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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鱼知道他忽然把话题转入关昭弟和雷损身上去,事必有因:
“关昭弟曾有一手帕交,便唤作‘小白’,据闻她长得天仙化人,闭月羞花,美艳不可方物,而且善解人意,多情侠烈。关七因而对她极为痴迷。不过,在关昭弟下嫁雷损,人多以为关七不久必也办喜事,迎娶小白姑娘,但小白姑娘却从此失了踪,断了音讯,有人说曾在‘六分半堂’里见她出现过……”
杨无邪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当然,这也无从查究。”
他的确无法稽查。
因为“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本就是死敌。
——他是“六分半堂”的军师,当然无法亲身去追查这件事,何况,他就算派卧底、内应、奸细,也得先办别的生死大事,这一笔胡涂账,就只有在风云际会时先搁一边了:谁又会想到这股来龙去脉到头来又翻成了关键要害?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查索的。小白姑娘芳踪杳然,凡近二十年,关七的神智,大抵也从那时开始失常。二十年后,雷家有女初长成,长得婷婷玉立,娉婷动人,婉转柔静,便是雷纯。据说她长得便颇似当年的小白姑娘,只不过,小白姑娘灵巧活泼,雷纯小姐温文沉静。那位关昭弟,也一早给雷损的‘风流债’气得吐血三升,谁也不知玉人何在。而今,既然米苍穹就是那位‘没有’.‘三姑娘’也很可能便是王小石目下流亡江湖并肩作战的方外之交,那么,‘小白姑娘’的身世下落,只怕迟早也会大白于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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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若为王
杨无邪只说到这里。
——也许还有下文,也许没有,姑不论有或没有,他都再也说不下去。
他已来不及说。
只顾得及看。
大家都看得目定神飞,目不暇给。
因为关七与米苍穹已然交手,而且还打得个电光石火、魔焰魅影、惊天地而位鬼神。
在杨无邪跟孙鱼说话的时候,关七犹在催促米苍穹:“你动手吧。”
米苍穹仍坚持,“我不想打。”
关七不耐烦:“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米苍穹态度坚决:“我不想跟你打。”
关七叱道,“你打是不打?不打也得打!不然就马上把小白交出来!”
米苍穹突然变色喝道:“小心这胖子暗算你——!”
他不说“朱月明”而叫“胖子”是怕关七不知道朱月明的名字,因而一时反应不及。
他一直呼“胖子”,谁都知道指的是朱月明,吴其荣虽然也胖,但毕竟是个年青书生,比较起来,一只算是羊腿另一则是牛脾。
大家都没想到朱月明竟会趁这时候暗算关七。
这无疑是最佳时机,不过大伙儿都没想到朱月明竟会那么大胆、胆大,还那么不要命。
关七怒吼一声,一反手,五指如花瓣,拂了出去。
朱月明一怔。
他其实并没有出手。
他完全没有意思要暗狙关七——他现在已置身安全保护网下,又何苦去惹夫七?
群雄的确没有错看他:他确实没那么大的胆子。
他向关七指出那更夫就是米苍穹,而又指出米有桥可能是在场中唯一知道温小白下落芳踪的人。
关七果然许下保护自己的承诺,而且真的转而找上了米苍
他正要借关七之手除去米苍穹,或者,借米苍穹和大家之力除去关木旦,总之,只要武功比他高、比他好的人,最好一个也不存在于京师,一个也别活在世上就最好。
他巴不得关七亡、米苍穹殁,最好两个都丢了性命,但他可没在这节骨眼上去暗袭关七。
他犯不着。
也没勇气。
是以,米苍穹那么一指,一说,连他自己也震愕了一下。
——我没有哇!
但他立即省悟了过来米苍穹的用意:
——老阉贼好毒!
