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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晔知道,上官倾城是想问他,他先前发现的问题,是什么样的问题,他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六组名宗室组合,现在已经折损了一个,场面上死了四个人,三个是宋远桥带来的官差,手下折损的这样厉害,宋远桥的火气也很大,不过他还是询问了众人的意见,是就此退走,请求朝廷派遣大队人马过来,还是继续探查。
来的都是宗室俊彦,修为、才能参差不齐,但心高气傲却是相同的,而且事关大家出仕的前途,谁也不想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这样灰溜溜的走,而且袭击者已经退却,众人决定继续探查,罗坪村就在眼前,再怎么都要进村去看看,试试能否找到什么线索,至少要确认袭击者的身份,这样宗室俊彦们才好交差。
李晔抬头四处打量一眼,这里碧水蓝天,青山悠悠,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和,但他知道,平和只是假象,这里危机四伏,他嗅到了隐藏在山水后面的杀机,而他,极有可能是这股杀机的目标所在,毕竟,这里是鄠县,宋远桥还极有可能是李冠书的人。
袭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乱贼?他们为何会埋伏在河畔?他们的袭击又有什么目的?他们背后有怎样的势力?宋远桥和他身旁的那名高手,是否要对自己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李晔暂且想不明白,但他有种感觉,答案距离他或许并不遥远。
众人进入村子,一路上,上官倾城和吴悠都在他身旁,前者倒也罢了,本来就是他的随从,吴悠的寸步不离,明显有保护的意思,李晔不禁暗暗猜想,吴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村子屋舍简陋,与长安城的楼宇相比,甚至可以说很破败,村子里有二十余户人家,现在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河畔的厮杀让他们感到惶恐,都缩进了屋子里。
众人很快查清了村子的底细,这里多半都是猎户,也种植一些粮食,村外宽达百步、长过千步、宽窄不一、阡陌纵横的农田里,还种着小麦,五月初的时节,小麦长势正好。
村子里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十来个老人留守。
长安城来的俊彦们,养尊处优习惯了,没人愿意走进那些简陋逼仄的屋子,就在村口的一棵老槐树下聚集,宋远桥很快带了一名老农过来。
老农看到十来个锦衣华服的贵人,明显很是拘谨畏惧,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村里本来有百余口人死的死,逃得逃都是作孽,山上的道观凶恶得很”
宋远桥见他说话不利索,便让他站到一边,他将先前从老农嘴中探知的消息,给众人介绍:“从今年开始,村里进山狩猎的青壮,经常无故失踪,去道观上香的人,也都没回来过,后来就出了乱贼,劫掠村舍,村里派人去官府报信,但都是一去杳无音讯”
“村里的人都很害怕,还以为山中出了什么猛兽、妖怪,都争相逃难直到有失踪的人,从山中逃回来,村里的人这才知道,山中道观聚集了很多凶徒,失踪的人都是他们抓走的,逃难的人也被他们抓去了。那些被抓走的人,都去给他们做了奴仆,帮他们修缮道观、开垦荒田”
吴悠蹙眉道:“这么说,为祸村舍的乱贼,其实就是那些道人?”
李靖安道:“道观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农支支吾吾说:“逃回来的人说,道观里的道人说什么朝政昏暗,皇帝昏庸,奸佞遍地,这天下就要大乱了,他们要结交绿林豪杰,积蓄势力,准备随时揭竿而起”
“混账!”
“荒唐!”
“这些人竟敢谋反?!真是活腻了!”
宗室俊彦们听了这话,无不大怒。
现在朝政是什么模样,长安城里的宗室俊彦们,都是有些数的,天下仙门、藩镇,擅自扩充修士队伍的传闻,已经不是什么秘辛了,之前作乱的庞勋等人,也都有各地修士襄助,只是他们作为当权阶级,知道这些不代表认同这些,也不代表能容忍这些。
“怪不得河畔的袭击者,有那么多修士,原来都是道观的人,想必这牛首山里,也只有道观才有那样的实力吧?何况他们还结交了绿林贼人!”李芨这时候说话了,他虽然受了伤,但也不可能一个人离开,“我在长安的时候就听说,钦天监已经不能掌控天下仙门、道观,看来这事是真的。”
“这些妖道,真是找死!”
“祸害地方,意图谋反,这样的罪名,足够诛九族了!”
“咱们应该立即向朝廷报信,让钦天监派遣大修士前来,平了这道观!”
群情激奋的宗室俊彦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恨不得立即杀上山去。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上官倾城正从村外农田的柑橘树上,采摘了许多还是青色的柑橘回来,她打小生活在长安城,对农事也没什么概念,此时没有从田间小道绕行,直接就从田里踏过,也不知踩倒了多少长势正好的麦子。
李晔看了一眼那老农。
那老农畏畏缩缩站在一旁,并没有看村外田间的上官倾城。
第三十六章 花明(1)
在有意聚集了绿林豪杰的情况下,没人知道牛首山道观里,到底有多少修士,又有多少高手。
六组宗室俊彦现在还剩下五组具有战斗力,这里面虽然有吴悠随从和李靖安随从那样的高手,但随从的责任是保护而不是其他,况且,他俩虽然是高手,牛首山道观里的修士,修为也未必一定会比他们低。
那毕竟是一群能布置传送阵的存在。
所以众人都有些担心。
在已经确定乱贼就是牛首山道人的情况下,就接下来何去何从的问题,宗室俊彦们有了争论,争论的议题无非两个,是就此撤走还是继续深入探查。
若是就此撤走,宗室俊彦的考核也不算没完成,这回的考核分为两部分,探查与缉贼,但既然贼人强大,俊彦自身打不过,也就不用缉拿了,毕竟考核考验的是俊彦,而不是俊彦身后的势力。
宗室俊彦们大多选择撤走,李芨道:“我们是来参加考核的,目的是为了出仕,而不是跟贼人死斗,我们没必要冒那个危险,能通过考核就行。”
他这话说出了很多俊彦的心声,乱贼祸害地方,还意图造反,危害朝廷,是为大害——但那跟他们这些宗室俊彦有什么关系?
