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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朋殿里出来,关天养看着澄蓝的天空,呼吸着清鲜的空气,心下竟没由来的感到劫后余生的轻快和庆幸。
这已经是第几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关天养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突然无比强烈地盼望自己能够强大起来,像楼子方那样,无视天下英雄,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那该有多好?
看着众修行者都陆续朝后院而去,而他却不知道该走向哪里,心下一阵茫然。
“天养,三师叔叫你进去!”
关天养回转身来,看着的是关卿云那温柔而关切的目光,心下顿时涌起想哭的冲动。
关卿云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事情总会慢慢过去的,不要多想了。好吗?”
关天养点了点头道:“是,一切总会过去的。”又笑了起来。
高朋殿里只剩下杜友逢一人,关卿云也留在了殿外。
杜友逢看着关天养,问道:“想什么呢?”
关天养笑道:“在想我怎地还没有死?”
杜友逢脸色紧绷,“你就那么怕死么?”
关天养忍不住反问道:“换作是你,你就不怕么?”
杜友逢突地笑了,道:“先前你那么凶,我以为你不怕呢!”
“我有时候很会演戏的!”
“我看出来了!”杜友逢吁了口气,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这事不可能就这样完结了,你有什么打算?”神情又沉了下来,如山般重。
关天养却是满脸的不在乎,“看眼下这情形,容得我有什么打算么?”说着,又禁不住苦笑了起来,“为什么我就没有楼子方那样的遭遇呢?若是有,我真会忍不住将他们全杀了,再杀下千阳山……”
“想像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杜友逢的这番感慨让关天养觉得是有把刀子捅进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怔怔了出了半晌的神,才道:“是呀,残酷得让人……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呢,在你没有楼子方的实力之前,还是想些实际的吧!”
“实际的?”
“就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刁难。你已经看出来了,他们明摆着就是欺负你实力弱小,事实上你确实斗他们不过。若是硬来,对你没有好处的!”
关天养脑了里飞快地盘算了起来,却是无一良策应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杜友逢:“我不是你,我不知道。”答得是异常的果断干脆。
关天养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轻笑了一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告诉他们的,尽管这对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我从小就被人欺凌惯了,也想硬气一回……”
杜友逢大摇其头道:“不值得,为了他们,不值得!”
关天养暗道:“是呀,不值得。可我又能怎样?”也不知该如何对答,只是默然不语。
杜友逢站了起来,用手按着他的肩膀,道:“实话告诉他们,龙鳞是怎么得来的。”
“可他们更关心的是我拿去当的那块龙鳞的下落!”
“你就说,还押在乾坤庭!”
“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岂不是将乾坤庭置于危地了么?”
“乾坤庭的安危又岂要你操心?”
“可我这样说,岂不是故意捏造事实,万一乾坤庭找我算账呢?”
“那也是以后的事。先把眼前的难度渡过了再说!”
关天养想了一想,觉得此法似乎可以一试。但念头一转,又道:“万一他们要我拿出当约给他们看呢?”
杜友逢没想到关天养问题这么多,似乎有些着了急,大声道:“这种东西也是随便给人看的么?”
关天养正想说若不拿出来给他们看,这些人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就听杜友逢问道:“听说你和杨纵是朋友?”
关天养不明白杜友逢是如何知道自己与杨纵有交情的,旋就以为杜友逢这样问是想让自己借杨纵之势来自保,就连连摇起了头来,“不错,我和杨座主是有些交情,但他是一个非常有原则性的人,不会帮着我作假的!”
“你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他不会帮你?”
关天养愕然,道:“你是说,叫我现在去见他?”
杜友逢笑了,“为什么不去?朋友久别,是该去见见的!”
关天养想了想,觉得去见见杨纵也没有坏处,就道:“好,我现在就去!”
杜友逢道:“记住,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什么自尊呀,气节呀,都只有活着才能体现出来,相比之下,它们没有你的命重要。你还年轻,或许还不太明白。但你要记住,若你就这样死了,阿若怕是会伤心很久。你就忍心?”
关天养心下一震,想着杜若的音容笑貌,只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淌过。暗道:“是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教杜姑娘为我伤心,不能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杜姑娘让心的。”说完,转身就大步而去。
刚出高朋殿,就见苏千羽走了上来,起手道:“关兄弟,师父请你去一趟!”
关天养颇有些诧异,道:“李前辈可有说什么事么?”
苏千羽道:“师父没有说。”
关天养道:“好!请仙长带路!”
李延极就在高朋殿后的集贤宫中。
关天养刚一进宫门,就见岳超雕像在站在院中的喷泉前,神情冷漠而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乍然见着一个感觉还算良好的故旧,关天养心情顿时大好,笑着招呼道:“岳大哥!”
岳超回过身来,朝他点了点头,道:“看样子你没事?!”
关天养笑道:“还好,他们暂时还不好意思把我一口一口地撕了!杨座主已经到了?”
岳超道:“正在屋里和李宗主说话。”就别过头去,不再言语了。
苏千羽道:“关兄弟,师父说你到了就直接进去,不必通传了!”