他明白得快。
他肥得像猪,样貌像猪,五官也像猪,身材更像猪,连食量也十分像猪,但他的脑袋瓜子可一点也不猪。
他聪明得很。
也警省得很。
他马上警悟了米苍穹的用心歹毒,可是亦已来不及了。
关七一听,马上出手。
向他出手。
他头也不回,向他倏拍出一掌。
朱月明已无法分辩。
也来不及分辩。
由于二人相距极近,他也无法作出任间应变,只好硬接这一掌。
他的掌肉厚、多、肥,指粗,骨却软如绵。
他的掌色是朱砂掌。
但他练的是黑砂手。
朱砂掌是大富大贵的掌格。黑砂手却是大歹大毒的掌功,一般成名的武林人物都不屑修习这种掌功,就算在早年修练了,成名以后也不屑再用。
但朱月明继续修习,还不时运用。
原因十分简单:
有用。
——黑砂手歹毒狠毒,十分实用。
只要有用,他就会用。
——这是朱月明的行事的方式。
也是他用人的方式。
他只好硬接关七这一掌。
他以顶掌——一双肥厚多肉的朱砂掌,运使歹恶绝伦的黑砂手来接关七随意的一掌。
在这刹瞬之间,朱月明乍看只见关七这一掌,很有点蹊跷。
月光闪映之下,电光火石,这一掌不但有蹊跷,简直还非常怪异。
关七那一掌反拍,来得快,来得疾,来得让他避不及。但出招不算奇、亦不为怪,然而又怪在何处?何异之有?
怪就怪在:关七一出掌,好像不见了一件东西。
这刹间朱月明是感受到这印象,但却并非分明细辨得出:关七掌中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不是东西。
也不止一件。
在朱月明跟关七对掌之后,这才真正的判别出来:
那是手指。
关七那一掌,好像是没有了手指。
五只手指,全没有了。
——当然不是断了,也不是消失了,而是第一、二节手指,全屈缩到第三节指骨和掌心去了。
这成了“豹拳”。
如果不仔细分辨,那么,关七的手,就但是没有了五指的掌:
“无指掌”。
对。
关七这一瞬间所发出来的,正是“无指掌法”:
张铁树的独门绝招“无指掌”。
“无指掌”当然是一种恶毒的掌法,练到“成功”时,毒得连自己的手指都会一节一节的、一根一根的腐蚀掉落,就别说一掌打在别人身上!
其毒可想而知。
然而,这种歹恶的掌法,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高境界的武功,而只是一些下三滥的阴招而已。
然而,面今关七居然连张威这种阴毒的奇招也学了,也吸收了,还用上了。
而且,这些阴险的招式,一旦让关七用上了、居然用得更好更妙,威力更大,但也更堂堂正正。
“啪”的一声,对了一掌之后的关七。大叫了一声,又“波”的一声,放了一个大响屁,然后才又“突”地“飞”了出
这半瞬之间,朱月明心中只叫侥幸,却连关七也对朱月明另眼相看。
朱月明暗叫侥幸,是他从这一掌对接之中,发现关七至少卸去了一半力:他原本以九成功力拍出这一掌,但掌到半途,却只用了四成不到的内力。
那敢情是因为关七及时发现,朱月明并没有暗算他。
既是这样,朱月明双手接实,也觉得宛似有一股火:魔一般魅一样的鬼火在他五内焚烧,使他闷极翳极,欲吐欲晕,他立即用“霸王卸甲大法”借力飞退,这才算“祛”去一半的未了余波。
但关七也不由不暗自佩服朱月明:别看这混球似的家伙圆嘟嘟滚胖胖的,原来真有一番过人艺业。——至少,他那一个屁,放得极好,也放得极是时候。
这一个屁,紧接把“无指掌”的毒力邪劲,全都自体内迫放出去了!
是以,关七这一掌,没有着实伤害得了朱月明。
尽管对朱月明而言,也似着了一记魔火焚身,有苦自己知。
朱月明借关七一掌之力,退了出去,惊魂未定,但有一人却比他走得更快。
谁?
竟料之外,正是诬指朱月明要暗算而分关七之心的米苍穹!
以米苍穹一方宗主,身兼武林、庙堂领袖之尊,居然不战而逃?
