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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寒那时候终于感觉到对这个人的畏惧。
他开始逃离,他便控制得越狠。最终到了傅清寒被锁住脚踝关在屋子里的地步。某一天晚上,傅清寒用难得和颜悦色地主动求欢打动了沈晏周,骗他解开了铁链,趁他睡熟逃之夭夭。
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呢,即使后来听闻沈晏周得了病,越病越重,傅清寒一想起扭曲痛苦的那些年,也完全不想踏进这个家门。
没想到如今却回来了啊。
傅清寒睁眼闭眼,都是满墙满地的血字。
他抓住了沈晏周不盈一握的手腕,淡淡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用这些伎俩了。”
“但你是我弟弟。”
“其实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话似乎戳了沈晏周的神经,他浑身抖了一下,低声嗫嚅道:“别再说了……不要再说这种话……”
“我只是说了事实……”傅清寒叹息。
“傅清寒,”沈晏周抬眼望着他,忽然凄然一笑,“你能不能行行好……直接一刀杀了我?”
“和我在一起,让你那么恶心,想要全部否定?就连一丁点好的回忆都没有吗?”沈晏周垂下眼睫,声音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颤颤抖抖,“我虽然不是个好人,可我也是个人。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难受……我真的……”
傅清寒忽然感到手中一重,沈晏周深埋下头,一只手捂住了口。
鲜血从他口中指缝间涌出,不断落在地上。
“沈晏周!”傅清寒大惊,抱他放在竹席上,“你快躺下,我去叫大夫来!”
一只沾血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裾,不让他离开。沈晏周幽深的双眼,静静凝视着他。
“你的胃在出血,放手,让我去叫大夫。”傅清寒突然觉得难以承受这目光,却又不忍心移开眼睛。
“阿还,我是你哥哥……”
“……以后谁欺负你要告诉我,哥哥会保护你的……”沈晏周微微一笑,“……我一直记得那时的话……因为第一次见面,你那个时候小小的,浑身是伤……我想……这个人是我弟弟,以后我来保护他……”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沈晏周仍是淡淡地笑着,“求你……不要……和我断绝关系……”
他微笑着,透明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曾经随便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患得患失的沈晏周,此时却要泪流满面,咽着鲜血哀求他。
何苦至此,爱一个人有错吗?
爱究竟是什么,强烈的占有欲?还是牺牲自己的无私付出?
“哥哥,对不起。”傅清寒握住了他被血染红的手,这一刻心如刀绞。
无论如何,无论最后需要用怎样的姿态,沈晏周到底还是再次摇动了他的心。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个人,始终是他的哥哥。
他童年的守护神,他可以随时依靠的怀抱,他真正曾放在心底的人。
…
沈晏周病势汹汹,傅清寒又忙于生意,偌大个沈家,少了这两尊难伺候的大神,顿时清静了不少。
沈靖川替他这两位兄弟简直愁白了头,严问山端着茶杯吸溜吸溜啜茶喝。
“媳妇啊,你别光顾着喝茶啊。”沈靖川愁眉苦脸地说。
“你们沈家的茶确实不错,”严问山笑着递过来茶杯,“清茶去火,你也来点?”
“唉,就知道一回家,我肯定得管这一大烂摊子。”沈靖川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怪不得陛下派你来金匮城暗访时你一脸菜色,”严问山打趣他,“说起来,福禄王这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至今按兵不动。”
“暗行御史的密函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沈靖川回答,“他说最近不会联系我们,这节骨眼上决不能让福禄王生疑。”
“暗夜御史直接受命于陛下,他的身份连你我二人都不清楚,福禄王就是能通天,也未必找得出此人。”严问山倒是丝毫不担忧,“说起来,你倒是该提醒你那三弟,不要与福禄王走得太近。”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那三弟一心想做沈家当家,可我大哥又不肯交出家主的位子。三弟想借助官府的势力迫使我大哥交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攀上福禄王这棵大树,必定不愿轻易放手。”沈靖川叹气。
“你不是说你大哥喜欢你三弟喜欢的发狂,怎么却不肯把家主的位子让出来?”严问山问。
“你可别小瞧我大哥,他若没有心机,沈家商铺如何能遍布江南?他喜欢我三弟绝对不假,但这件事上他有什么计较我也说不清楚。”
“会不会是因为他病了所以才让你三弟管理家业,他指望着自己病好了重新掌权?”严问山猜测,“他看上去确实挺厉害的,总笑眯眯的,这种人经常是幕后黑手啊。”
“别逗了,就是因为当年三弟离家出走,他才忧郁成疾。他利用谁都不会利用我三弟。我大哥这人虽然不好惹,但其实特别护短,不管发生什么,他是绝对会护着我和三弟的。”沈靖川笃定道。
“让他护着你三弟吧,你有我护着就行了。”严问山在他嘴角亲了一口,舔掉了一滴水渍。
“媳妇我好爱你哟!”沈靖川立刻勾住了严问山脖子秒变人形挂件。
第七章
小屋的竹帘被掀开,沈晏周走了出来。
她惊得叫了一声,扫帚都丢掉了,“大少爷,已经可以下床了吗?”
