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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白龙道:“我姑且试着从字面意思来阐述一下颜渊问仁,你权作参考就是。夫子告诉颜渊是克己复礼以为仁,礼是什么?既是一种形式,也是一种精神上的规范。说得更简白一些,那就是要一个人不论是行动还是思想上,都要约束住自己,那便达到仁的境界了。这与道家的逍遥恰好相反。逍遥是循其本性而为,不问目的,不虑根由,不问未来,想怎样便怎样。魔道一脉大约就可归于‘逍遥’信仰一类,但他们又做得太过了些。颜渊的仁、仲弓的仁、司马牛和樊迟的仁都不尽同,这就说明仁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的。放在我这里,仁就是发慈悲之心,济世救苦,人人弃恶奉善。至于你的仁是什么,那便只有你知道了。”
“发慈悲之心,济世救苦,人人弃恶奉善……”如此浅显的话,关天养如何会不明白呢?他暗暗自问道:“这便是白龙大师的仁,我的仁是什么?”却是一片茫然,完全没有个清晰的概念。
见关天养陷入了苦思,白龙也没有再说,径直却忙他的。
全神贯注的思考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一夜对关天养来说未免过得太快了些,似乎只是出了一会子神的功夫。
窗外阳光灿烂,微风沙沙地拂过青葱的菩提树梢,带来了清脆的鸟鸣之声,空气里带着淡淡的书墨之香,教人为之陶醉。
关天养差点以为在做梦。走到窗前望着澄蓝的天幕,浑似洗尽的蓝色宝石,纯净得教人惊叹。“天怎么就亮了?”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全然回想不起这一夜都做了什么。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记起昨夜与白龙谈仁的事来,又忍不住自问道:“我的仁是什么?是人人相安无事,修仙的修仙,做生意的做生意,没有杀戮,没有争斗,没有尔虞我诈么?不,不是的……”又快要想得出神了,就听脚步声渐近,广思的声音响起,“关施主,早膳已经备好了,要现在用么?”
关天养笑道:“好呀……”回身正要冲广思行礼,但见广思少了一臂,只手托着早膳送了进来,顿时惊得呆住了。“大和尚,你……”
广思笑问道:“施主可是见贫僧少了一臂,心下震惊么?”
关天养确实震惊难言,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哀叹一声,问道:“可是被魔道中人所伤么?”
广思道:“谁伤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贫僧为护寺而战,求仁得仁!”单手一稽,“施主慢用!”便出去了。
“求仁得仁?”关天养望着广思的背影,暗暗嚼着这话,心头顿时亮了起来。暗道:“广思大师的仁是护寺,我的仁岂不就是壮大自己,不再受到欺凌?”猛地打了个激灵,心弦一颤,又自问道:“【大学】说,诚其意者,毋自欺。毋自欺,毋自欺……意正方才能够心诚,这意就是指我修行的目的呀。有所愤怒而意不能正;有所恐惧而意不能正;有所好乐、忧患,皆不得其正。意不正则心不在焉,也就难辨其真。所谓的怒、惧、忧、乐尽是欲望,我也是欲望太重了,所以意不能正,更加做不到诚心。而楚庸却是诚得太过头了,中庸说过犹不及,原来是这个道理!”一时激动得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冥冥中他已经感知到了,距离突破诚字境只差最后一层了。
境界突破往往是强求不来的,水到渠成,自然就突破了。若是一味扭着不放,反而越陷越迷惘。
刚吃完饭,白龙就来了。说本来昨晚有事要跟他谈的,却因为‘仁’的问题错过了。关天养问什么事。白龙没有多绕弯了,拿出一共七件法宝——有轮、有杵、有念珠、有棍、有戒刀、有宝瓶、有铃——全是一溜儿的灵品法宝,最低的灵品四阶,最高的灵品九阶,蓝映映的光芒升腾而起,充溢得满室都是,浓郁如蜜,视线为之模糊。
白龙指着七件法宝道:“凡请施主将这七件法宝分别进行强化提升,不知可行?”
关天养没有答可行,而是逐一拿起每件法宝细看了起来,看完后又略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没问题。”他指着宝瓶、金刚杵和念珠三样说,“这三样大约能够强化为圣器,当然,我也无法保证,这还得看机缘!”白龙点头说明白,关天养又指着另外四件道:“这四件受先天品质的限制,最多只能提升一到两阶。”
“一到两阶?”白龙眉头一皱,显得有些犹豫。
关天养笑道:“确实提升有限,而且耗费还不小。依我之见,倒还不如将就着用,免得浪费了材料,还达不到预想的效果!”
白龙说了声明白了,便将那四件法宝收了起来,指着剩下的三件道:“要强化这三件不知需要哪些材料?又得耗费多少时日?”
“三件么……”关天养用手逐一抚过三件法宝,感受着器灵的欢悦,笑道:“清单我随后会开出来,耗时嘛,最多两个月。前提是我所要的材料都齐备!”
白龙道:“这是自然。那就麻烦施主了!”
关天养一摆手,“慢来。大师,咱们先说断,后不乱。这件……”他拿起灵品五阶的宝瓶道:“最多能够强化成为圣器,也就是圣器一阶,最少也能达到灵品八阶。灵品九阶以下,每提升一阶,收费一百万晶玉。若是成功突破,晋为圣器,每提升一阶,多加一千万晶玉。”
白龙倒吸一口冷气——他修行了九百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鲜有被吓成这样的时候——惊呼道:“这么贵?”
关天养嘘了一声,拍拍手道:“这就是我的行情,大师要是嫌贵……请另寻别家!”说着,伸手一肃,便要白龙带着东西走人,好似这里是他的地盘。
白龙十分为难地道:“这,施主就不能便宜些么?”
