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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自己前心不足半尺,忙一个“铁板桥”躲过。冯践诺扳回劣势,刀法大展,一时刀光大盛,将盛君良团团裹住。莫之扬笑道:“冯大哥,你可不要一下便杀了他,这个人跟你还有点亲戚。他自己不学好,可我们总得拿他当个人看。”盛君良更怒,想要还嘴,却给冯践诺快刀逼得无隙喘息。齐芷娇望望莫之扬,苦笑着点点头,算是感激,心中却想:“表哥伤了践诺,我自然不喜欢,可践诺伤了表哥,我也不喜欢。唉,莫兄弟虽是高人,却也不明白我的心思。”
莫之扬本性忠诚老实,小时候常受雪儿捉弄,及至后来遇到蛮不讲理其实心地善良的上官楚慧,这才长了些见识,多了些韬晦。方才那几句话,十足十是上官楚慧的口吻。盛君良今日存心要在意中人面前卖弄一番,不料却几次让莫之扬弄得不上不下,此时拼命扳回劣势,对手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小子给我拾掇了!”三圣教徒得令,向莫之扬逼来。
莫之扬心道:“今日几位哥哥都在这里,我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大声道:“一起上罢!”抽出剑来,指向那十名三圣教徒。三名教徒飞身向前,两个使刀,一个使一对鸡爪镰,四样兵器同时向莫之扬身上击到。莫之扬瞧准来势,道:“这一招‘良药苦口’,便是给你们的。”长剑一抖,幻成了无数个人影,反而将三名教徒围在核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当当啷啷作响,三名三圣教徒手腕都已中剑,兵刃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余下的三圣教徒发一声喊,一齐冲上来。莫之扬身形又动,在七人中穿梭,长剑忽挑忽刺,两仪心经的内力调动起来,七名三圣教徒见他越奔越急,影子从眼前一闪即过,均又惊又怕。莫之扬越走越快,觉得身心无比轻松,心想:“这些人倒并不全是十恶不赦之徒。只因创立三圣教的辛一羞是个大大的坏人,这些教徒也就耳濡目染,积重难返,学成了恶徒,我须教他们一二,不然,纵使杀了他们又有何用?”刚要说话,却见那几名三圣教徒打一个手势,一齐念道:“孔孟一家,庄老一道,韩非一帜。三者齐九,九九归一,礼足而贤!”这七个人声音高低不一,合在一起,让人听得说不出来的难受。莫之扬成心要看看这魔咒之中有何妖术,屏息听他们念完,但除了耳朵有些震得微微发响之外,再不见别的异状,便开口道:“你们说什么孔孟庄老韩,行的却是魑魅魍魉的伎俩,惟有改邪归正,方能九九归一。我师父说:‘身躯之为物,皮囊而已。唯性灵栖居之。’皮囊久污,性灵受染。我师父还说:‘见性成佛,昧心丧知,何以见性?’你们知道么?”七名三圣教徒一向把“魔咒”视作杀手之锏,此时忽然失灵,对手更能开口训导,不由内心一齐走岔,均感心血翻逆,似是受了重伤一般。莫之扬心道:“原来他们真听了我的话。师父说恶人愚顽难以点化,哪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欣然笑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消早早悔悟,亦可得到善果。”他早年听秦三惭讲佛论经那真是一听便烦,此时却十分后悔当初未仔细聆听,否则,多记上几句,岂不更能令这些恶人如闻福音,醍醐灌顶,从此大彻大悟,乐善好施,该有多好?