稳定地方镇压叛贼,那是官府和朝廷的事,他们来这的目的,是通过考核。
“我同意芨哥儿的意见,我们先行撤走,回去后将此间情况禀报朝廷便是,让朝廷派人来铲除牛首山道观的妖道、贼人。”一名宗室俊彦附和道。
李芨看了那人一眼,眼中掠过一抹喜色。
他方才之所以把话说得那样直白,是有他的立场和用意的——说服其他俊彦,跟他一同撤走。
李芨已经受伤,还折了随从,已经没有继续往下探查的能力了,但此行至此,探查乱贼的任务,他是和众人一起完成了的,功劳不差半分,甚至牺牲了随从还算苦劳,到时候朝廷考核的时候,也会怜悯他,给予相应照顾。
但若是众人继续探查,李芨参加不了,等其他人再有收获,那功劳就比他多了,他的考核排名势必落后,这是李芨不能接受的。
李靖安和吴悠不同意就此撤走。
他们想要继续探查。
李靖安道:“牛首山的妖道祸害地方,伤人无数,我等身为宗室子弟,岂能没有担当?若是没有来此倒也罢了,既然来了,怎能临阵退缩,不去道观看看,尝试解救山民?”
他这话的说得大义凛然,但众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仗着自家随从修为高强,想要取得一些新的成果好加分罢了,毕竟对于他而言,仅是通过考核远远不够,得到排名第一才是目的。
李靖安看了吴悠一眼,那样子是在等她的选择,在宗室六组组合中,李靖安和吴悠实力最强,所以也是最直接的竞争关系。
吴悠道:“你说的没错,我同意你的观点,牛首山的道观,我们还是要去的,那些受苦受难的山民,一定要尝试去救援。”
李靖安站起身,“既然如此,郡主是否与我同行?”
吴悠点点头,他们两组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此去道观也有凶险,同行彼此都有照应,也需要一些合作,她看向李晔,询问道:“晔哥哥要一同前去吗?”
李晔沉吟半响,最终却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他看了一眼吴悠的随从,苦笑道:“山中凶险,我可没有那个实力。”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李靖安,好似是对李靖安不放心,怕对方在山中暗算他一样:“而且我也没有争排名的心思。”
他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能够通过考核,可以出仕就满足了。
吴悠很是遗憾,又有些不舍,但也没法说太多,小脸很是纠结,李晔见她这番模样,主动宽慰道:“我在鄠县等你,你快去快回便是。”
吴悠终于振奋了一些,使劲点了点头:“我会很快回来的,晔哥哥一定要等我!”
李靖安在旁边冷笑一声,暗暗撇了撇嘴,对身旁的妇人道:“还亲王呢,这就等胆量。”
宋远桥见吴悠和李靖安拿定主意,要抛下众人单独进山,眼底闪过一抹掩饰很好的喜色,面上仍是担忧道:“山中凶险,道观里贼人甚多,郡主和公子”
李靖安冷傲得很,根本就没有理会宋远桥,直接将他的话无视,他走到吴悠面前,微笑着道:“郦郡主,请。”
吴悠和李靖安各带随从,离开了村口,临行时吴悠还不舍的看了李晔一眼,而李晔则是点头回应。
这幅场景在众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妥,郦郡主对李晔的感情,在宗室里近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料想得到,李晔跟吴悠曾有过什么隐秘计划。
吴悠和李靖安离开后,宋远桥笑着招呼众人:“今日经历了一场恶战,想必诸位都有些疲累,我等在此歇息半日,明日再启程回去如何?恶战中船只被毁,某也需要时间修缮。”
众人皆道:“有劳宋县尉。”
午后没什么事,李晔领着上官倾城,在村子里逛了几圈,其他宗室俊彦,也百无聊赖的到处转悠。
在河畔修船的宋远桥,和他带来的那名中年男子,凑到一起低声交谈。
“郦郡主和李靖安去了深山,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是让他们真找到了道观”中年男子有些担忧。
宋远桥道:“郦郡主和李公子不认识去道观的路,带了村民当向导,那村民哪里是走得快的,而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总要防备一些,不可能让随从带着他们御剑飞行吧?所以他们的行程必定不快等咱们这里要追上他们并不难,到时候他们就得半途回来!”
说到这,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中年男子,却已露出了然之色。
到了夜晚,众人各自找了间,能入自己法眼的屋子休息。
因为没什么可供娱乐的休闲,众人都是各自打坐吐纳,早早熄了灯。
李晔选择的屋子,颇为靠近村口,离着河畔,他在里间打坐,上官倾城就守在堂屋。
半夜无话,直到子时,李晔睁开双目,看到窗台一片清辉,抬头眺望,屋檐下正有一轮弯月,在星海中明亮着,窗外的院墙边,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拢起一大团阴影。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从老槐树的枝叶阴云中,猿猴一般跃了出来,两片树叶在他身后飘起,衣袂遮蔽了半边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