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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珞闷哼一声,连人带刀,摔在甲板之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伏地不动。
葛元宏眼看两个师弟,伤在一瞬之间,不禁目眦皆裂,欺身而上,攻出两刀。
这两刀是他毕生功力所聚,猛烈至极。
罗常自在兼顾不及之下,只好举刀一封。
但闻当的一声,手中雁翎刀被六合宝刀斩作两半,人也被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谭家麒双目圆睁,高声叫道:“大师兄,打够了二十招。”
话落口,人也无法支持,蓬的一声,摔倒在甲板之上。
罗常白听得怔了一怔,弃去手中半截断刀,回顾了谭家麒和陆小珞一眼,黯然一叹,道:“忠义侠陈道隆的弟子,果然是都具有几份侠气。”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接道:“这瓶中药物,乃疗治内伤的圣品,服下之后,可保性命。”
放下玉瓶,飞起一脚,把钉在帆船甲板上的铁锚,踢了起来,飞向巨舟,人也随着飞回巨舟,竟然先那铁锚,放船而去。
葛元宏目睹那五湖神钓踢锚渡舟的深厚功力,心中惊震不已。
这时,崔三带着几个水手,由后舱中奔了出来。
几人分工合作,掌舵的掌舵,下锚的下锚,把帆舟稳在江心。
葛元宏收起六合宝刀,先替谭家麒包起了左臂伤口,止住流血,才推活他右腕被点穴道,凄然说道:“二师弟,你救了小兄,也救了三位师弟。”
谭家麒剧疼刺心,又加上失血甚多,一张脸全成了惨白之色,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死不了啦!大师兄不用管我了,三师弟伤得不轻,快去抢救——还有四师弟……”
葛元宏接道:“三师弟是被掌力震伤,四师弟大约被点了穴道,你不用担心,快些运气调息止血,不许再开口说话。”
谭家麒忍疼颔首,闭上双目调息。
葛元宏急急一跃,落在了陆小珞的身侧,沉声叫道:“小珞,小珞……”
他一连呼叫数声,陆小珞连眼支也未眨动一下。
葛元宏心神震荡,伸手翻转过陆小珞的身躯,按在他前胸之上,只觉心脏仍在微微跳动,知他是晕了过去,一面潜运内力,助心力复活,一手取过罗常白丢下的玉瓶。
只见上面写道:“疗伤圣品,回生丹。”
葛元宏听师父说过回生丹,乃武林有名灵丹,那五湖神钓竟然留下一瓶之多,显示他内心中实有着极为愧疚之感,一时间感慨万端,无法分辨这一场搏杀是仇恨,或是冤孽?
定定心,打开瓶塞,倒出了一粒白色丹丸,投入了陆小珞的口中。
名丹灵药,果不虚传,丹丸入口,立时白化玉液,流入咽喉。
片刻之后,陆小珞长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葛元宏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低声说道:“小珞,别说话,慢慢的运气调息,我去瞧瞧文章。”
这才举步行近郭文章。
只见他圆睁双目,满脸都是激怒之色,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葛元宏蹲下身去,双手在郭文章身上推拿了良久,才解开了郭文章身上的穴道。
郭文章长长吁一口气,站起了身子,道:“大师兄,小弟惭愧得很……”
葛元宏轻轻拍拍郭文章的肩头,接道:“不用说了,咱们四兄弟一样,谁也没有讨得什么便宜,你二师兄断臂,三师兄受了很重的内伤,完好无恙的,只有你我兄弟两人,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用难过。”
郭文章叹息一声,道:“大师兄,咱们下了十多年的苦功,想不到竟然接不下人家一招,还要再学什么武功呢?”