正在继续搜罗劝解之言,却听齐芷娇一声惊叫,转回身来,见冯践诺、盛君良二人争斗之势又有变化。冯践诺刀法展开,有如迅雷急雨,一招一式已无法分清,只见到一个黑瘦的身影裹着一团银光,向盛君良袭去。
回风刀法讲究“有影无声,杀人无形”。当年倪云成以此刀法开创广素派,在西北立下赫赫威名。以冯践诺此时的刀法而论,江湖之中足能算得上好手,加上新婚妻子就在身边,对手又是情敌,回风刀使起来更是狠辣异常,可惜盛君良对回风刀法了如指掌,加上不知从哪学了些怪异功夫,一柄铁扇竟似是回风刀法的克星一般,冯践诺数次急攻,不仅均被挡回,还给他乘隙反击,左颊被扇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了满脸,看起来十分吓人。冯践诺大骂道:“盛君良你这个狗贼,害得我无家可归,害得师门七零八落,我跟你拼了!”一记反手刀横削出去,盛君良冷哼一声,铁扇顺着刀锋划过,蓦然一展,冯践诺右胸又给划破,登时皮开肉绽。齐芷娇急道:“践诺,不要打了!”冯践诺心智全乱,嚷道:“我杀了这狗贼!”齐芷娇跺脚道:“表哥,表哥,你听我的,快些停手!”盛君良笑道:“你给我找了这么个好妹夫,我们岂能不好好亲近一番?”手中铁扇又重重敲在冯践诺足踝上。冯践诺脚下一拐,险些跌倒,冷哼一声,刀法更加缜密,只是脚下不太方便,抢攻便不如先前那般凌厉。
莫之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道:“我若上前帮冯大哥,只会让别人取笑他。可是若不帮,冯大哥迟早要败。”盛君良的十名手下全都受了伤,他自己也知有莫之扬在场,今日决计作不了好打算,横下心来,道:“我盛君良与旁人无怨无仇,姓冯的你若是怕了,就叫你那些朋友们一起上来!”冯践诺冷声道:“凭什么?”刀风霍霍,拼力护住全身。齐芷娇拼死冲上前去,伸手拉冯践诺衣袖,嚷道:“不要打了,你打不过他的!”冯践诺势若疯虎,吆喝道:“打不过也要打!”快刀一挥,自后向前去削盛君良手腕。没料到此时齐芷娇在一侧,这一刀正好碰在她胸前,“哧”的一声,衣服被划破,露出雪白的一片肌肤,霎时又冒出一溜血珠。齐芷娇悲声道:“不要打了!”冯践诺冷哼一声,一掌将她推到一边,双目圆睁,浑身浴血,已无法再支撑下去,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回风刀法,以技取胜。制敌于先,伤敌于后,两招搏一式,以众轻胜疏。岂是你这样死拼滥打的么?”这老者语音中有一股自然的威严,场内虽然嘈杂,但却都被他的声音盖住。冯践诺浑身一震,面露喜色,道:“师父,是您老人家么?”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快而不乱,有声无影。践诺,‘万花攒动’、‘斜风细雨’!”
冯践诺见此时盛君良铁扇正点往自己章门穴,他本想以刀背去架铁扇,此时听师父点出两招刀法,不假思索,手腕一晃,抖出朵朵刀花,正是一招“万花攒动”,接着右肩下沉,刀锋翻转,从左中右三个方位一连劈出三刀,这乃是“斜风细雨”。这两招快得惊人,盛君良惊呼一声,电射而退,饶是如此,一条袍带已给割断,袍襟也裂开一道口子。冯践诺头一回占了上风,喜不自禁,转头四顾,道:“师父,您在哪儿?”盛君良面上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他已听出倪云成的声音,心道:“今日可要大败了。”望望十名手下,悄悄打个手势,让他们先行逃走。自己则冷哼一声,喝道:“来,有本事就来找我算账!”挥扇向冯践诺削去。那苍老的声音又道:“‘畏首畏尾’、‘惊慌失措’!”冯践诺刀法一展,与盛君良迎上,战到一处。
冯践诺这几年带着齐芷娇东躲西藏,越是害怕越是苦练刀法,但直到此时才知道这套刀法的决窍。心道:“两招搏一式,以众轻胜疏。嘿嘿,原来回风刀法如此使才见威力。师父呀,这些话你以前可从没给我说过。”心中欢喜无限,每见盛君良一招使出,就依倪云成的指点用两招刀法化解。
