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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情一好,甚至都有闲情回头看看车厢里还有些什么。
然后他就吓地大叫了一声:“啊!”
正在打座的凤绮生懒懒掀了掀眼皮:“鬼嚎什么。”
赵青何止要鬼嚎,他还想揍人。
“教主!您不是在闭关吗!”
他分明是看着凤绮生进山的。然后才回到自己屋子开始收拾行囊。
凤绮生奇怪道:“有进不能有出么?进进出出岂非常态。”
“少见多怪。”
他蹙起眉头,闭上眼嘀咕道。
仿佛眼前的人是多么不懂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鎏火教务:
某日,秦寿正在看晓生密报。
刘戍道:我也要看。
秦寿遮遮掩掩。
刘戍大怒,非要看。
两人在那纠缠起来。
正好被天机厅的兄弟看到。他顿了顿,然后溜地比兔子还快。
交缠在一起的刘秦二人:……
第二日。
教主和颜悦色地召见了两位下属: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第5章 教主你好(五)
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人已经下了山。给赵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教主重新踢回山上。
路边的积雪化成了水,一鞭子甩过去就溅到了赵青脸上。他在前面赶着马,时不时往马车里瞅两眼。一双剑眉拧成了疙瘩。赵青十分郁闷。如果教主不在,依他身前这匹良驹的脚力,他早能进城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了。
赵青低呵一声:“驾!”
将马车赶得飞快。
阳光通明,驱散不了初春的寒意,空气中带着凛冽的气息。灰仆仆的马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摆了个四脚矮桌,矮桌上搁了个镂空雕花铜炉,炉里燃着浓梅香。华丽的装饰,压不住华丽的人。这马车内所有的奢华都不及闭目调息的那个人奢华。
凤绮生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晨起功毕,闭目吐出一口长气来。
马车颠的厉害。
凤绮生睁开眼,车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道:“赵青。”
拧着眉心的青年探了进来:“啊?”
教主道:“本座饿了。”
赵青在包袱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大饼,递了过来。
凤绮生没嫌弃,吃完后,又道:“赵青。”
赵青又把头探了进来。
凤绮生道:“本座渴了。”
赵青递了水。
凤绮生喝了。他又道:“赵——”
没等他说完,赵阁主杀气腾腾掀开了车帘:“启禀教主,水没了,饼也没了。您再忍忍,咱们就到下一个城了。”
“喔。”
凤绮生平淡道:“本座只想告诉你,你赶车这么快,马车会散的。”
官道之外,骑着马的侠士一脸震惊地看着旁边一辆马车绝尘而去,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头。车轱辘抖地厉害,砰然一声炸响。两道人影飞了出来。
——凤教主真是神预言。
赵青看着一地碎片残骸,心情有些复杂。
鎏火教的人是见惯场面的人,马是见惯场面的马。追风淡定地低着头吃草,没有被惊走。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凤绮生悠悠然踱了过去:“本座说过了,马车要散的。”
马车没了,路却还是要赶。在去下一个城口之前,他们两人只有一匹马可以用了。如今刚过正午。赵青算了算路程,若他一人加紧赶路,入夜前怕也到不了朔阳。何况他现在和教主在一起,他能风餐露宿,总不能让教主也风餐露宿吧。
凤绮生给追风喂了些水,说:“到朔阳还有多久?”
鎏火教在大陆往西,若要进中原地带,朔阳乃必经之地。
赵青道:“追风的脚力,少说也得两个时辰。城门关闭之前,怕来不及。”
凤绮生道:“来不及就不赶。武林大会还早。走过去也正好。”
赵青:“……”
他憋了一上午了,之前看凤绮生在调息打坐,没敢打扰,现下终于憋不住。
赵青道:“教主。属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主告知?”
凤绮生道:“忍了很久?”
赵青目光坚定道:“是。”
凤绮生淡淡道:“继续忍。”
鎏火教剑意阁阁主赵青,年二十六,少年有成。擅使秋水剑,剑身通明,杀人不染血。曾一人奋战三寨十二帮,一宿过去,浴血而归。朝阳披甲,宛如煞神。
他现在正在顺气。
请记住,眼前人是教主,不能砍。
一句话到舌尖了再咽下去,是很难受的,和一掌打在半空要收力一样的难受。凤绮生试过掌力已经发出去却不得不收回时的感受,郁闷地要吐血。显然他现在不用吐血。
教主好心道:“要不要水?”
赵阁主勉强露出个微笑来:“谢过教主。”
赵青不知道教主是不是练功又出了什么岔子。凤绮生性情虽然比往日随和,说话却更气人了。柳夕雁能时时跟在凤绮生屁股后头嘘寒问暖,实在是需要很大的毅力的。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刘戍这个老奸巨滑的和教主串通好耍了他一回。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估计就他不知。连司徒瑛都比他门儿清。
赵青这回倒是想错了。
刘戍很冤。刘戍此刻怕是以为凤绮生在后山密室闭关。他哪里想到,凤绮生说驴人就驴人,驴一遍不算还要驴两遍。他要是知道,怕是一口血都要吐出来。
凤绮生并非无事找事。
他前世与其说死在外人手里,倒不如说败在自己人手上。凤绮生上一世,可以说诸事皆顺,不过三十就神功大成手握霸业。到中年时,连朝堂都要对他颇为忌讳。他一生天之骄子,免不了生出自大之心,竟然对教中出了叛徒一事毫不知情。
这件事对教主打击堪称巨大。
所以重活一次,凤绮生就多了一个心眼。他此次下山,要做的事不少。其一,就是先欧阳鹤一步,找出那个将成为下一任盟主的孩子。
欧阳鹤有一儿一女。女儿叫欧阳依人,今年十七。儿子不是亲生儿子,是养子,叫什么名字,凤绮生记不清了。他之所以记得欧阳依人,是因为此女十分嚣张霸道。武林盟败后,鎏火教关押了不少武林人士,其中就包括欧阳依人。凤绮生那时念在她乃武林盟主掌上千金,或许另有用处,特地嘱咐好生相待。结果欧阳依人居然还想爬到他床上来。
人是被赶走了。至于最后谁处理的,凤绮生也没关心。
倒是那个养子。如今想来,似乎从头到尾,也没怎么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是,欧阳鹤到底是在哪里收留了那个孩子呢?
