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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冲道:“老前辈过奖,我周冲能得梁子川这贼人项上人头,无非是途中巧遇,和罗氏兄嫂的庇佑,才能取下贼人的首级来祭奠两位兄嫂在天英灵。”
周冲指着山林一株巨松,继道:“罗大侠夫妇二人,俱皆安葬于此,我们这就下去拜祭一番罢。”说完话一言不发地前导众人,直向那株巨松所在地奔去。
当年罗九峰夫妇尸体,俱皆由周冲收殓,自然丝毫不错。周冲率众人来到巨松之下,伸手拨了拨枝叶茂密的藤葛,复又探首向内张望了一下他当年所封闭的洞石,纹丝未动。
这才将手中人头,端端正正的放在洞前,哽咽道:“九峰兄嫂,你们大仇已报,我们特地带上仇人人头,奠慰兄嫂在天之灵。”
话未完,珠泪已夺眶而下。
这时,肖俊、梁文龙已点燃他们所带来的锡箔冥钱。拿出马百武人头,与梁子川的首级并列一起。
罗寒瑛早已哭得犹如泪人,在墓前拜了三拜。
依次是周冲、肖俊、梁文龙、于飞琼、梅影仙、余栖霞、玉虎儿夫妇。
就当玉虎儿刚刚拜毕,突然夜幕之中,飞来一匹快马。
众人俱都以为是雁秋赶来,所以才都以渴望的心情望着那匹骏骑,可是当那乘骑来到近前,又不禁令人大失所望。
原来这时所来之人,乃是一女流,并且无一人能相认。
可是她却在众目睽睽、暗自称奇之中飘身下马,走近来望了望众人,复又望了望地上所排列的两具人头,继之蹲下身来,亦将她手中包裹放下。
她却不慌不忙的解开她的包裹,赫然现出一颗人头。
周冲目睹这少女所亮的人头,第一个发出笑声道:“原来是碧眼神雕胡天衢!”
悟玄子目睹那女娃将包裹打开,亮出胡天衢人头,道:“这真是天假人意,居然三名主凶,无一漏网。”
寒瑛眼泪滂沱,侧目看了一下胡天衢首级,心中颇感不忍,因为对方对她十数年的教养之恩,令她无时敢忘,所以,她一再在雁秋面前,替他说情。
虽然雁秋答应了她决不杀他,不料他却死在别人之手,供奉在父母坟前。
寒瑛将胡天衢首级供好,随后伏身拜了三拜。
那女子裣衽一礼,道:“小女太史潇湘,请问阁下何人?那罗相公现在身在何处?”
太史潇湘一开口便问起罗雁秋,周冲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一定是雁秋的红粉知己了,否则,她何敢冒大不韪将胡天衢首级送来,于是道:“在下周冲,罗九峰大侠义弟,辱蒙女侠赠上隆义厚典,实令我等感激不尽。”
太史潇湘见他只顾一味说客套话,而竟未答她雁秋的何在,于是顿感不耐地继又问道:
“周老前辈不必客气,那雁秋难道不在吗?”
周冲点了点头,道:“我们以为他与肖少侠订下约会,定然不会有失,料想不到他竟未能赶到。”
太史潇湘见周冲脸上忧色,忙插口道:“江湖多凶险,也许发生了意外。”
悟玄子这时寿眉一蹩,道:“太史女侠之言,似乎颇有道理,今夜我们俱皆在此等他一宵,他若不来,我们再从长计议罢。”
周冲这时闷声不响,焦急的在坟前来回的踱着大步。
寒瑛悲伤过度,竟接连晕厥过去三五次,这可忙坏了万翠苹、余栖霞和于飞琼等人。你劝一句,她劝一句,七嘴八舌,说好说歹,才止住寒瑛悲泣。
星移斗转,眼看便已天明,而那罗雁秋却一直未曾出现。
悟玄子望了望发白的东方天色,长叹一声道:“看来他是不会来了。”
周冲道:“近来江北一带谣传颇多,说罗雁秋在那里杀奸除恶,我这就打算与各位告辞,前往一看虚实。”
太史潇湘迫不及待地插嘴道:“我也随老前辈去!”
“我也去!”
