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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若是没有面子又无办法,就连见也见不着这些呼风唤雨的名人、又怎么对他们提意见释疑虑?
问的人是树大风。
他是位名医,也是位御医。
谁都会病,武功再高的人也难免生病,就连皇帝也难免要吃药看大夫,所以,谁都不愿去得罪一个能出入皇宫替皇上看病而又医道高明的人。
所以谁都没意思去得罪树氏兄弟,更不好不回答树大夫和树大风昆仲所提出来的问题。只有白愁飞却因树大夫效忠苏梦枕,居然一狠了心杀了他,也绝了自己的后路。
不过,姑不论怎么回答,米苍穹都的确是只:
老狐狸。
火光暴长,在黑暗中份外眩目夺神。
一时间,除了那一朵灿亮的火光,旁边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关七以为米苍穹就在灯笼之后。
所以他一把手就抓了过去。
但抓了个空。
没有人。
人却在他背后。
“啸”的一声,敌人已然出手。
在他背后出手。
兵不厌诈。
米苍穹是以“气”御走“灯笼”,他跟黄火的距离至少有十一尺之遥,而且还走在灯火的前头。
是以,关七这探身一截。反而把背门卖了给他。
他就等这个。
他就等这刹。
他就是要苦心经营这个机会。
现在机会已至。
他决不放过。
他一出手,就把手中的打狗棒疾刺而出;刺向关七的背心第七根脊椎骨!
他知道关七有点痴。
———个有些儿痴的人,第五、第七根脊骨一定有点问题。
他就往那儿戳去。
画龙须点睛,擒贼先擒王:如今,他要打杀一个人,就要往他的致命伤、要害和罩门攻去!
他这一棍刺出,“嗤”的一声,也无甚特别;但他的杖尖这才扬起,他的右鼻已激淌下一行鼻血。
这一招,他是乍然运聚了莫大的元气和内劲。
他虽然长得比关七还高大。这一杖原应平刺便着,但他使杖之势,无疑十分特别,以致他干脆倒飘,沉时于腰下,自下而上、撩刺关七。
无疑,这出击的角度十分诡异,更重要的是:
他每一招出击,都保持了一个特点
每一招都朝天。
他这一招抢攻,很凶险。
人皆以为他在退,其实,他是以退为进,冒险抢攻。
——对关七这种不世枭雄、一代战神,他已返不得。
退无死所。
所以他反而抢攻。
攻其不备。
这一招果然奏效。
得手。
但接下去发生的事,骇人听闻,但却只有米苍穹一人心知肚明,一个人震骇至甚。
那是因为他那一棍的确戳中目标。
不着还好。
一旦刺看,这才令米苍穹神骇魂荡,失心夺魄。
他明明是刺中了关七:
一棒子刺着了他背后第七块脊骨。
可是,猝然之间,关七的脊椎骨节,像“裂”了开来似的:
他的人没有“裂开”。
“分裂”的只是他的背,严格来说,只是他的脊椎骨节。
他的第六和七节脊骨忽然分裂了开来,然后一合,就夹住了杖尖!
一一天!
脊椎骨不是“武器”,米苍穹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个人的脊椎骨节也可以分开来旋又飞快合拢夹着他的夺命武器。
但这时候的他,已不及细想。
他已给吓得失去了思想。
只剩了应变。
他尚能应变。
他的应变能力,给这一唬,非但没有失去,反而更急更奇更速。
——这就是江湖经验。
米苍穹及时把杖尖一挑,捺刺骨节髓内。
这一下,关七的第六、第七块骨节立时一松,再也夹不住米有桥的杖尖。
米苍穹及时也立时收杖。
他不退。
这时候退,对方一定反击。
他已失手,这时候对方怎胜追击,一定难以招架。
他反而再攻。
他自下而上,又刺一杖。
这次杖风尖锐沉重,就似一根精铜打造的上百斤的仗魔杵所发出的凌厉劲风,他叉一杖刺向关七的后颈:玉枕穴!
他就不信那儿也能夹得住他的杖!
