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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铃瞬间明白过来,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跺了跺脚,嚷道:“少爷你欺负人!”
董贤哈哈一笑,说:“好了好了,你去看看锦绣怎么还没弄好,我都要饿坏了。”
锦铃领命一溜烟的跑下去。董贤端着茶杯的手停留在唇边,慢慢收起笑容。
是夜,月亮透过窗户洒下一片如雪似霜的柔光,董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件衣服坐在窗前发呆。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混乱在一起,想要整理却毫无头绪。
对于汉哀帝和董贤,董贤也仅知道那个“断袖”的典故。据史料记载,哀帝一日午睡醒来,欲起身时发现衣袖被董贤压到了,为了不惊醒他,遂挥剑小心割断了衣袖才放心离去,由此可见对其的宠爱。
董贤愈想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两个男人在一起,总有些怪怪的,况且史书上形容董贤是“性柔和”“善为媚”,也就是说举止行为像个女人,像女人的男人……
下意识的,董贤拿起铜镜看了看,镜中之人眉眼温润,长相虽然不像金庸小说里的乔峰那样有男子汉气概,但也绝对不会被错认为女人。
于是,董贤自我安慰了一番:也许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而已,不可能那么巧……
心思一旦放开,睡意立即席卷而来,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没过一会儿,进入了黑甜梦乡。
第八章
“是阿贤吗?快进来吧。”王夫人听到脚步声,忙起身迎道。
董贤上前一步扶她坐下,道:“干娘,你坐着便是,无须跟阿贤这么客气。”
王夫人脸上浮出笑意,道:“好,一起坐。”
待几人都坐好,锦铃上前献上手里的东西,笑嘻嘻道:“夫人,这是锦铃自己绣的香囊,里面特意装了丁香、薄荷、紫苏等散浊化湿的花草,过节图个吉利,请夫人收下。”
王夫人温和笑道:“锦铃真是越来越乖巧了,老婆子眼睛不好,多亏你心细,还记得给我们准备香囊。否则,还真就这么忘了呢。”
锦铃嘻嘻一笑,凑上去给她系香囊。
董贤闲着无事,便拿起另外一只,对王昭笑道:“还是这小丫头机灵,我只记得吃粽子,都没想到还有这回事。来,大哥帮你系上,就当是赔个不是。”说着就侧过身动手绕过衣带系了上去。
王昭任由着他系,无意间瞥见他因露出的一大截白皙脖颈,心中突然一动,不由往他身边凑了凑。
热热的气息扑在耳后,董贤怕痒的笑着躲开,问:“怎么了?”
王昭忙收起心思,装作好奇道:“唔,大哥,你身上擦了什么?这么香?”
“香?”董贤疑惑的低头闻了闻,道:“没什么啊。”
王昭看他全然无所觉的样子,索性凑近,双手环住他,把头埋进他肩膀里一阵乱嗅,赖皮道:“大哥是不是藏了花瓣在身上?”
董贤呵呵笑着躲开他小狗似的举动,说:“我一个大男人藏花瓣干什么?”王昭不信,仍抱着他左嗅右嗅。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董贤突然道:“哈!我知道了,大概是兰汤的味道。我出门前沐浴了……哎——显明,别、别闹了,哈、哈哈——”
一番玩闹之后,王昭倒是面不改色气不喘,董贤却是极惨,因为笑的太过,脸上红彤彤的,额头也现出晶莹的薄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许久。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时看到锦铃正捂着嘴偷笑,顿时大觉尴尬,于是恶狠狠的威胁王昭:“好大的胆子!敢这么戏弄大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昭丝毫不以为意,心情大好的起身倒酒,端起送到他手里,转移话题:“大哥,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酿,你尝尝。”
“昭儿酿的酒可是比西街那家酒铺的酒还好呢,阿贤你快尝尝。”王夫人也忙搭腔。
看着杯中晶莹澄亮的液体,董贤小心抿了一口,入口绵甜,并不像普通白酒一样辛辣刺激,于是一饮而尽,真心赞道:“真是好酒。”
王昭又给他倒了一杯,道:“这酒虽甜,后劲却足,大哥也不要多喝。”
刚刚玩闹消耗了不少力气,董贤现在正口渴的厉害,哪听的进去劝告,咕咚咕咚又一口喝掉,放下酒杯舔了舔唇,道:“你别小看大哥,我的酒量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来,再给满上。”
王昭无奈的抬手倒酒,王夫人笑道:“今日过节,正是该多喝一些。醉了也无妨,天色尚早,睡一会儿再回去。”
“显明——”董贤得到支持,得意的斜睨王昭一眼,道:“你应该跟干娘好好学学才是,你看,干娘多爽快。”
王昭见他已有些醉意,便不再倒酒,只夹菜给他,道:“大哥,娘的手艺,你多吃点。”
果然,董贤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到饭菜上,跟王夫人说起菜式来,席间妙语连珠,欢声笑语不断。
虽然有些醉意,脑子还是清醒的,董贤见气氛恰好,便趁机问道:“阿贤有个问题困惑已久,想请干娘解惑。”
王夫人笑道:“什么问题能难得到阿贤?先说来听听,看干娘能不能帮得上忙。”
“干娘不是外人,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不瞒干娘,阿贤现在的年纪,正是为国效忠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年轻人嘛,总是少不了一番雄心壮志。可是,该走哪条路子去拼搏,我心中却是有些犹豫不定。依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军营投军,但是……”董贤自嘲一笑,道:“依我自己的性格,我觉得还是读书来的好一些,干娘你怎么看?”