冬日里没完没了的咳嗽,以一敌七的车轮战留下腹部的创伤,抑郁成疾的呕血,小福一度以为沈大少爷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随着气候的转暖,以及每日沈家三少监督,沈晏周的身体确实略有些起色。
他只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衫,一头长发随意绾过肩膀,几缕青丝下露出的纤细脖颈和宽大衣领下平展的锁骨,莫名给人一种秀颀之态。
他懒洋洋地走到小福身边,随手捧起一朵白色的牡丹打量了会儿。那白皙的手指小心地夹着盛放的白色牡丹,一时竟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手指,何处是花瓣。
须臾,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刃血红的匕首,闲散地削去多余的枝叶。
倦雪刀可不是用来修建花枝的吧……小福心里无奈地想。
“大少爷,你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热些粥来?”小福问。
“三少爷呢?”沈晏周问完这一句,手莫名抖了一下,倦雪刀将他的手指划开了一道血痕。
果然还是要问,小福心想,恭敬道:“三少爷他出去应酬了。”
“他怎么总去应酬,最近生意不好?”沈晏周微微蹙眉。
“我倒觉得最近生意不坏啊,只是听三少爷的人无意中提到过资金周转不开。”小福回答。
“生意不坏,资金却周转不开,那他把钱都用到哪里去了呢。”沈晏周双手拢起,将利刃收回袖中。
“大少爷,您脸色不好,还是多躺一躺……”求您老人家回去躺着,不要再出来搞事情了啊,小福心里一万匹脱缰野马狂奔而过。
“小福。”沈晏周挑起小福的下巴,微微一笑。
禽兽啊你连我都不放过吗啊!小福勉强也笑笑,“大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沈晏周放开了她,“只是想起,把当年浑身是血的你捡回来,也已经过着这么多年了。”
“呵呵。”小福满头冷汗,每次这位少爷提起往事,都准没好事。
…
夏天到来后,雨水也随之增多。金匮城地处江南,毗邻太湖,虽然一向雨水充沛,也少见这样数日的瓢泼大雨。
沈晏周胸口憋闷,睁开了眼,发觉是由于雨天空气滞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竹席铺在床边,有些潮湿。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全身断过的骨头都像冰锥扎骨缝似的疼痛。雨天就是这样子,他叹了口气,躺着抬手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不好啦!不好啦!河坝决堤啦!”后巷传来高喊,间杂着急促杂乱的脚步。
沈晏周只拿眼瞟了眼窗外,却是起身不得。他闷声咳嗽着,浑身又出了一层冷汗。片刻后便有人冲进了他的房间,一把抓起他肩膀,“大哥,河坝决堤,大水淹城了,快跟我走!”原来是傅清寒身边那刀疤脸汉子。
“放手……”沈晏周一下子浑身汗透,颤声喝道。
他浑身疼得厉害,实在寸步难行。
“三少爷呢?”他皱眉问。沈靖川三日前便说办公事出了城,沈晏周现在担心的只剩下傅清寒了。
“三少忙着别的事,他让我带您出城。”刀疤脸无暇多解释,一把抱起沈晏周就往屋外冲。
到了街上,沈晏周才发现大水已经淹到了膝盖,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了。他恐怕是走得最晚的一拨人。看来傅清寒良心发现,这才派来手下救他。
刀疤男脚步不慢,但大水淹得更快。他在码头边找了一艘小船,好歹保住了性命。那船又破又小,堪堪挤下两个男人,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沈晏周默默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吞了下去。
沿着暴涨的运河,刀疤男开始顺着水流往城门划。这种情形下出城去灵山避难已不可能,唯有逃到城里最高最牢固的城门墙上,才能保住性命。
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飘在水面上的尸体,船到王府时,刀疤脸惊叫了一声,“主人,您怎么在这儿!”
傅清寒扶着福禄王,站在屋顶,眼看着这里也要被淹没了。
沈晏周蓦地见了这两人,袖中刀出了一半,又硬生生地收回。强行收刀激得他喉头一甜,口中顿时泛起血腥味。
说好了,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沈晏周言出必行,他垂下眼,不再去看那二人。
“主人,快上船来!”刀疤脸大汉忙喊道。
傅清寒打量了小船一眼,自己却不跳上来,反而扶起浑身虚脱的福禄王,将他往船上送。这时候刀疤脸也意识到了,船太小,挤下三个人便已经是极限。
他攀上屋顶,帮着傅清寒扶福禄王上船。福禄王上了船,却忍不住数次回望,喊道:“清寒,你上船来!”
沈晏周专心致志地盯着福禄王的脖颈,右手隐在了袖中。
傅清寒瞥着沈晏周的眼神,像被蝎子蛰了一下,连忙拱手道:“王爷金体务必保重,清寒随后就来。”
“我与沈大公子也无人能划得了这船,你快上来!”福禄王再次说道,面色已有些难看。
不想让傅清寒和这个人一起坐船,沈晏周紧紧攥住倦雪刀,控制着自己的杀意。
傅清寒预料沈晏周恐怕就要发难,一眼不敢眨动地盯着他。忽然见他果然身形一晃,斩黄泉险些出鞘,却见他只是轻轻落在了屋顶。
沈晏周关切地望着他,柔声道:“快走吧。”
这样的神态,竟与他童年时印象中的沈晏周别无二致。他没料到沈晏周竟然没动手,反而替他解围,顿时心生疑窦。
只不过福禄王说得也有道理,他和沈晏周同船,确实没人能在这种狂风暴雨中驾驭一只孤舟。傅清寒毫不犹豫道:“老刀,你去护送王爷!”
“主人?”刀疤男惊诧反问了一句。
“傅清寒,这里马上就要被淹没,你根本等不到第二条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谁也不愿明说。福禄王逼不得已说出口,有些恼羞成怒。
沈晏周不禁握住了傅清寒的手腕,眉间也浮起一丝忧色,“快走。”
“主人,您快走吧!”刀疤脸也在一旁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