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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朔别过脸去,望着窗外在风中萧瑟的秋树,却是毫壮地一笑,道:“十年,那时候小白兴许也学成下山游历了,四丫也是。好,十年就十年,十年之后我们在九夏城关帝庙再见!”
关天养伸出手,直视着陈朔的脸:“不见不散!不来的就是龟蛋!”
陈朔伸出掌去,与关天养的紧紧握在一起。深深地看了关天养一眼,突地大笑了起来:“好,不见不散!”说完,扭转身去,拉开门就跑了。
关天养的手兀自还保持着紧握着姿态,显是没有料到陈朔会走得这么突然。怔怔地盯着门口,双瞳已近深红,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显是到了发狂的边缘。楚庸走了进来,看着他,关天养像是被一把刀子捅进了心窝子里,猛地一抖,手臂像剑一般指起,咆哮道:“出去,滚出去!把门关上!”
楚庸没有跟他唱对台戏,果真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关天养的泪水像断线珠子一样滚落,顷时就溅湿了胸前的衣衫。他趴在桌沿上,喃喃地哽咽道:“小白走了,四丫走了,你也走了,都走了,都走了……”然后死死地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半晌,又哽咽道:“都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走了,我也走。可是,我去哪呢?去哪??”
想到自己生来就是孤儿,关帝庙、九夏城就是自己的家,如今九夏城被毁,自己一个孤鬼去哪呢?
越想关天养越觉得难受,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抱着椅背呜咽。
楚庸在门外,听着关天养的哭声,黯然地摇了摇头,叹息不止。
关天养把自己关了一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淡然的像才睡了一觉起来。“走吧,咱们也该向梁真人辞行了!”
楚庸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梁师曾、林纬文、守真都已经走了,关天养只见到了留守在遇真观的张国豪。张国豪问他们要去哪,关天养说随便去哪都一样。张国豪就给了关天养一道玉符,说以后遇到麻烦,可以亮出此符。除非是魔道中人,一般正道和散修都不会为难他的。
关天养本不想接,但想到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万一遇到危险,这道玉符或许真可以保命,就收了下来。
出了遇真观,西风劲吹,满山的萧索,关天养没由来的叹了一声,心情又不好起来。抬头望天,正巧看着一行南归的大雁,心中陡然想到一句曲子: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最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离人?
是呀,离人!
一个个的都走了!
关天养心下说不出的悲怆,却强作笑颜,道:“从今而后就我一个人,浪迹天涯,无拘无束,倒也自在得很!”
楚庸本不想接他的话头,但还是忍不住道:“想法是潇洒的,现实……未必能如你所愿!”说完之后他便有些后悔,暗道:“他才将自己的伤口厚厚地包裹了起来,我又何必拆开,让他再度流血呢?他不待见我是他的事,我也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关天养的脸色果地青了下来,本待又要发作,但见楚庸一脸的漠然,似乎并非故意针对他,就强忍着翻涌的恨意,道:“那要看什么人!”
楚庸见他眼神如刀,一副恨不能将自己零碎剐了的样子,轻叹道:“怎么,还在为昨天晚上我不杀张天渝的事而恼恨么?”
关天养嘿嘿地一笑,没有言语。
这些天来,楚庸早发现关天养生就了一副驴脾气,除非是他愿意听,要不然任凭怎么解释也没用,也就无所谓地说:“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不是当你的打手,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关天养没有作声,看似没有听见,其实是故意置若罔闻。他用这样的态度来告诉楚庸:不用解释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若换作是别人,怕是早被关天养彻底激怒了,可楚庸却是一个万事不萦怀的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的话就说,没必要说的就放在肚子里烂掉。可饶是这样,还是遭来了关天养的厌恶,时至今日,他依旧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
下了大洪山,关天养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看着三条岔路,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楚庸提醒道:“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关天养道:“当然没有忘……”迈步走上了通往打渔铺的路。
这一路关天养走得很慢,他沉着脸、蹙着眉、紧咬着嘴唇、眼神如鬼火般不停地闪烁,却又不言不语,不知有多少心事在胸中酝酿发酵。
快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才赶到打渔铺。
比起昨天,打渔铺的人非但没有少,反而更多了。看着喧嚣的码头,关天养很是有些纳闷,暗道:“难不成逃难的人又都回来了?”快步跑了过去,却被守在镇口的官军拦了下来,喝问道:“什么人?”
关天养看着神情凶煞的官军,很是纳闷地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呢?在这干什么?”
官军喝斥道:“哪来的野小子,滚滚滚……”
关天养本就心情不好,被他们这一喝斥,当即大怒,骂道:“好好的九夏城不去守着,去躲到这里来,百姓纳税,可是白养活你们了!”
官军怒叫道:“反了,这小子反了……”冲上来就要将他擒下。关天养哪里会怕了他们?展开小巧手段,毫不费力地将五名官军撂翻在地,厉声喝问道:“你们当官的呢?在哪?”
