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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_南南落乔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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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又是这一句。萧青晗一手摩挲着后腰上那一处,一手轻抬着将离的脸,吻上了他带着血迹的嘴唇。


第9章 第九章
  又从梦里倏然惊醒,半是疼痛,半是噩梦。萧青晗没再拿着那把长刀刺过他的心脏,而是慢慢微笑着,一刀一刀往血肉里割。每刀皆不中要害,血如细小的溪流,从身上流下去。惊喘着睁眼坐起,才被膝上的疼痛唤回神智。
  倚在床边,愈是心神乱惶,便愈是清晰地感觉到如蛆附骨的疼。被单已被揪地皱成乱团,冷汗细细密密地不知出了多少层,只穿着单衣,身上也潮热得厉害,不得缓解半分。
  窗框的样子投在地上,当是晴月夜。将离把头扭过去看了好一会儿,又撑着床榻下了地。千万根钢针穿过膝盖一样,没等他喘半口气,就跌在了地上。膝盖撞在地上,竟也没觉着更疼。那半块窗户亮堂的影子就在半臂远,是伸直了胳膊,还差半臂远。伏在地上,只看着那一块光亮。看久了,觉着原是那样好看的,像玉石的莹润,干净醇厚。
  撑起身子,往前匍匐着挪一臂,那块光亮便近了些。再挪一些,似乎触手可及了。到终于挪过去,窗户的影子便映在了手背上,连同那块月光一起。将离一只手臂撑着地,另一手触碰着那块光。不停地翻转着手腕,只是投在上头的光亮仍没什么变化。
  月光是不辨好坏的,此时照在他身上,像是顾怜。将离便再挪过去一些,到整个人都落在月亮投下的窗影下头。将自己尽可能地缩起来,暴露在那块光亮里,贪婪又偏执地拥着那点光,好似膝上的痛苦也都消散了。
  要是此时死了,多好。他看着自己的手背,忽然又涌上一点激动似的想法。像个热切的希望,叫他急急地喘气,什么都感受不到。
  痴迷似地想了许久,戛然醒神时,月影已偏。就着那点光亮再挪一挪,膝上的疼痛叫嚣着。胳膊软了软,强撑了才没磕到地上。
  不得安宁,是不愿去想的。可是止不住。梦里还是真实,相去无几,一样的毫不留情。翻来覆去,想不出什么头绪,只那一双含情目,便是世间鸩毒。
  再想自己,倒真是寻死觅活。片刻前的念头骤觉荒唐失笑。还剩下什么?强撑的自尊都叫践踏得碎成粉末没进烂泥里。怎么就不能活,不过是心里难过了些,不碍鼻子吸气的事。都已经这样了,再往下沉而已。
  忽然想喝酒,管它借酒浇愁是不是更愁,至少一醉方休,至少能叫自己浑浑噩噩。只不要再这般清醒,不再这样清楚地被疼痛逼得无处容身。
  萧青晗推开屋门时,入眼帘便是伏在地上的一团身影。瑟缩着,像冬日里抱着自己取暖一样。虽则现在是初夏时令,夜里至多凉些。
  头一个念头是他发了烧,疾走过去,弯腰揽起他上身,手贴到汗津津的额头上,却是微凉,放了放心,不妨却被将离推了一把,力气大得出乎意料,萧青晗身子不稳,退了几步。
  将离胳膊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撑起上身,萧青晗便一脚踩在了他膝上。将离难忍的一声呻/吟,身体又蜷起来,弯折得厉害,耳中嗡鸣作响。
  萧青晗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地上的人肩头,又弯腰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膝盖免不了被触碰,但兜着膝弯的那双手竟觉着温厚,靠在胸膛上,又听得萧青晗道:“院子里的昙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没力气地依在那个怀里,脸上触碰到的是冰凉滑密的衣料,满脸的冷汗尽数蹭到了萧青晗衣裳上。被他抱着离了那块光亮,又走进屋子里的黑暗中,只闻得到轻缓的气息声。明知看不见什么,将离仍是睁大了眼睛,紧紧攥着萧青晗的衣襟,又把脸侧过去。