王昭一听他开口,便知道他要说从军的事情,早提起了精神专心听着。果不其然,董贤说的就是此事,然而却不直接点破,只旁敲侧击一番。这样一来,既能探清娘心中是怎么想的,又能避免直接跟她起冲突,确实是上策。
王夫人道:“合适不合适,只有去了才知道。天底下父母的心思都差不多,没有不疼儿女的爹娘。去军营,一方面是为了让你们出去见见世面,知道普通老百姓的难处,体会驻守边疆将士的辛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你们好,让你们知道,多读书也不见得就是好事,纸上谈兵终究还是比不得亲身躬行。见识的多了,以后为人处事,做官办案自然就有经验了。”
“干娘说的,阿贤都知道,只是现在祖母久卧在床,阿贤怎么舍得离开。”董贤叹了口气道。
王夫人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王昭立即心虚的低下头,听她说道:“生老病死皆有命数,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命数到了,你就算守着又能怎么样?若是只留在家中为琐事劳累,整日里计较家长里短,何时才能光耀门楣?
董贤看了眼默默听着的王昭,道:“阿贤明白了。”
一时气氛有些压抑,王夫人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方笑着对锦铃道:“端午节没有雄黄酒怎么行,丫头,你帮我去西街张记买坛雄黄酒。”
锦铃心思活跃,知道这是要避开她说些隐秘的话题,于是笑嘻嘻道:“夫人吩咐,锦铃马上就去。”
耳听着锦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董贤王昭两人各藏心事,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王夫人突然温和唤道:“昭儿。”
“娘,”王昭忙起身到她身边半跪,低着头道:“昭儿错了,不该误解娘的一番苦心。”
王夫人道:“这不怪你,是娘没跟你说清楚。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要待在娘身边照顾娘。但是,娘也有自己的私心。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这么大了,有件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么事?”王昭仰头看着她的姣好的面庞问道。
王夫人为他顺了顺衣衫,道:“其实你爹没有死。”
“没有死?那他是谁?这么多年怎么不来看我们?”王昭震惊之下一串问题脱口而出。
“他或许并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王夫人捋了捋额边的秀发,道:“当初也是我心高气傲,一念之差带着你离开,委屈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让你去从军,是想有一天你能够建立一番业绩,将来去找你爹时不至于让人看低。”
“娘,我爹叫什么?”王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王夫人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董贤假装打了个哈欠,道:“喝了些酒,屋里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干娘你们慢慢聊。”说完起身推门出去,还顺手把门关好。
王夫人过了一会儿才道:“昭儿你过来。”
王昭听话的凑上前,听到她在耳边说的名字之后一脸不可置信道:“娘,怎么会是……”
“昭儿,”王夫人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娓娓道来:“娘当初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踏春游玩时碰到你爹,便与他私定终身。然而,等我有了身孕之后才发现他早已有了妻室,我不愿与人共享一夫,便决然离开他回到你外祖母家里。你爹多次来找我回去,我那时心高气傲,哪儿咽的下这口气?逼得急了,我就想带着你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你外祖父外祖母一生就只我一个女儿,自然是疼爱的紧。他们也曾劝过我,后来见我心意已决,索性变卖了家产同我一起搬到云阳来。再后来,他们相继去世,我因伤心过度伤了眼睛,我们家就渐渐没落下来。如今,你也大了,娘把这些告诉你,是想让你——”
“娘!”王昭打断她,道:“昭儿被娘含辛茹苦养大,怎能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亲娘?娘时常教导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昭儿时刻记在心里,从不敢忘记,娘现在这么做,是要昭儿做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吗?”
王夫人叹了口气,半晌苦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跟娘年轻时候一样的脾性。娘让你去找你爹,并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娘的身子自己明白,要是哪天娘不在了——自己一个人生活有多辛苦娘清楚,所以娘想趁还在的时候看到你有个好的去处。这样,以后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得下了。”
“娘——”王昭扑进她怀里,道:“昭儿不要什么爹,只要娘就好了,娘要是放心不下,还有大哥……”
“昭儿!”王夫人严厉斥道,感到怀中之人猛然一颤,心中不忍,又温和道:“我知道阿贤是个好孩子,这两年他帮了我们不少。虽然他不放在心上,但是我们受人恩惠的,岂能不明白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就算是亲如兄弟,哥哥如此真心对待,你就没有想过要为他做些什么吗?”
王昭顿时愣了,回想起来,他确实没有为大哥做过什么。
王夫人见他有些犹豫,便道:“此事以后再说吧。阿贤在外面待了不少时辰,快去把他叫进来吧。”
王昭应了一声,起身推开门,一眼便看到董贤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正睡得香甜,柔和的阳光透过层层梧桐叶落下来。
风吹叶动,点点光晕调皮的跳来跳去,映着董贤那张因醉酒而绯红的脸,王昭嘴角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笑容,回头道了句“大哥睡着了,我拿件衣服给他披上。”
王夫人点点头,王昭拿了件薄衫,轻手轻脚走过去细心为他披好,又看他睡的香甜,索性坐下侧着头专心看他的睡颜。
恰好锦铃回来,刚进去就兴高采烈嚷道:“雄黄酒来啦!”
王昭忙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锦铃看到他身边睡着的董贤,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好在董贤并没有醒来,脑袋在交叠的手臂上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到月沉西山才悠悠醒来,一睁眼看到不是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董贤一时有些茫然,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
耳边传来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