“……”
一时,众人俱皆表示意欲同往。
周冲见眼前这般年青人,俱都对雁秋这般关怀,自无话说,悟玄子因要事在身,未克与这一伙人同行,但也结队走下衡山,始互道珍重,分途而去。
周冲这一伙人,不分昼夜,直奔江北而去。
韶光如驹,转眼已是腊鼓频催,周冲、罗寒瑛等一行十数人,冒着严雪东打听,西打听,丝毫未曾得到有关罗雁秋的消息。
当夜饭毕,寒瑛忍不住对周冲道:“周叔叔,近半月以来,我们跑遍江北一带,为何未得雁秋半点消息?”
一盏通明油灯,照着她苍白而带忧伤的面容。
余栖霞闻言,更是威不自胜,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她瞥了寒瑛一眼,瞬即把螓首低垂下去。
于飞琼虽然是一个心地开朗之人,可是经过这一阵子的日夜折腾,终日为寻不到雁秋所恼,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闻言轻吁一声,道:“难道他……”
她不敢说下去,他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忽然失去了消息?
难道是遭了不测?这是众人均所默认的,但却无一人敢说出口来。
黄秀芷双目炯炯将全室中人打量一遭,道:“雁秋哥哥要是遭了不测,一定会有传闻,决不致默然无闻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说不定他已回江南去了。”
肖俊神色始终是默然,在他心中宛如有块重铅。
玉虎儿听完秀芷一段话,苦涩的脸上掠起一抹笑意,道:“秀芷妹不提,我倒忘记了。
诸位还记得吗?我们那日与雁秋相逢,不是曾见了那聂耳聂老前辈么,聂老前辈所说的话,各位还记得不?”
玉虎儿这一说,在座之人,除了周冲和少数人不知底细外,大部分人均都喜形于色,罗寒瑛容光焕发,唉了一声道:“我真把这件事早就忘了。”
秀芷高兴的跳下坐位,扬声道:“敢情你们记起来雁秋哥哥的下落啦?”
因为那日她到的较迟,未见聂耳聂老前辈,所以不知聂耳交代下来的约会。
于飞琼性情与秀芷相近,因而甚是喜爱秀芷,但只因近来心情郁闷,是以,情致始终提不起来。
这一刻想起了雁秋的去向,顿时心情大爽,拉住秀芷的柔荑道:“秀芷妹,让我告诉你,你那雁秋哥哥,可能到武当山七星峰三元观去啦!”
黄秀芷瞪着大大的秀目,笑道:“你别一味的你、你、你的好不好,难道雁秋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你叫他甚么?”
于飞琼羞得耳根发红,抡起粉拳,对秀芷道:“你再贫嘴,看我捶你不!”
秀芷见情势不妙,转身便往人缝里钻。
这一晚大家都很愉快,尤其经过两位年幼的姊妹这一打闹玩耍,更感轻松愉快,俱把日来积结心头的忧伤,驱散一空。
周冲同肖俊、玉虎儿、梁文龙等人又谈论了一下当前武林情势,均感到道消魔长,长此下去,终有一日,白道英雄豪杰,俱被雪山、崆峒个别戕害,说实在的,当前能与雪山、崆峒抗衡者,已廖如晨星。是以,几人愈觉前途暗淡。
玉虎儿道:“据传说雁秋师弟得获百妙秘籍真传,如若此言不讹,我们则可赖雁秋师弟的神功真传,与他们雪山、崆峒拼上一拼。”
周冲年龄已老,所以涵养工夫要比年青人强,他这时轻咳一声道:“传说固然是如此,但我们终究仍未见到雁秋,却也不能完全相信,等待日后我们见到雁秋再说吧。”
他们津津乐道,寒瑛等数女侠,早已分别溜出房去,集到另一房中,说笑打闹起来,因为她们太高兴了,所以兴致特别好。
周冲等人又谈了一阵百妙秘籍之事,时已深夜,始互道晚安,分房安息。
他们这边虽已散了场,可是那厢一干女流,是犹未尽兴,只听你调侃她一句,她揶揄你一语,礼尚往来,互不相让,嘻嘻哈哈直闹到三更过去,始被周冲相劝,各自安息。
翌日雪霁天朗,众人一大早起来,见到这般好的天气,精神更是爽朗。
早餐用罢,周冲付清栈钱,便与众人兴高采烈地跨上马匹,直在武当进发。
一路之上,俱见家家户户为过年而忙,可是他们这一群直到人家打起灯笼,准备欢度元宵,方始赶到武当。
众人攀到山巅一看,俱皆一怔,原来那么偌大一座三元观,此时直烧得剩下几垛残垣断壁。
众人遭此意外打击,一个个潸然泪落。
三元观被毁了,不用说是雪山、崆峒派干的好事。
如今希望化烟,他们一个个的心,竟宛如眼前的灰土炭一般。
黄秀芷眼中噙着眼泪,道:“这就是三元观吗?”