  待走到门外的月光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候,像一个梦那么长。兜转了一道门,才停了下来。月光怜爱地铺了满地,像银色的纱绢,绵密不绝,挣脱不开。
  几朵优昙探了花苞,一旁还有开过的一朵。花瓣衰败,萎靡地垂着花冠,状如干枯棉絮。没过多久,一朵花苞便缓缓抖了抖,继而迎着凉薄的月色,砰然绽开,雪白细长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收敛了所有的月华,不似人间有。
  将离怔怔地看着,虚虚地伸出手去,描着那花朵的形状。而不过须臾,那怒放的花朵,便肉眼可见地凋零下去,腐朽败落,丑陋不堪。将离动了动,最后只垂了胳膊,安静地依偎着,身子缩了缩。
  怀中人乖顺地不像话,萧青晗低头,嘴唇碰了碰他的发顶,叹息似地道:“冷么。”
  将离不说话,又仰头看着他。眼里也盛了月光,透凉清寒,嘴边带着薄笑,伸手给了萧青晗清脆的一耳光。
  夜色凉如水,有成行巡卫的侍卫在不远处无声地走过去。
  萧青晗被这算不上重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又转回来,细风吹过,脸颊还有些痒麻。哑然看着怀里的那人,从没对他有什么敬畏,连名带姓地喊萧青晗,也没想过去纠正。
  方才还惊艳至极的昙花,随着夜风簌簌地落了一地,地上的细长花瓣打个旋儿,腾起,又落下,便静在地上,聊此终生。
  “回去?”萧青晗轻声问,说罢又不得回响,便将上臂圈得紧一些,照着原先的路子折返回去。
  转过一道拱门,萧青晗才闻胸膛处闷闷的声音:“我不想回去。”
  听在萧青晗耳中,滤得只剩了孩童似的赌气。他低头,将离侧着脸靠在他胸前,眼睛的一点光亮如璨星,神色虚浮又怔然。
  萧青晗竟未生怒,把头再低下去些,吻了吻将离的眉心,凉腻如缎,哄慰地道:“听话,外面凉。回去,我陪着你。”
  将离仍那般靠在他胸前,没听到似的,没一点声响动作。
  萧青晗点了烛火,屋子地上月亮投下的那点光亮便消失了,只剩下填满每个缝隙的柔光。将离愣愣地看着地上月光退隐的地方,视线直直地,不偏不离。
  萧青晗伸手转过他的脸,映着亮堂烛火才瞧出他嘴唇干涸,还带着残留的一丝血迹,手指摩挲过那干裂的嘴唇:“自己脱了衣裳。”
  那愣怔的神情看他半晌,眼睫如羽,又苍白地讽笑。萧青晗忽而脑海中映出方才那月下凋落的优昙,半口气提起来又搁下:“不想叫我动手,就自己脱。”
  再拿着一瓶药酒进来时,床榻上的人正拉下肩头的衣领,露出大片白皙的肩背,肌肤莹润,锁骨修长。他面色却是无魂无魄一般的,像个死人,没有生气。
  萧青晗呼吸一滞,脚步已停。不是没有感觉的,甚至有些隐隐的胀热。只是他现在禁不起折腾,怕稍不小心,就弄坏了他。
  坐在床榻边,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将离神色动了动,看着他。“夜里凉,”萧青晗将药酒倒在手心里,握住被下露出的一截纤长的小腿,缓缓地揉乌青红紫的膝盖。定然是疼的,坐着的人鼻尖沁出冷汗,又开始颤抖。
  将离紧紧咬住了口里的闷哼。眼前是幻梦似地温柔,不,绝不是梦里。梦里他刀刀入骨,不曾这样温和过。莫不又是闲来无事,顺手施舍。但自己是贪恋的,腿上一片冰凉,唯有被他触碰的地方,暖热火疼。陷入念障,走火入魔,终不得解脱。