赵青见凤绮生面无表情,心道,教主一定在思考重要的事。他居然还以为教主只是下山寻自己开心,真是太不应该了。他这样正自责,忽就听凤绮生道:“赵青。”
赵青一惊,又一喜。教主一定是要委派什么重要的任务与他。
立时肃穆道:“请教主吩咐。”
凤绮生托着腮:“离本座远些,盯得烦。”
赵青:“……”
他实在不该期待教主尊嘴里能吐出什么好牙来!
朔阳是一处往来要塞。中原的人往西走,西边的人往东进,都得从这个城门口进出。过了朔阳,再走三百六十里,是天门山。天门山高有一千五百六十八米,松鹤老人曾经在山上隐居。据传他在天门山顶对着朝阳落日,参悟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悟到了天意。仰头大笑三声后,长身而起,不知所踪。
朔阳民风豪迈,说书不必茶亭,直接在街头摆个摊子,周围聚拢些人,就能开讲。此刻,说书人正讲到,武林后起之秀小白龙上山欲寻松鹤老人旧迹,却巧遇狐仙这段。
赵青抱着剑边听边感慨:“这都十几年前的事了。想必松鹤老人如今功夫更精湛。”
凤绮生冷笑道:“可能他早死了。”
赵青又道:“怎么竟还真有狐仙。”
凤绮生道:“村间民妇也能传为美言,无稽之谈。”
一主一仆站在人堆后面,一搭一唱,毫不遮掩。
说书人忍了很久,终于板子一摔。他将凤绮生与赵青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二人衣着朴素,青衣持剑,黑衣遮面,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名门贵子的气派,心中也有了些底气。沉声道:“二位似乎知之甚多,不妨前来一说。不必在背后做偷摸之事。”
他心中想的是:哼,估计是哪里来的草莽之流。不怕得罪。
凤绮生道:“本——我偷了么?”
赵青道:“没有。”
凤绮生又道:“我摸了么。”
赵青道:“也没有。”
凤绮生点点头,朝说书人道:“我一没摸,二没偷,三没做事。原来你不止编故事很在行,随口诬蔑也很拿手。怪不得这么多摊子,就你生意最好。”
说书人大怒。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他窘迫的脸都红了,大声说:“好。看你一本正经,花言巧语。你来与大家说说。看所言是否属实。”
凤绮生道:“你让我说我就说,我不要面子的么。”
说书人冷笑道:“我看是你不敢。”
他此刻已笃定这主仆二人又穷又寒酸还只会说大话,正想好好敲打他们一顿出出气。于是口出狂言道:“你若说得有半分在理,我这听书的茶钱全归你。还是双倍奉上。”
凤绮生二话不说,抬脚向前。
人们纷纷给他让了条路。
他衣摆一撩,金刀大马往那一坐。深沉道:“其实那位松鹤老人——”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并没有隐居。”
凤绮生无所谓道:“他只是看了九九八十一天的落日后,忽然顿悟,其实人生与落日有何分别。你以为它升起又落下,其实变的是你自己。那天晚霞很美,他忽然想起了年少时的初恋。于是松鹤心结虽解,武功虽成,却回头找初恋重修旧好去了。后起之秀何止小白龙,还是小黑龙,小金龙,很多条龙。只是小白龙打赢了其他颜色的龙,独自上了天门山。他虽然力抗众人,却也受了不轻的伤。这时上山采松菇的一位姑娘——”
教主说到这里,补充:“天门山盛产松菇,你们是知道的。”
说书人不屑地想,呵,这种故事——
谁知道众人纷纷点头。松菇他们是知道的。
说书人惊掉了下巴。
凤绮生继续道:“村姑救了他。她生得清秀,又很善良。正好拯救了在江湖中荡情多年,无依无靠的小白龙的心。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事后小白龙为了不被众人寻仇,就带着村姑避世不见。同时为免众人叨扰,才流下这么一个传说。”
教主最后感慨道:“武功再高,又如何敌得过真爱。”
围观者不会武功的百姓居多,江湖高人与武功是他们需要仰望的饭后谈资。而平凡人之间的真情与爱护,却是他们生活之中能接触到的最简单的东西。
掌声经久不息。
最后,教主拿到了很多的钱。
凤绮生站起身,拍拍衣服,对赵青道:“走吧。”
赵青心情复杂。
说书人喊住了凤绮生,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搁下了面子:“你,你说的是真的?”
教主略一侧头:“你说呢?”
动作间,风吹起他的面纱,露出了他小半幅脸。
说书人怔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凤绮生的故事震慑的,还是被他的扎眼给扎到的。
凤绮生和赵青拿这笔钱吃了最好的酒水,住了最好的客房,还备了辆最好的马车。
赵青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