又斗一会,听师父指点之声已到了跟前,抽空转头去看,见莫之扬身旁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老者精瘦,双目炯炯放光,正是师父倪云成。喜道:“师父……”倪云成脸色一寒,教训道:“对敌之时,哪怕是霹雳在身,山崩于侧,亦不能回顾。快,‘三月阳春’、‘暖意融融’!”冯践诺应道:“是,师父!”“刷刷”声响之中,盛君良惊叫一声,铁扇脱手。冯践诺左脚直踏中宫,直取他前胸。盛君良向后一仰,刀锋从右肩划过,一声大叫,躺倒在地,肩头上顿时鲜血迸溅。他滴溜溜连打了三个滚,上来两名手下,将他扶起。盛君良气极败坏,左手扬掌“劈啪”左右开弓,掴得两名手下脸上顿时红肿起来,那二人原本也是受了伤的,这一挨打,同时后退,盛君良被放开,失去平衡,趔趄好几步,险些跌倒。不过这人倒也有股倔犟之气,眼见全盘皆输,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倪云成此次出来时带着那个“将军徒弟”尚明白。尚明白与莫之扬有数面之缘,方才已见过礼。倪云成咳了一声,望着盛君良,叹道:“小君儿,这几年不见,你都去了哪里?”盛君良本以为他开口就会喝骂,却听他还像以前那样称呼自己,不由心中一震,暗道:“我拜他为师,本来就没打好主意,可他却待我不错,算来算去,总是我对不住这个人。不过,谁让他藏着玄铁匮来着?”冷冷道:“倪老爷子,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拜你为师,那是三圣教的安排,本不是诚心诚意的,你也不用把我当徒弟看。”
倪云成想起这几年的种种遭遇,他一个威名八面的江湖门派掌门,落到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的地步,实在都是蒙这“小君儿”所赐,眼下只要一露面,不知又会被多少江湖人物盯上。脸上肌肉跳动不止,嘿嘿笑道:“很好,很好。”向后一伸手,道:“践诺,把刀给我。”冯践诺对师父极为尊敬,忙道:“是!”抽出长刀,递给师父,倪云成伸指在刀上一弹,发出“嗡”的一声,望着盛君良,道:“小君子,留下命来罢。”向前走了一步。
盛君良嘿嘿冷笑,手下那十名教徒受伤原本都不重,此时均抢步上前,围在他身边。倪云成又跨出一步,道:“践诺,回风刀法,足可称雄江湖,你要看仔细了!”
忽听一人道:“且慢!”倪云成脚下一顿,转头看去,一个老和尚慢慢从地上站起,走上前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智浑大师。
智浑大师慈眉善目,合什道:“阿弥陀佛!此处是佛门净地,各位施主有何恩怨,还望去别处了结。”他举办金针大会,用意何等慈善,却不料给这些人一闹,成了这种局面。眼见前来求医问药者十有八九面色惊恐,甚至还有一些已转头下山,纯系一帮恶人捣乱之故,忍不住下令逐客了。雾灵山众和尚都习了些武艺,师父受伤之后,本想一哄而上与盛君良决下死战,见师父不愿再争斗,也只好忍气吞声,但一双双眼睛却是怒火迸射,十双之中有七八双瞪着盛君良,还有些人瞪着冯践诺、齐芷娇及倪云成、尚明白的,心道:“若不是他们在此,三圣教也不会来闹事,师父常说万事皆有因,他们便是这因了。”尤其是看着齐芷娇的几个人心想:“这女子貌若天仙,师父常说色即是空,而那黑面施主与独目施主悟性太差,以至魔念丛生,徒惹祸端。阿弥陀佛,吾等能遁入空门,不近女色,实乃佛祖感召,降福于身,善莫大焉。”
盛君良笑道:“不错不错,今日搅了这局,全是在下之过。在下知道错了,智浑大师,冲撞之罪,容以后补过。在下先行告辞。”向齐芷娇望一眼,笑容变成苦笑,慢慢转过身去,手一挥道:“咱们走!”携了十名手下,便要下山。
齐芷娇见表哥这一眼之中意味深沉,想起年少时的种种情景,那时表哥何等潇洒,在女人群中何等风光;那日在西湖之畔,他曾宁肯交出玄铁匮也不愿让陆通伤了自己性命,若非命中劫数难逃,此时早已与他成双成对,日日听他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