官军这才知道遇到了扎手的硬点子,不约而同地怀疑他就是修行者,心下是又惊又怕,趴在地上求告道:“仙长容禀,小的们不知仙长大驾,有失恭敬,恕罪,恕罪……”
关天养哪有心思跟他们瞎扯?正要进镇,就听有人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打马冲了过来。见五名手下跪在地上,关天养和楚庸昂然而立,顿时大怒,立马就要发作,身边的小校轻声道:“将军,那位公子好像是知真斋的关老板呀?”将军定睛一看,不是关天养又是谁?忙滚鞍下马,起手道:“原来是关老板呀,你可教我等好找!”神情很是热络。
关天养瞧着这将领很是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姓甚名谁,摸着额门问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将军把着关天养的肩膀,俨然是怕他跑了似的,绘声绘色地道:“那日又是天火,又是天雷,九夏城眼看就要不保,总督大人命我率领一标人马赶到关帝庙,保护关老板一行离开。我和众兄弟好不容易赶到关帝庙,却不见关老板的踪影。事后总督大人却责骂我办差不力,差点军法从事。关老板,你可得替我说说情,我当真是冒死赶去了关帝庙,几十号弟兄还为此死在了路上呢……”
关天养一听有几十名士兵为了保护自己而身死,心下一揪,眉头也拧作了一处,“死了这么多人?总督大人也真是的,犯得着这样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惋惜。
将军倒不敢数落齐世武的不是,扼着手腕也唉了一声,道:“可不是?我等当兵吃粮,守土保民,原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只是我受了惩罚,死了的弟兄们也就因此受到牵连,得不到抚恤。关老板,你说这冤不冤呢?”
关天养这下算是明白将军为何要找他了,敢情是因此事受到了处分,降了职,想找自己去说情,好让他复回原职去。至于说有几十名士兵因此而送死,得不到抚恤,那不过是托辞。但他也是个极识趣的人,人家都求上门来了,再者又有几十条人命搭送了进去,自己若再推脱,那还是人么?就点道:“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那你们总督大人在哪?”
将军顿时大喜,连脸膛都涨了放出了红光,拉起关天养道:“就在前面的临江鲜酒楼……”
到了酒楼下,将军上前对总督府的护卫道:“快去禀告总督大人,就说知真斋的关老板请见!”
护卫们都听过关天养的大名,忙不迭地跑上楼去奏禀,片刻之后,就见齐世武亲迎了下来。一番客套和慰问之后,就领着关天养上楼叙话。
得知九夏城十毁其九,百姓伤亡难以统计,光是官军就死亡两万有余,关天养就忍不住骂道:“一群该遭天杀的……总督大人,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齐世武苦叹道:“打算?这灾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若说着手重建九夏城,未免言之过早;若说弃城而走,那又是万万不能的。只能静观其变了!”又问道:“关老板应该认识不少修行的仙长吧?”
关天养不明白齐世武为何有此一问,谨慎地点头道:“认识几个,也不算多!”
“他们可有说这场灾祸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关天养这才知道齐世武等人还只当这是一场天灾,哪里晓得这分明就是人祸。不过他也没有揭穿,与其知道了真相更为愤怒和痛苦,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得好。沉重地摇了摇头:“老天爷的事,谁说得清楚呢?据我所知,玄武宫方面也是死伤惨重……”才说到这里,就听外面有人嚷道:“齐世武,齐世武在哪?我倒要看看,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本王了!”
九夏地面上,自称‘本王’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楚王。
【一百七十二、惩治楚王】
吵嚷间,楚王在太监总管陈公公和几名护卫的扈拥之下冲了进来,见着齐世武就骂道:“好你个齐世武,好你个称职尽责的三楚总督,说什么去视察灾情了,原来是躲在这里喝茶呢。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之相,俨然恨不得一脚将齐世武当场踹死。
齐世武站了起来,打躬道:“下官见过楚王殿下。”也不待楚王应答,就忙着解释道:“下官也是才回来,正谈点事呢。殿下请上座!看茶!”
楚庸大袖一挥,怒斥道:“不喝!本王才没你这么好的闲情。你说,什么时候才安排船只送本王走?”
齐世武的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沉声道:“殿下容禀,眼下所有的官船和民船都用来押运物资了,还有大批受伤的士兵和百姓需要运往汉江府安顿救治……”
“别给本王扯这些烂调调!”楚王粗鲁地打断,神情极其的不耐烦,“本王不管什么物资,也不管什么伤兵难民的,你要是不赶紧安排船只把本王送走,本王就上本参你!”
齐世武也着了怒,双眼里激射出来的尽是凛凛寒光,“王爷要参下官,下官也无话可说。王爷是楚王,奉旨屏藩三楚,下官若是送王爷走了,那就是抗旨。孰轻孰重,下官还分辨得清!”
楚王气得脸都青了,扬起巴掌就朝齐世武扇了过来。只可惜他的巴掌还没有扇到齐世武,关天养的巴掌就已经落到他的脸上。
不单是楚王,屋里的人几乎都被吓得呆了。
关天养啐了一口,指着惊愕得呆若石像的楚王骂道:“亏九夏百姓们好吃好喝,把你当天王老子一样的供奉着。你不为百姓们做点实事也就罢了,遇着点灾难就想撒开脚丫子跑?若我是皇帝,我就先拿你这混蛋开刀!”
陈公公率先反应过来,舞起起拂尘,尖着嗓子叫道:“反了,反了……来人呐,把这小子拿下!”
关天养怒目圆睁,大喝道:“谁敢?”众护卫被他的眼神一扫,顿觉得骨头里涌起一股子寒意来,哪里还能使出半点力量?一个人都哆嗦着软倒了下去。最没用的就要数陈公公了,竟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哭了出来。
楚王到底是天潢贵胄,胆气远比一干子奴才壮,挨了一巴掌后非但没怕,反而还冷视着关天养,威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