葛元宏惨笑一下,道:“四师弟,不用这般灰心,你要明白,那五湖神钓罗常白乃江湖上有数的高人之一,别说咱们师兄弟四人,难以是他的敌手,就算师父侠驾亲临,也未必会是他的敌手,四师弟不用把今日落败之事,放在心上……”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咱们初出江湖,就遇上了这等江湖高手,对咱们兄弟而言,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教训,也是一个很大的警惕,证明了咱们这点武功实在是有限得很,如若咱们想替师门争取一点声誉,在武林之中立足,那就还得痛下一番功夫才成。”
郭文章神色一凛,道:“大师兄教训得是。”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你坐着运气调息,我去和船家商量一下,咱们要早些靠岸、登陆,以避开敌人的拦截,照目下的情形看,敌人的势力,庞大得很,坐船虽然轻松,但目标太大,而且江流之中,也无法躲避,所以,咱们要早些靠岸。”
郭文章道:“大师兄,小弟有一件事,有些想不明白。”
葛元宏道:“什么事?”
郭文章道:“咱们顺流行舟,放船极速,怎的会被五湖神钓截住……”
葛元宏道:“也许他们早已在四面八方,设下了埋伏。”
郭文章道:“小弟已经想过了,此举亦不可能,如是他们早已设下了埋伏,也不能把埋伏布置到这等遥远的地方,而且,他们也想不到咱们能脱出围困,乘舟逃走……”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退一步说,这江流之中,舟船往来,十分众多,他们又怎知咱们乘的是那一条船呢?但那五湖神钓,却问也不问,一出手就锁住了咱们的船。”
葛元宏笑道:“文章,你这般肯用心去推索事理,日后,必将是一位才智出众的人物。”
郭文章道:“小弟的才慧有限,不论如何用心,也是难及大师兄的万一。”
葛元宏道:“处处留心就是学问,只要你肯用心去多想,一两年后,自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伸手拍拍郭文章,又道:“运气试试,是否被他伤了内腑。”
郭文章点点头,依言坐下,运气调息。
经历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太变之后,葛元宏似是又老练了不少,也变的更为坚定,沉着。
这当儿,突闻一个犹带幼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师兄。”
葛元宏转头望去,只见陈公子面颊上都是泪痕,手扶着门框,站在舱门口处,不禁心头一酸,急急奔了过去,道:“小师弟,你怎么起来了?”
陈公子道:“师兄们点我穴道时,大约是怕伤了我,用的力道很轻,所以,我很快的清醒了过来了。”
他口音虽然未脱童腔,但言词清晰,说来却头头是道。
葛元宏啊了一声!心中暗暗忖道:“就算是手法很轻,也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清醒过来,除非你自己能够运气解穴。”
但在葛元宏的记忆之中,师父、师母,并来传授给陈公子武功。
只见陈公子举手拭去脸上的泪痕,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及四师兄,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么?”
葛元宏摇摇头,道:“不全是为了保护你,他们主要是为了自保。”
陈公子一闭双目,道:“我瞧到了,那个白头发、白眉毛的老渔翁,他伤害了我三个师兄,我会牢牢记住他的。”
葛元宏道:“他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他本有杀死咱们的能力,但他却未杀咱们,就自行退走了。”
这一番解释之言,听得陈公子似懂非懂,望着葛元宏好一阵,突然转开话题,道:“大师哥,他们为什么要伤害咱们?”
葛元宏怔了一怔,道:“这个么?你年纪太轻了,江湖恩怨,非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陈公子道:“其实,你就是不说,我也明白。”
葛元宏奇道:“你明白什么?”
陈公子道:“他们都是爹爹的仇人?”
葛元宏伸手牵起了陈公子的右腕,道:“仇恨二字,不是这样简单,这中间,有着很多原因,你现在年纪太轻,我说出来,你也无法明白,日后咱们慢慢再谈吧!”
陈公子突然流下泪来,凄然说道:“大师哥,你们不离开我么?”
葛元宏掏出绢帕,拭去陈公子脸上的泪痕,笑道:“不会,大师兄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陈公子凄凉一笑,脸上是一片怀疑不安的神色,道:“大师兄,这话是真的么?”
