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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子玄横眉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书童楞了一下,心中暗怒:“这人好不识礼,想见先生还这般倨傲。”
这书童心思转过,也冷下了脸,不咸不淡道:“老师正在批改作业,暂时没有时间,你们先回吧。”
柳朴直一听急了,正要恳求,突然师子玄拉住他,蓦地厉声喝道:“你又是谁?能做的了先生的主?”
声音先扬后缓,师子玄冷眼道:“知道的,晓得你是先生的书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阎王殿前的小鬼,这般难缠。”
书童一下被喝的愣住。往日在这书院,哪个读书人来求见先生,不是对他好声好气,何曾见过这般凶人?
师子玄拂袖一甩,抬手指着一处,慢声道:“你且看这里写的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识字!”
书童下意识的抬起头,这书舍的门前,贴着两个对子,上面写着:秉圣贤恭谦教化,承文道厚德育人。
书童反应过来,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恼怒,耍了性子,说道:“你们等着,我去问过先生,见不见你,我可做不了主。”
这书童,仓皇直进了书舍。
“道长,你何必难为他?方才只要说几句好话,他也不会为难我们。现在得罪了他,在老师面前搬弄是非,老师一怒,我们岂不是更见不到老师了?”
柳朴直有些急了。
师子玄笑道:“柳书生。你莫急,若真是‘求见’,只怕还真见不到哩。”
柳朴直想不通道:“那这般就能见到了?”
“有八成把握。若还是不见,再想其他办法。”师子玄微笑道。
却说这书童,带着怒气,进了书舍内。
一进内舍,正见到一个素袍老儒生,正卧在榻上,半眯着眼看书。
“先生。有事了。”
这书童进了门,大声嚷了起来。
老儒生板脸道:“呼呼喝喝,成何体统,什么事?”
书童叫屈道:“先生,外面来了一个书生,说是你的弟子,要见你。”
“既是要见我,必是有事。你带进来就是了。”老儒生说道。
“先生之前不是交代过吗?如果来的人姓柳,就打发回去,我可不敢做主啊。”
书童偷偷看了老儒生一眼,见先生脸色沉了下来,心下大定,开始搬弄起是非来:“先生啊。那书生也不是好人,来这里拜见先生,还带着一个恶人,凶的紧,说话十分难听,分明是不把先生您放在眼里。”
老儒生
皱眉,暗道:“柳姓书生?是那柳朴直?此子怎么回事,分明是你情我愿,怎地又来纠缠?还带着一个人来。此子向来呆傻愚钝,什么时开了窍,还知道找帮手了?”
书童见老儒生不作声,心中大乐,嘴上又道:“还不止如此哩。那恶人说我也就是了,我年纪小,读书不多,骂也就骂了。但他指着门前的字,指桑骂槐,分明是借机讽刺先生。我看他们哪里是来求见先生,定是来找麻烦的。”
书童嘴上说着,心中不由冷笑:“你们欺我,怎叫你们见得先生!”
谁知这老儒生一听书童的话,心里猛然打了个机灵,仓皇坐起身,暗道:“坏了!这柳朴直不见也就罢了,与他同行的人却不得不见!”
这老儒生,蓦地想起了学海书院的院规。有这一条,是说学海书院的教习必须是德才兼备。首先一点,便是风闻尚佳,谦恭有礼。
如今若只是柳朴直,这老儒生还可以推脱有事见不得。但若有外人一同来求见,却被他挡在门外,只怕要生出闲话来了。
想到这,老儒生不由怒斥道:“我平日怎么教你?不知谦恭守礼,反倒是学那市井妇人,搬弄是非,乱嚼舌头!”
书童哪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是气又是害怕,连忙跪在地上,求道:“我知道错了。先生息怒!”
老儒生此时哪是生他气,借题发挥罢了。正了正衣冠,板脸道:“随我去迎客,莫要再失礼。”
“是,先生。”书童打落着脑袋,跟着老儒生身后走了出去。
出了书舍,老儒生首先看到柳朴直,心理一阵腻味,又看师子玄,不由停下脚步,暗道:“此人是谁?气质不俗,不像是寻常人家。”
师子玄今天虽然没有穿道袍,但毕竟不是凡胎,老儒生也是常修儒学,自有一套观人之术。
一念至此,老儒生更是放下姿态,走上前,笑呵呵,说道:“朴直你来了。近日有些繁忙,找我有事?”
又板脸对那书童喝道:“这是你柳师兄,是我的弟子,今天来看我,你怎么还敢阻拦?”
书童委屈的差点掉下眼泪,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赔礼道:“是,弟子错了。柳师兄,对不起了。”
柳朴直连忙道:“没事,没事。你没对不起我。”
这书生,已往憨直,被人欺负惯了,第一次被人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老儒生虽是让书童给柳朴直道歉,余光却在打量师子玄。就见此人背着手,也不说话,也无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老儒生吃不准,问柳朴直道:“朴直,这位是?”
柳朴直刚要说话,师子玄突然道:“你就是柳书生的老师?”