关天养笑道:“施主是无价的,没法子便宜。咱们也是第二回生意了,老主顾,我可以打个九折。再低……不可能了!”
白龙见关天养神情坚决,知道没法子再讲价,苦笑道:“若是三件都强化为圣器了,敝寺岂非得为此支付三千多万晶玉的报酬?”
关天养笑道:“原本一共是三千六百万,打折下来,一共三千二百四十万。”将身子往椅背里一靠,笃定地看着有些慌乱的白龙,全然没有让步的意思。本以为白龙会咬着牙答应,不想他却黯然一叹,摇头道:“非是贫僧舍不得钱财,实在是,实在是价格太高,超出了敝寺的承受范围!”
关天养大为惊诧,“不会吧?闻名天下的大慈悲寺就这点子家底么?”
白龙颇有些尴尬地道:“不瞒施主,敝寺现在的财政确实艰难……”
尽管白龙没有说明原因,关天养也能猜出个一二个。龙山正院丢了,连带着几条晶玉矿脉也没法子再开采。新搬了家,处处都得用钱,开销大得吓人。先前封印修复的的报酬都是打的欠条,分期付清,眼下也不可能一次拿出这许多钱来支付三件法宝的强化报酬了。便嘻嘻地笑道:“大师可别怨我认钱不认人。做生意就是这样,交情归交情,不能混淆了。若是不能一次性付清,那也可以,照老规矩,分清付清。如何?”
白龙苦笑了起来,“如此一来,敝寺欠施主的钱要到何时才还得清呢?”
关天养笑道:“只要不等到我死就行。若是超过了十年,那就得计算利息。这没问题吧?”
白龙双手一摊,无奈地道:“我若说有问题,你是不是就不会接这笔生意了?”
关天养道:“当然。我已经作了很大的让步了,大师若还要讲价,那就太没诚意了!”
“诚意呀……”在白龙看来,这两个字可是如山一般沉重,“好吧,敝寺争取在十年内偿清所有的债务!”
【三百二十一、不得不接的生意】
关天养却苦笑了起来,“大师,你何必说得这般悲壮?难不成欠了债还能要了人命么?”
白龙道:“非也。晶玉这东西看似没用,可一旦累积到一定数量,其作用与影响就会发生根本的改变。眼下敝寺正是用钱之际,各项开销大得超乎想像,已是严重的入不敷出。若不然又何至于在施主面前接连叫穷呢?”
关天养盘算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那贵寺就没想过借钱?”
“借钱?”白龙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漫说借不到,敝寺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关天养略一想就明白了白龙话中的意思:修行界的竞争何等之强烈?弱肉强食,尔虞我诈,那是没完没了。纵是同为正道门下,只想着自己越来越壮大,别派越来越弱小最好。若是不关乎自己的核心利益,别派纵是被赶尽杀绝,那也只当视而不见;若是事涉于己,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也是动作频频。鬼魔破印而出,玄武、重极二派由掌门领衔,亲来救援,并非是因为三派交情最好,而是马承风和李延极都意识到,若是大慈悲寺垮了,正道的力量将会大为衰减,在与魔道争锋之时,不免就处于劣势,自家的压力也会倍增。两派若是真心救援,何至于只带了数十人呢?而别的门派,纵是明知大慈悲寺身陷危境,也都装作不晓,事后不过派一两名身份较高的长老前来慰问就是了。借钱虽是小事,但事涉根本命脉,且像大慈悲寺这样的门派,一旦开口借,数量必然不小,既没门派借得起,也没有谁会借。
想到这许多内情,关天养也很是感慨,当真是觉得修行界的倾轧和算计,比之于商场、官场、战场更甚。
“和尚们不是五蕴皆空么,哪里还有放不下的脸面?”关天养笑了起来,本想主动借些钱给大慈悲寺周转的,但想到白龙没有开口,自己也没必要太过于示好了。“不拘是玄武宫还是符箓宗,先挪借一点周转,那又有何不可?”大笑了一通后,便要过纸笔,将强化所需材料都罗列出来了,递给白龙。
白龙看过了,便叫进广思,让转呈方丈道行。
事情谈成了,关天养就说回山下别院。白龙也没有留,只让广思送到院外作别。
因无重要的事情在身,关天养便乘机游览了起来。逛到了快中午,这才下山回到别院。
不想一进院门,碧灵就嗔道:“昨晚去哪了,怎么也不回来?”
关天养笑道:“还能去哪?山上正院呗!不是说了么,我这回来是讨债的。”
含烟从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问:“可讨着了?”
关天养耸耸肩,双手一摊,“没办法,和尚们都穷得要死,只认欠账,还不出来钱!”
盈珠倚着门框笑道:“那你岂不是亏得大了?”
关天养这才听出她们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怔怔地问道:“怎么了?”
碧灵冷哼一声,也不理他,扭身就进屋去了。关天养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讪讪地问道:“碧灵姐姐是怎么了?我得罪她了么?”
含烟原本笑意盎然的脸陡地冷了下来,也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关天养顿时如坠五里雾云。
盈珠吃吃地笑道:“不知是谁昨儿早上走的时候说要回来的?还说要细细地讲述一番灵泉异宝出世的经历?你呀,记忆好,忘性大,活该她们生你的气!”
关天养心下不免有些火起,暗道:“小爷我一天有忙不完的事,哪有功夫来侍候你们?”若不是看他们都是杜若和关卿云的同门,哪里会给半点好脸色。一时间心下觉得极是没趣,怏怏的,暗悔该应了白龙之邀,就住在山上了。正不知该进去,还是转身离开,就听杜友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们拿你当傻子作弄呢,你还当真了么?”
关天养啊了一声,就听屋里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