那是真的。
他真的逃了。
逃得飞快,全身在暗巷里只化作一点黄火和魅影,转眼便要不见。
也许,在米苍穹这种历过大风大浪、经过大起大伏、遇过大波大折、看透大红大紫的人之心目中,是这样想的:
逃就逃,有什么了不起!
一一除了命,还有啥放不下的?!
如果连命也可以让出去,那为什么不豁出性命,先逃了保住命一条再说?!
所以他逃。
逃有时也是一种战略。
正如退一样。
这道理跟防守也是一种进击是相近的。
他手里还拿着一口黄火,那是一只黄灯笼。
只见他一溜烟似的,黄火已到巷尾,黄火后有一抹魅影,就像灯笼后附着个魈魂鬼影似的。
那一点黄火,走得飞快。
飞。
而且快。
他快,但关七更快。
关七原木就在街心,突然一跃而上,上了屋顶。
他越脊掠瓦,风驰电掣。
他疯,但决不傻。
他狂,却绝不笨。
夜黑,巷窄,这地方又街街纵横综错,一旦转了角,就不好找,所以,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至高点。
他先登临屋顶,居高临下,黄火往哪儿窜溜,他就在那个方向飞掠。
黄火始终在他视线之内。
米苍穹仍然在他脚下。
这样看去,仿佛二人。一个在地上逃,一个在天上追。
一追一逃。
——一个神魔一点黄火。
一逃一追。
不但米苍穹逃,关七猛追,这也带动了其他观战的人,一起动身,一起追逐——
至少,他们也要弄清楚:
米苍穹与关木旦这一战结果如何!
——这些人都是京师武林群龙之首,一方领袖,但不由自主,都为了一个不必要明确的战役而你追我赶,不知为何?若苍穹有神,俯视众生,也不知是感叹,还是可笑复可悲?
关七追时,发全激扬,当着月华一映,雪白如银,他追得性起,忽尖啸一声,手一扬,芒花般的手指拂抑似的向前一递。
他这么隔空一递,那飞遁中的火光都是突然一长,噗的一声,猛地焚烧了起来,成了一团光艳艳的火。
他打出的自然是“龙凤手”的阴柔指劲,他一招隔空发劲,不但融合了“落凤爪”和“卧龙指”二者之力,还借用了白愁飞的“三指弹天”,才能迅速命中目标。
火光一起,掠势稍止。
关七发出一声断唱,自屋脊飞身而下,就像刚才他一手抓住狄飞惊一样,一张手便向灯笼后抓去。
他有信心。
一定着!
——他要抓的人,一定逃不掉!
——他要打的架,就一定得打成!
因为他是关七。
他一定能做到。
不但他自信,就连他的朋友、敌人、观看的人,谁都一样坚信:
因为准都知道他确有这个能耐。
他能办到。
而且轻易取得胜利。
——他是关七。
战神关七。
可是错了。
这次他就做不到。
因为他算错了,也估计错了。
他一抓,抓了把空。
然而,他把背后的空门留给了人。
敌人。
——米苍穹。
有人说米苍穹是只看狐狸。
有人因而去问诸葛先生,诸葛小花只扪嘴微笑不语。
有人去问方歌吟,方歌吟说:“米公公的道行很高。”
也有人问过方歌吟的义子方应看,那时方还没到廿岁,他的回答是。
“除了我义父之外,他就是我最好的前辈恩师,我要跟他学习的,恐怕一辈子也学不完。那不是老奸巨猾,而是不凡慧!
也有人就此直接问过米苍穹。
米苍穹居然不侃不怒,只笑道,“老狐狸?!我这把式还能当狐仙不成?我是只狗。我忠君爱国,更多是像头忠心耿耿的看门老狗而已!”
有人敢对这些人直询。当然也不简单:至少得要很够胆子、很有胆色,而且也得要很有点面子、很有些办法才行。
——这是真的:若是没有面子又无办法,就连见也见不着这些呼风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