葛元宏道:“大师兄几时骗过你?”
陈公子道:“过去,爹娘也常常这么对我说,但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了我。”
他说得极是自然,显得是内心中流露出真情,他没有哭,但字字句句,都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在了葛元宏的身上,一时之间,葛元宏竟然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他。
陈公子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两颗莹晶的泪珠儿,滚了下来,接道:“我知道,爹娘都疼我,他们离开我,自然是有原因的。”
葛元宏道:“对!小师弟果然是聪明的很,现在,大师兄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见师父。”
陈公子双目眨动,似是还不太明白,但他克制住自己,未再多问。
葛元宏笑一笑,道:“小师弟,你还是到舱中休息去吧!”
陈公子啊应了一声,慢慢的转过身子,缓步行入舱中。
葛元宏望着小师弟的背影,也不觉滚下来两行英雄泪水。
但他极快的由感伤之中清醒过来,他心中明白,此时此刻他必需要保持着绝对的镇静,才能处理事情。
悄然的举起衣袖,拭去泪痕,转身向船家行去。
崔三正带着几个伙计在修理破坏的帆舟。
葛元宏缓步行了过去,轻轻叹息一声,道:“崔兄,船还能走么?”
崔三道:“不要紧,一顿饭工夫之内,咱们就可以起锚行舟了……”
葛元宏道:“我们的行踪已泄,只怕江中还有拦截之人……”
崔三放下手中的铁锤子,道:“葛爷的意思是……”
葛元宏接道:“五湖神钓罗常白,在武林中是一位极有名气的大侠,行起事来,还能够做到恩怨分明,如是遇上了江湖中邪恶之徒,他们作事,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崔三道:“这个我明白,我崔三在水道上,走了十几年的船,对江湖上事,见过了不少,葛爷有话,只管吩咐,崔老三是无不从命。”
葛元宏道:“在下想,咱们尽早靠岸,不知道这一带有没有靠岸之处,唉,我们兄弟,是人追杀的对象,遇上了什么事故,那是该当如此,但诸位如是被牵入了这场漩涡,受到了伤害,那就叫在下难以安心了。”
崔三道:“葛爷这样顾虑小的们,崔三和几个伙计,感激不尽,葛爷的厚赐,已足够在下和几伙计改行花用,人心都是肉作的,我崔三心中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把诸位平安的送下船,天一入夜,我们一定想法子使船靠岸。”
葛元宏一抱拳,道:“诸位多费心了。”
崔三急急作了一个长揖,躬身道:“葛爷,你太客气了。”
这当儿,郭文章突然由甲板上站了起来,道:“大师哥,我很好,未受内伤。”
葛元宏道:“好!咱们把老二老三,扶到舱中养息。”
郭文章应了一声,扶起陆小珞、葛元宏抱起谭家麒,行入舱中。
在崔三督促之下,几个船伙计合力同心,果然在一顿饭工夫之内,修好了帆舟。
崔三吩咐几个船伙计起锚行舱,但帆舟已减缓行速,而且偏向江边移动。
太阳下山时分,帆舟已然靠岸。
崔三行近舱门,高声叫道:“葛爷,船已靠岸。”
葛元宏行至舱外,抬头看去,只见帆舟停靠之处,是一片荒凉的江岸,岸上荒草迷径,四顾不见人家。
崔三轻轻咳了一声,道:“葛爷,这一片平原,纵横十余里,没有村落人家,诸位由此登岸,尚可保行踪隐密。”
葛元宏道:“这地方一片平原,何以竟然无居住之人?”
崔三道:“三十年前,这地方本是一片富庶农家,却不幸成了兵匪决战之地,大军云集,困住了数万群众,群匪背江受困,后无退路,一场血战下来,方圆十余里,闹的庐舍成墟,死尸堆积如山,经过那次兵燹之后,此地再无人住,成了这一片荒原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