他的杖又给夹住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关七的骨节,当然也不是他的“玉
穴”。
而是关七的手。
空手。
——入白刃的空手。
空手入白刃。
关七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杖。
关七劈手便要夺去米苍穹的杖。
他一向说拿便拿,要夺就夺。
他一向自恃,而他也的确艺高人胆大。
米苍穹以“朝天一棍”称绝武林,轰动京师,他就有本事劈手夺去。
这下电掣星飞,群雄一路赶至,却见关七扬手间已使灯笼自焚,截住米苍穹去路。转眼又见米苍穹反制先机,一杖刺着关七背心;却又乍见米苍穹不知怎的一杖无功,再刺抢攻时却已给关七劈手拿去了手中棒。
众人看得神驰目眩,惊疑不定之际,却见米苍穹尖啸一声、苍髯无风自动,仿似一伸手间,又夺回了那手杖。
这一刹瞬之间,长棒已换了手,变化奇急,多遇奇险。
要知道关七手中之物,怎容让人再攫了回去?其实他也是有苦自己知。
他一把将那棒子抢到手时,马上发现了三件事——
那是三个特殊的感受:
一,重。
这拐杖意外的沉,惊人的重。
二,热。
他握在于心的,像一支快要熔化的铁棍。
三,震动。
那棒身传来一种出奇的颤动,使他凡掌握不住,而且还有一种令人身心虚空、神灵破碎的感受:
那是“凶”。
——一种“四大皆凶”的“凶”。
就连关七那么凶、那么恶的人,一时也有抵受不住的感觉。
是以,握在他手上的,好比是“烫手山芋”。
他把这拐杖抢在千里、只半瞬之间,他就感觉到这“奇门兵器”跟他没缘、与他对抗,是不属于他的,要不是他有过人的内力,一定会遭这奇兵异器反震内伤——这“兵器”虽离开了它的主人,但杀伤力依然仍在!
而且还威力奇巨!
他就在那么宁错愕间,米苍穹立时反击,抢回了这支奇形怪状的棒子。
棒子又落回米苍穹手里。
他的神色很奇特。
他像一个“接棒子”的人:既然接下了棒子,就任重道远,责任在身,放不下了,也不能再放下了。
他既然已接了棒子,那么,就得为这棒子做些叫棒的事,才能对得起这棒子。
他已与棒子合而为一。
他就是棒子。
棒子就是他。
他捧棒子在手,神情变了。
他须发贲张,整张脸像一头狮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气味来:
——那是老人味?还是杀人的气息?
这刹时间,他已不但是在内廷里唯一可留有须髯常在皇帝身边服侍、在京华武林举足轻重位高威重的一名老太监,而是像一个:
魔。
——一个杀尽天下敌/友/神/鬼的魔。
他此刻是魔性大发,甚至比全身漫发着魔气杀气的关七还魔!
棒在手。
棒一在手人便狂。
棒在米苍穹手里。
他变成狂。
狂月满天。
狂棍乱舞。
棍舞人狂。
——棒和棍是不一样的:至少,棒头是平、扁、尖的,棍头却大都是方、圆、钝的。
不过,米苍穹却把手上棒子舞成了棍,而且那棒子还越舞越大,越舞越长,趁舞越凌厉,越舞越凶。
到头来,不止是“凶”,而是成了:
好大的空!
好狠的凶!
空就是凶!
凶成了空!
