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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仆人是怎么给子修说的,反正府里还是一片安静。
子桑璧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子桑予房间。子桑予这段日子的身子都不太好,又因为子桑世头七守夜受了风寒,到现在都卧病在床。
子桑璧敲了敲门:“阿予,你还在睡吗?”
不一会儿,门就被随身伺候子桑予的婢女打开了,婢女冲子桑璧行了个礼:“家主。”
“阿予好些了吗?”
婢女恭恭敬敬地回答:“高热已经退下了,但还有些咳嗽。”
子桑璧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家主。”
子桑予已经自己撑坐起来了,倚在床靠上。他本就面色苍白,散着黑发更显几分憔悴。不过子桑予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冲子桑璧笑了下:“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子桑璧拉了条凳子坐到子桑予面前,面色有些严肃:“我要和你坦白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爹的死没有这么简单,但不论你怎么想的,我也想坦白地告诉你,他的死可能确实和我有些关系。”
“你之前给我说的病征,其实我调查到了。你中了一种奇蛊,正是江湖中说的专门阻断有情人的*。”子桑璧沉默了一会儿,他看见子桑予的唇角慢慢压了下来,接着说道:“你已经想到了吧,那蛊正是爹给你吃的药丸。”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住。爹留下了一纸遗言,我一直没有拿出来,现在也该给你看了。”子桑璧把血书递了上去,他看到子桑予的脸色“唰”得更白了,眼中的光亮黯淡下来。这对于子桑予而言是个残酷的真相,子桑璧见他这样子,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微微垂下了眸子。
两人沉默了好久,直到子桑予哑着嗓子说:“哥,让我走吧。”
子桑璧明明知道子桑予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但亲耳听到时难免有些难受……这里就那么不值得你留下吗?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但最终他还是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不露痕迹地控制住自己面部表情,然后从容地笑着说:“还有一个消息,那人来找你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子桑予猛然抬起头,原本黯淡的双眼明亮起来,子桑璧甚至能看出他脸上有些苦涩的笑意。但无边的疼痛很快就席卷了子桑予的每一根神经,他抓住自己的衣襟,蜷缩起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子桑璧心里堵得有点儿慌,起身抖了抖衣裳:“我会让你走的,但是你病养好之前不能离开。”他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甚至没等着子桑予缓过来说一句感谢。
子修还是天天都来子桑府上,子桑璧还是照样把他打发出去。子桑予甚至忍着疼痛苦苦哀求子桑璧,望他不要把*的事告诉子修。他明明知道爱得越深越痛苦,明明知道自己更应该放手,但他却执迷不悟。
情之一字,从古至今谁又能解呢?
半月之后,子桑予的身子总算养得差不多了,但他心底积郁,看上去总有些郁郁寡欢。这大概是子桑璧最后一次拦住子修了,他还记得当初子修讲佛的模样。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和尚,但现在子修神色憔悴,下巴上青色胡茬有些长了,看上去有点儿潦倒。大约经此一别,子桑璧和他们就再也不想见了吧。眼前这人就要带走自己的弟弟,自己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同的人。
“这些日子一直没让你见阿予,是因为他在养病。现在他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带他走后也得注意着他的身子。”子桑璧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最好和他不要有肢体触碰,在能保护他的情况下尽可能离他远一些。”
子修瞪大了眼,他眼中满布血丝,这么一瞪还有些骇人:“不知道子桑家主是什么意思?”
“他中了*,你是江湖中人,不会不知道吧?”子桑璧说出口时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痛快,凭什么他不知情就可以什么都不承担呢?凭什么子桑予就把他护得这么周全呢?
果然子修往后跌了一步:“你说什么?情……蛊?”
“你后悔来找他了吗?如果你不来找他,我就可以想尽办法抹去他的记忆,让他永远留在子桑府里。而带给他这些痛苦的人,也是你啊。”
子桑惨白着脸:“我……”
他刚开口就被子桑璧给打断了:“你现在想反悔了?你既然敢和他在一起,不敢陪他面对吗?他原本就为了你背叛家族,现在还要因为你不要命。子修,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待他。”
子桑璧说完这席话就往回走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此之后,子桑府就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子桑予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他*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他甚至担心自己来不及配出解药就会身亡。现在自己还没有跟子修一起就已经是这样了,不知道见到了子修还会是个什么样。
但是宁肯死,也不愿意放弃爱。
子桑璧没有送他出门,只要他走出了这个门,从今往后他就再也不是子桑家族的人了,他的牌位不能进祠堂,他的名字不能写进祖籍。在这个茫茫的世界中……他就只有子修了,哪怕他对子修的爱还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子修站在门口等他,就这么遥遥相望一眼,子桑予的心脏又忍不住抽痛起来。但他强装着镇定的样子,放慢步伐走向子修。
他发现子修瘦了很多,受的苦也不比他少多少。当时恰逢子桑世去世,自己都没能给子修写信送去。他还惦记着鱼塘里一天天长大的小鱼,他天天浇水的花草。只可惜自己食言了,还害得子修奔波到了这里。
“我们,”子桑予的心脏疼得不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家。”
子修的双目充血,憋了很久的眼泪已经溢上了眼眶,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要流出来。他就那么盯着子桑予,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把他拆解吞咽进肚子里。
子桑予本想调侃一句“太想我了吗”,但看到子修这眼神后忍不住沉了沉脸:“你知道了?”