关天养道了声谢,就朝正殿走去。还没进门,就听得杨纵一声断喝:“他们敢!”他分明一怔,暗道:“谁又惹着他了?”轻咳了一声,道:“李前辈,杨座主,晚辈关天养请见!”
李延极的声音传出:“进来!”
关天养快步走了进去,见杨纵当殿而立,须发戟张,怒不可遏;李延极坐在主位上,眉头微蹙,似乎一筹莫展。
关天养对李延极长揖一礼,李延极指着椅子道:“坐下说话吧!”
杨纵也坐了下来,盯着关天养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关天养先是一愣,旋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
杨纵道:“李宗主和商千里谈过了,他不会说出龙鳞是你拿去当的。这点你先可以放心!”
关天养既不意外,也不惊喜,颇为茫然地道:“他不说又能如何?那些人认定了龙鳞是我拿去当的,除非是弄死了我,再用【搜魂术】读了我的记忆,确认龙鳞不是我当的,也不知道龙鳞的来历后,他们才会甘休……嘿嘿,若是魔道中人,必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来抢,主动交出自然最好,不交的话免不得有一番苦头吃。这些自命正道之辈却是既要当……既要干那事,又要立牌坊,一个比一个贪婪,软刀子一个比一个利。无耻呀,无耻!”
杨纵道:“所以,自命正道的未必就是正直之士,只有心存正义者,那才是真正的正直之人!”
关天养并不想在这时候讨论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正直,就问:“你这回来,可是为了那位商千里长老么?”
杨纵盯着他道:“一半!”
“一半?”
“另一半是为了你!”
“为了我?”关天养忍不住笑了,道:“你这么大一个忙人,就为了我专门来跑这一趟?”
杨纵哼了一声,“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朋友,你有难,我岂能袖手不管?”
【二百四十一、朋友】
朋友?
关天养品嚼着这份温暖,笑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公务那么繁忙,有算不完的账,岂能因私废公?”
杨纵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刚才李宗主说了,张志礼等人是坚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得逼你说出龙鳞的下落和来历。不过李宗主也说了,只要你在千阳山一天,他就保你一天的安全。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关天养朝李延极一拱手,“多谢李前辈好意。若真是这样,就怕有些人说重极门别有居心,会打着我的旗号再来骚扰呢?如此一来,重极门怕是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李延极摆手道:“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能保你现在无虞!”
关天养很是有些坚决,摇头道:“依晚辈看来,实无此必要。”
李延极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关天养道:“我没有,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目光坚定,神情坦然,分明是没有将这场危机看得太重。
杨纵想了想,道:“要不这样,请李宗主派一艘飞艘,送你去塞外,或是西域避上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关天养依旧固执地摇头道:“也没这个必要!”
杨纵不免动了怒,将葵扇般大的手往桌上一拍,长身而起,发怒的猛虎般直视着关天养,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真的这么想死么?”
关天养一点也不怕他,反而还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想死,但也不想这么窝囊的活着!”
杨纵哼了一声,神色稍显柔和,“你没对抗天下的本事,那就只得先窝囊的活着。也只有活着,你才有出头的一天;也只有活着,你才能一雪今日之耻!”
关天养听了杨纵的话,顿时陷入了矛盾之中。他何尝不知道杨纵说得对呢?可是,强烈的自尊让他无论如何也低不下这个头。他甚至觉得,轰轰烈烈地死,也比窝窝囊囊地活着要好。但他心中的牵绊又太多:杜若、四丫、陈朔、苏少白……以及那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总是觉得难以放下。更重要的事,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死于一帮子无耻之辈手里。
李延极见关天养陷入了犹豫之中,这才不徐不急地道:“人的能力永远是有限的,活在世上一天,就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抉择。抉择的痛苦你怕是已经深有体会了。而为了避免这种痛苦,修行无疑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只要成了仙,成了圣,世上还有什么可惧的呢?更不会再面临各种艰难抉择。修行界固然有许多的强者,但却不是生来就那么强大,都是经过了无数的磨难,百折不回,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的。就比如杨座主,他一生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走到今天?世人都当他乾坤庭火字堂座主权力无限,风光无限,却又有几人知晓他心中的苦楚?他又何尝不是随时都在自尊与生存之间艰难地抉择着?”
杨纵接过话头,对关天养道:“在你看来,以我的实力似乎是可以横行无忌的了?其实大谬。修行界就是一座广袤的森林,又深又黑,还荆棘遍布,陷阱悬崖处处都是,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为了将差使干好,我一方面得保住自己的命,另一方面又得拿自己的命去拼。你说,这样的日子比你现在如何?再说李宗主吧,他修行六百多年,你以为也是平平坦坦、风风光光的走过来的么?”
关天养见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心下不免也踌躇了起来,暗道:“难道我真的该跑路么?可是又跑去哪里呢?塞外?西域?不,我都不熟悉,跑去哪里做什么?或许我是该寻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修炼一下。通天鉴的碎片我得到了三块,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地参悟。楼子方只得了一块就如此了得,我难道就不行么?”但又觉得就这样逃了,实在不心甘,未免太便宜了那些家伙,说不定还会给重极门惹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