米苍穹步步进击、反守为攻,对关七发动了狂风暴雨、天风海雨、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的攻势。
这肯定是关七鏖战以来,最难以取胜、制胜的一战。
一时间,关七竟穷于应付。
一时手足无措。
竟无法反攻。
咬牙苦战。
只苦守。
闪躲。
退。
——好一个战神关七,居然给米苍穹的“朝天一棍”震慑住了,半顷间无法作出他一向威力无匹的攻击来。
大家都叹为观止,暗中喝彩。
却有三人,神色、脸色、气色都甚凝重。
一个人是狄飞惊。
他神色不好。
——一个米苍穹武功已如此了得,看来“有桥集团”确是强敌,不可轻忽。
他是“六分半堂”的第二号人物,敌对集团的强弱与他有切身关系,他一见米苍穹的武功棍法,神色难免变了。
——敌人强大,就显得自己脆弱。
另一人是杨无邪。
他脸色也下好过。
——他的情形与狄飞惊相近,他听说过米苍穹的棍法,曾一气打杀温宝和张三爸,而今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可是,敌人,“名不虚”就是自己这边的危机;他眉头紧蹙,一时间,竟想不出在“金风细雨楼”内有谁可以对付米有桥而稳操胜算的。
——要是楼里无人可牵制米苍穹,那这老太监再加上个足智多谋、如日方中的方小侯爷,这还了得!?
还有一名是朱月明。
他不但神色不对劲、脸色不好看、就连气色也败坏得很。
——原因无他:他本来就是要借关七之手除掉米苍穹这一大宿敌,可是,事与愿违,现在看来,米苍穹凭了他手上一支魔棍,居然足占了关七的上风。
万一,米苍穹得胜,打败或杀了关七,他自己跟米有桥这深仇可是结定了,日后,不管在官场上还是暗底里,姓米的会放过自己吗?
——换作自己,也定报此仇。
所以朱月明越想越心悸/寒/惊,想趁风转舵,只怕也来不及了。
何况,他与关七对了一掌,那“无指掌”毒劲未了,他还想吐要呕,浑身不自在、不舒服,气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反而像戚少商、孙青霞等人,观战看得意兴遗飞、神驰意快。
孙青霞本身就好战、好斗、好打架,他原就爱与人比剑争雄,只不过,他不好权位而已。
他刚才与关七一战,就是莫名其妙的,给一种斗志和杀意所带动,因而先与戚少商放手一搏,旋又与戚少商联合跟关七大打一场。
反正他无所谓。
他对能光明正大的打赢他的人,由衷佩服。
所以他佩服关七。
而今,看来米苍穹居然仗手中一棍朝天,震住了关七,他也自然佩服起米有桥来。
戚少商也对米苍穹生起了敬仰,但他的感受与孙青霞显然有点不同。
他跟米苍穹有点仇:
他逃亡时,曾受过张三爸之助,但米苍穹杀了张龙头。
何况,米苍穹还是敌对派系“有桥集团”的主脑人之一。
他本来就憎恨这个人。
如果没有他,“有桥集团”单凭方应看,还不致壮大得如此之速,要不是忌讳他在朝廷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也不致迟迟不敢发动歼灭“有桥集团”的主力了。
一一铲除“有桥集团”,形同斩断朝中“六贼”梁师成、蔡京、童贯、朱、李彦、王黼等人的羽翼,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嚣张,亦不致把魔爪伸入江湖。武林来攫取民利。
他心里也厌恶这个老人:
——年纪已那么大了,又是个大监,还恋栈权位,搞风搞雨,跟方应看这等心狠手辣的年轻一辈混在一起,尾大不掉,造孽武林、残害同道。
要是没有他,大家就没了顾忌,况乎闻说长空大侠方歌吟近日对其义子方应看所作所为也甚厌憎,只要方歌吟一旦严惩方应看,他便可以一举摧毁“有桥集团”,京师里敌对派系若只剩下“六分半堂”,那就容易对付多了。
不过,而今,他一看米苍穹出手,心中不禁产生由衷的敬佩:
那真是不容易啊!
一个太监,能有这么好的武功,那得要多大的才份和毅力,才能修炼得成的基础!
一个老人,怀有如此一身绝艺,要他郁郁终老,不求闻达,那也真是不可能的事!
——当人逢如此时势,壮士遭弃,烈士遇唾,贤臣良将,尽皆遭废,像米苍穹这样一个书空咄咄、志大才高的人,若不谋求另辟蹊径、别出心栽,那岂非负了他一身难得的好本领!
这时刻里,戚少商都领悟了、明白了:
没有办法。
——在这时势里,要作大事,要展抱负,要遂平生志,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