子修一眨眼,憋了好久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有些哽咽地说:“对不起,我……”
“阿修,抱抱我吧,我很想你。”子桑予强忍着痛苦说出这话,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子修摇头:“你把行李扔过来我给你背,我们离远一些吧。”
子桑予沉默了一会儿:“阿修,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是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吗?”
“阿……”子修刚开口就哽咽住了,他明明是个八尺男儿,旁边还有人看着,他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了出来,一时竟然泣不成声。
子桑予心里也难受,这种难受竟然和他生理上的难受不相上下,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伤心落泪。
最后子修还是大步走上前,轻轻搂了子桑予一下。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怀里是什么易碎的东西,轻得让人鼻子发酸,忍不住想掉泪。他说:“阿予,会好的,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子桑予抬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子修伸手去扶,却发现哪怕子桑予已经陷入了昏迷,但当自己触碰他时都会有身体自然的痉挛。
子修不敢碰子桑予了,今天是个明媚的天气,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下来,世界一片亮堂。但子修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绝望过,他想呼唤周围站着的守卫……我求求你们,你们帮我扶一下他好不好。但巨大的绝望和悲伤让他几乎失声,他拼命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最后还是子桑璧快速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子桑予,怒斥子修:“你就是这么照顾阿予的!你是想眼睁睁看他死在这里吗!”
子修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随着子桑璧的动作抬起头。他不得不承认,他看着子桑璧把子桑予抱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想放弃子桑予了。
就让他好好留在子桑府吧,当他衣食无忧的大少爷,有人好好照顾他,祝他一辈子平安顺遂。
子桑璧把子桑予带回了房,气消了后还是派人安排子修住下。他没有资格替子桑予做抉择,只能看着他不要命,看着他去受苦。
纵然他是旁观者,但他也会难受啊。
子桑璧把解*的药方给了子修,子修本想让子桑璧帮忙照顾好子桑予,而自己去收集解药的材料。这样大家都能少受一些苦。
双子篇(十)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子桑予却坚决不同意。他的身子已经极差了,眼神却明亮而坚定:“不论我能走到哪一步,都要自己去走。”
子桑壁沉默地看了子桑予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站在门口的子修和坐在床上的子桑予遥遥相望。明明是那么短的距离,两人中间却仿佛隔了万丈深渊,我走不过去,你走不过来。
子修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阿予,我们从生到死都会在一起。”
子桑予也想勾出一个笑容,但疼痛像是万斤重,压得子桑予的嘴角的弧度都扭曲了。
趁着子桑予休养的几天,子修去买了辆马车,自己改造了一下。正常的马车不够长,子修怕自己离子桑予太近会催生他的疼痛,于是刻意加长了一些。
子桑璧最终还是派人给子桑予收拾好了盘缠,这次离开他一次都没有露面。
*的解药需要用生死崖的焰花、冻果,再辅以百花谷采情花的蜜蜂所酿的蜂蜜一起炼成。虽然情花一年四季都开不败,但是他们早已错过了蜜蜂采蜜的季节。
剩下的就只有先去生死崖采焰花和冻果了。
子修早就打听过了,这焰花冻果不是一般人能采集到的,他武艺不精,子桑予也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两人除了自己加强修炼之外,就只能雇佣别人。
但子修原本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高僧,子桑予原本是富商巨贾的嫡子,但如今一人背叛师门,一人离析家庭,就只为了这场惊世骇俗的感情。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是极为大逆不道的,没有人愿意祝他们这段龙阳之恋一臂之力。
最后还是子桑予做了决定:“我们先回小镇吧。”至少那里没有指责非议,没有流言蜚语。
“好。”
子桑家族离他们住的小镇并不算太远,但子修顾及着子桑予的身体,放慢了赶路速度。到达小镇的时候天气都已经转凉了,许久没有侍弄的花草竟然还没枯萎,反倒长得郁郁葱葱的。
子桑予下马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看鱼塘里的鱼,可能是因为之前下雨的缘故,鱼塘的水涨高了一些。子桑予就在鱼塘边呆了那么一会儿,就见到了两条鱼相继跃出水面。
子修站在阁楼上看着子桑予,露出一丝有些苦涩的笑容。他远远地叫了子桑予一声:“阿予,天凉别受冻了。”
子桑予转过身冲子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