老儒生听师子玄语气轻慢,却愈发认定此人不凡,拱手道:“正是,正是。这位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
“也无他事。只因我与柳书生一见如故,暂时在他家中做客。听他说起先生你家中藏书丰厚,不仅有儒家经史,山野杂记,还有一些前朝损毁的遗册。见猎心喜,才来先生这里打扰。”
师子玄笑着说道。
老儒生一听,呵呵笑道:“原来公子是个爱书之人。不忙说,先进来用一杯茶再说。”
说完,引着两人进了书舍。
进屋时,师子玄低声对柳朴直道:“柳书生,一会切记千万不要提及耕牛的事。不然讨要不回,你休要怪我。”
柳朴直现在对师子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低声道:“一切交由道长做主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随老儒生进了内屋。一入内,就见到床榻上还未合上的书卷。
师子玄眼一扫,却是一怔。
这屋舍内,除了一些儒经杂记,竟有一多半是道家典籍。
“老先生还熟读道经?”师子玄奇怪问道。
老儒生呵呵笑了声,说道:“俗话说的好,‘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都是一祖传宗,当然要熟读。”
说是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将床榻上的经卷合上,放回了书架。
但这哪里能逃过师子玄的法眼?
那册经书,分明是一门外道炼气术,唤作《紫府丹霄诀》,是一乘法门。
“这世间,果真是光怪陆离,什么人都有。文圣人立了儒门,弃神通而不用,不屑修习,哪想他的徒子徒孙里,竟还有仰慕神仙道之人。”
师子玄心生感慨,心中微动,却是想到了如何讨回那耕牛的办法。
第三十六章仙佛,本不欠这众生
“这位公子,不知看中老夫哪本藏书?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老儒生一时吃不准师子玄来头,便故作大方。
师子玄似无所闻,就在书架前背手浏览。
也不动手,也不翻书,只是走马观花。
不过一刻钟,师子玄回了座位,捧茶在口,慢声道:“老先生,你这里藏书虽多,但大多都是无用典籍。那本‘紫府丹霄诀’,还算勉强。”
“哦?公子还熟读道经?”老儒生眉毛一扬。
“不仅熟读,而且常颂修行。”师子玄似有感叹,说道:“本听柳书生说老先生这里藏书许多,想要借来一观,哪想到都是些寻常物。”
摇摇头,师子玄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道:“打扰老先生了。”
说完,在老儒生,书童,柳朴直三人呆愣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好半天,柳朴直才回过神,叫了声:“道长,等等我啊!”
他刚出门,又回头道:“先生,改日我再来拜访你。”
说完,就追了去。
老儒生也回过神来,茫然片刻,忽然问书童道:“刚才他喊那人什么?”
书童道:“好像是唤那人为‘道长’。”
老儒生心中惊疑,暗道:“道长?莫非此人是修行道人?只是这般年轻,能有什么道行?莫非是个江湖术士,来寻我下套?”
这老儒生,到底是人老成精,心中起疑。
但寻思片刻,又暗思:“我不过一个教习,除了这些书,也没什么值得让人费尽心机。”
用手抚摸那本《紫府丹霄诀》,暗道:“这本道经,的确是本珍藏。可是前朝国师遗留下来的丹经。这道人认得,或许他还真有些修行。”
老儒生一念至此,心中突生一团炽热:“我得这本道经,已经十多年,苦苦揣摩也寻不到修行方法,或许今日就是机缘来了?”
抬脚正要去将人追回,一跨出门,又犹豫了起来,暗道:“莫慌,莫慌。这道人来的蹊跷,也许是看中了我这道经,想要哄骗了去。且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老儒生打定主意,对那书童道:“你去盯着柳朴直和那道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书童不明所以,但先生吩咐,怎敢不从?立刻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师子玄背着手,悠哉悠哉出了学海书院的大门。
柳朴直从后面追来,半是奇怪半是埋怨道:“道长,你怎么突然走了?难得老师肯见我们,我也听你的未提及还牛之事。现在该怎么办?”
又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来开口,或许老师听了我的话,能解了误会,这牛没准就还给我了。”
师子玄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怎么?你这是埋怨我了?”
柳朴直尴尬道:“没有,没有,我也是一时着急,道长莫怪。”
师子玄怎不知他心思,摇摇头,说道:“柳书生,你就是求神拜佛帮忙,也要给些时日,何况是我这道人?你若不信我,那我不管便是。”
柳朴直急道:“是我说错话了,怎会不信道长?赔礼了,道长莫怪。”
这书生,急性子过去,知道师子玄与自己非亲非故,又对自己有恩,此事原本不必管。帮他是恩义,并非义务。
这一想来,柳朴直大为愧疚,连连赔礼道歉。
人心善变。总喜欢怨天尤人。
师子玄怎不知晓?只是他毕竟未证菩提心,做不到大成真人那般无性。心中一股闷气生来,却也感慨那些庇护众生的正神与仙佛的不易。
你想来,师子玄自己尚且被这愚钝书生气的够呛。那些神仙佛陀,被人天天求来,你也求,我也求,他也求,该回应谁?
但凡一件事不给回应,办不好,就会被人怨念。
柳朴直还是读书人,明白道理,依然如此。若换做市井中人,脾气暴躁的,只怕还要谤法骂道了。
师子玄看着车水马龙,行走此中的众生,忽然想说一声:“这诸天仙佛,本不欠你们,哪怕一柱清香。有缘的,入门修行,自有仙佛来度。无信的,自去就是,何故怨恨诟骂?”
心中碎碎念了一声,见柳朴直惶恐道歉,师子玄心中气也消了。
“行了,你也莫要如此。我既然答应帮你,就是缘法,成与不成,我也说不好,但也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莫失平常心就是。”
师子玄说道。
“我知道了。道长,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吗?”柳朴直挠挠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事还没办完,回家做什么?”师子玄笑了一声,说道:“柳书生,你不是说要去卖字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去摆个字摊吧。”
柳朴直愣了愣,发现自己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道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能跟在他身后,往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