  手死命地攥着被单,松开,又抓紧,方能狠狠地把刺激得人昏厥的痛感镇住。无意识地抓着,忽碰到床头边一个物件,冰凉坚硬。将离呼吸紧迫起来,胳膊痉挛似的,一把攥住了那样东西。眼神瞥过去,薄刃雪亮,一点烛火的光晕从边缘流转到尖上,极漂亮的一把刀。与他一样的名字,将离。
  若是此时拼尽全力,集于一势,是能杀了他的罢。攥着长刀的手上骨节发白,青筋暴起。眼睛看着萧青晗垂头的身影,脖子像被扼住一样,几近窒息。他没有防备,不曾抬头,如惯常的招式,一刀便可取他的性命。越是看着那张垂着眉眼端华的脸,这样的想法便愈加肯定。
  手抖得不成样子,长刀发出细小的森吟,刀刃微微地颤。尚不及挥起,便铛然地甩到了床里边。再忍不住,喉咙里一声呜咽般地痛吟。杀不得,杀不得,怎样软弱……下不了手。
  “恨我,”萧青晗手上动作又轻柔些,不过也知用处不大。停下,又细细地擦了那张脸上的汗,拨开他脸边黏着的发丝,顺了顺后脑的长发。
  他是打定了自己不会杀他,真好笑。将离便笑起来。可萧青晗想对了。这样怯懦的自己,烂泥一摊,连防备也用不上。
  一边笑着,又摇了摇头,出了声是窒了窒,才顺当地说出了口:“不恨。”
  “缘何不恨,”萧青晗也笑了一声,又将药酒倒在手心一小摊,覆上膝盖,比先前更轻柔。
  将离收了笑,淡漠地道:“无关紧要,便匀不出空罢了。”


第10章 第十章
  无关紧要。
  那晚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想法,这四字入耳便顷刻失了理智。萧青晗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已昏厥过去,手上迟迟地酸乏,低头看,是还握着他的膝盖。仍不能平定,伸手粗暴捏住他的下巴拉过来,想把他叫醒,问一问,何为无关紧要。
  将离紧紧闭着眼睛,只无意识地蹙了眉。
  萧青晗甩开手,起身挥落了桌上的杯子,回身看榻上的人。
  罢了罢了,这般反应做什么。不值当。拿捏人命的,天生薄情,哪会指望他记住些什么。况且方才还握了刀,锋芒未出,却彼此心知肚明。强忍着痛,也要攥着那把刀,那一时的杀意是实实在在可感受到的。
  养不熟的东西。哪能养熟一个杀手,萧青晗,你也糊涂了不是。
  满心乱绪,寻不着出口似得想要发泄。甚或觉着不该放过他,该狠狠地按在身下□□,贯穿凌虐。生死不由他,受不住死便死了,一个工具棋子,不足挂齿。
  忽又闪过那绝望似地求饶,原是讽刺。此时想来也是虚与委蛇,暂获所需。真是可笑啊,可有什么能叫你真心动容?
  “大人……”一声唤,萧青晗骤然醒神,倒是自己吸了口凉气,是手下侍卫在禀事,怎么又走了神。匀调了气息,又看跪在地上的侍卫,“说罢。”
  “那孩子,还活着,”侍卫看见萧青晗阴戾未去的眼神,背后寒毛竖了竖,声音又低了低,道,“虽说他不明究竟。但夜长梦多,不如属下去做得干净了事。”
  萧青晗吐出一口气,眼里的阴戾褪下去,仍是那双桃花含情目。他慢慢地道:“辛苦你记着了。但恩人找着了不是,改日你与他一同去,看一看那孩子,表一表关心。”
  侍卫心里紧了紧,又小声道:“大人,……无法走路的罢。”
  “你担心他走不了路?”萧青晗意外似地问,嘴角带出一个缓笑,又离开座椅。
  “大人!”侍卫一时急惶,看见萧青晗迈步,本能地以为他又要去直接将人拽出来。瞧见萧青晗停下,后背出了一层热汗,“再过一些时候罢,等……稍微好些了再去。”直觉名字不可说出口,但又不知如何称呼,杀手,尴尬得很。便又小心地道,“这时,也不免惹得大人生气。逼急了,会有逆反心思的……”
  萧青晗扑哧一声笑了,瞬间又消得干干净净:“逆反心思,你觉得,他此时没有么。”侍卫伏下身,后悔不迭,竟是自己又给他惹了祸,却又听萧青晗道,“那就过些时候罢。瞧一瞧那时候他是不是就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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