肖俊黯然的点了点头。
“我的雁秋哥哥呢?”
黄秀芷本是要向三元观要她的表兄雁秋,因为她心头中的寄托完全在此,如今三元观变成一片残垣废墟,她焉能不肝肠俱裂,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变得不但嘶哑,而且还带些颤战。
于飞琼和余栖霞二人,一见此情此景,就宛如高楼失足一般,神智一晕,便分别颓倒于地。
周冲虽是满腔悲怆,可是看见于、余两位姑娘,俱皆悲伤过度,昏厥过去,马上吩咐万翠苹、梅影仙拯救两位姑娘。
太史潇湘一往情深,随着大伙东奔西跑,无非想一睹雁秋面目,了却相思之苦,不意这仅余的一个希望到此时也落了空,不由一颗芳心如落在冰窖里一般,冷得全身发抖,竟连思想也被凝冻,站在那儿发呆。
寒瑛这时也无法把持镇定,只听她嘤的一声,低泣起来。
周冲目睹万翠苹和梅影仙将于、余两位姑娘救醒,他才过来劝寒瑛,道:“如今局势千变万化,完全出于我们意外,贤侄女哭也没有用,赶快静下心来,我们从长思量一下,三元观被毁,并不能说是所有的人,俱皆丧生于此。难道他们竟不能拼出一条生路,天下哪有这种事?竟能将武林几位名宿,一网打尽?”
寒瑛闻言,一颗枯凄的心,渐渐焕发了生机,她拭去粉颊上的泪痕,冲着周冲道:“周叔叔,看来希望也很渺茫!”
周冲道:“不要这么悲观,事实真象未白之前,我们都不该有这种消极的想法,依我推测,三元观虽然已经被毁,吕九皋几位老前辈,决不致遭此劫数,说不定他们这时正聚首四川峨眉山上摩云峰,共商大计,以挽狂澜。”
肖俊首先颔首赞同道:“周老英雄所言,甚近情理,如今我们在穷途末路时节,不妨遵循周老前辈之言,碰碰运气,也许说不定便在那儿会到他们。”
罗寒瑛、余栖霞、于飞琼等一干人,这时哪里还能拿定一点主意,既然周冲和肖俊都表示他们可能已去摩云峰,便也只好听信。
一阵寒风吹过,宛如万把钢锥刺心,他们瑟瑟地打个冷颤,踏着皑皑白雪,漏夜赶下七星峰。
他们来时脚步是多么轻快,而这时却觉得无比的沉重,积雪被风吹着刮在脸上,他们恍如毫无所觉般的蹒跚而行。
且说罗雁秋被关在囚车之中,在刘利和傅顺等押送下,到了十二连环峰。傅顺先将此行目的奉告新掌门吕萱。说明奉马寸才堡主之命,押罗雁秋前来听命。
原来雪山派几经大变,老一辈人物大部分死亡,紫虚道人的二弟子吕萱便接掌了雪山门户。
吕萱听说捉住了罗雁秋,便命带到议事厅。
刘、傅两人领命而去。未几,便抬着一人进来。
吕萱凝视那被抬进之人,看了又看,终于,由那枯瘦腊白的脸上,扑捉到了他的原来模样,频频颔首道:“不错,果然就是他。”
吕萱怜惜地上前两步,道:“罗雁秋,确实苦了你了,你今后若好生听我的话,我会好好待遇你的。”
罗雁秋这时出声不得,睁眼瞪了吕萱一眼,便又合起双目。
吕萱见雁秋满面敌意,不但不恼,反而更慈祥地道:“假若我不拿事实给你看,你决不会了解我的用心。”言此一叹,转身向身后一小童道:“你去将一飞抱来。”
过了会,那小童抱着个哇哇哭泣的婴儿进来。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