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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头脑昏沉,耳中仿佛灌了水银一般,声音传来,却好像撞钟一般,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身体却不甚听他的使唤。
樱木针不比寻常缝合用针,就算樱木再坚硬,也毕竟是木做的,要刺入人体谈何容易,亏了鬼医功夫不俗,饶是如此,一针下去也见血如注,现在不是平常时分,陈笒的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内里全是热血,一边的宫洺彦和齐思明不住的擦拭,让钟悌便于行医。
红肿的伤口皮薄,轻刺便会出血,钟悌手下如飞,但是不过瞬息就满脸汗水,一边的齐思明用汗巾给他擦拭,却听此时一声脆响,樱木针断了一半扎在陈笒的皮肉上。钟悌刚要说话,就被齐思明的汗巾捂住嘴,“洺彦,你说话,让庄主放松,不要加称呼,就让他放松。”
一边的钟悌不明所以,齐思明扭头“换针!”钟悌点头,手上不乱,牵着线头重新挂上新的樱木针。宫洺彦轻声“缝合了一半了,放松,放松,马上就好了。”齐思明示意他大点声。
“放松,你要放松才好缝合。”宫洺彦不知道说什么,只单纯的强调了放松。齐思明见陈笒神情缓和,“鬼医,下手。”再次运针,行针果然顺利,待到缝合结束,钟悌来不及出气,手脚麻利的将药粉洒在伤口上,药粉迅速融入血肉,泛起气泡。陈笒身上再次沁出一身的冷汗,宫洺彦不用再提醒,出声安抚“上药而已,很快的。”
“鬼医你这是什么药粉?”看见陈笒伤口上的恐怖,齐思明自己也觉得汗津津的。
“这是蜀人经过矿石提炼的一种药粉,止血,化肿,杀虫有奇效。”钟悌说罢将药粉再次撒上,被血水浸染的药粉失去了原有的褐色,仿佛焦化的土地一般。“先这么晾着,等到仲宣他们把祛热解毒的药捣好,药汁混上这药粉,加两钱白芷和成药泥覆上就好。”
“几日能醒?”齐思明听闻安好,松了一口气。钟悌擦擦手上的血污,将剩下的羊肠线和樱木针放好。“如果药见效的快,不出明日午时,王爷就能醒了。”
说完又嘿嘿一笑“齐老哥,你现在能不能给我解惑了?怎么洺彦说话,比我这个一直在王爷身边跟着的人还要管用?”
齐思明苦笑,看看一边同样疑惑的宫洺彦,“鬼医,你要是见过那顾庄主,你就清楚了。洺彦的声音,和顾庄主有八分相似。”
“这……”钟悌呐呐无言。“先让王爷休息休息吧。”齐思明说话间,也变了称呼,无论如何,陈七已经死了。
第二天中午,陈笒靠坐在床上,神情已经清明。“皇上的旨意,你们如何看?”钟悌搓着手,他一向不管这些,只看着一边的宇文昌和齐思明,还有那边一直不敢再出声生怕燕王把他剐了的宫洺彦。
“皇上出言训斥,乃是情理之中。”齐思明想了想,“现在王爷就是演苦肉计的时候了,我们也已经筹备妥当。”陈笒点头,“让皇上将我一撸到底,然后,就是咱们慢慢出击的时候了。”然后转向一边的钟悌“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钟悌想了想“京中一切顺利,只除了一件。”
“什么?”陈笒知道这之前的事有一点差池都会为他回京后留下后患,故而分外看重。
“那顾启渊,这次是真的失去了踪迹。”钟悌无言,片刻又接着道“倒是有一件事挺奇怪,文渊庄上下均被淮南王带去的人杀了,只留了顾庄主的书童凤梧。”
陈笒回想,“那书童很得顾云悰的信任,想来是他用了法子将凤梧留下了。”凤梧知道陈七,也知晓他们之间的消息往来,看来以后还要小心些。“倒是可惜了我之前带过去的几株树苗,顾启渊也真是个果狠之人,连经营多年的文渊庄也能一把火烧掉。”
说着话,陈笒嘴角不由得微笑,到生出了一些早知如此的感觉。钟悌嘿嘿一笑“王爷不必可惜,那淮南王得了儿子,又表了忠心,对世子好着呢,把长桓山崖壁上的茶树,还有院子里顾庄主种下的树苗,都一一移栽到了淮南王府。”
“他倒是用心。”陈笒冷笑,“这些野物,在山上就是专人看着的,到了京城的院子里,面上一样,但是吸收的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而此时,太子府上,郎中进进出出,太子妃在一边冷眼瞧着,陈铮垂首立在一边,陈景跪在殿下。“殿下,眼瞅着那孩子是救不过来了,你要拿个主意才是啊。”幕僚神色焦急,话音落下就转身看看还在殿下跪着的陈景。
“先救着看看。”陈乾声音中带着些无力,这孩子虽说早就知道活不长,但是怎么说也在府上抚养了多年,他下面的孩子中,又属这个孩子虽是侄儿但与自己额外亲近。
“殿下,你就为了这个小童,让景儿在下面跪着吗?”太子妃尖利出声,言语间颇为讽刺,她好歹也是和太子患难夫妻竟然为了这么这个野种就让这嫡子在殿下跪着。
“你闭嘴,”陈乾挥袖“若不是他不睦兄弟,怎会让轩儿被毒蛇咬到。”
“殿下,三个孩子,独独陈轩受伤,若不是他胆小无能怎么可能惊了毒蛇让那毒蛇咬上去,日日鲜花蜜果的伺候着这么一位,便是把他以后的福气都耗尽了。”太子妃这几年被陈轩烦的够呛,言语间也分外刻薄。听见太子妃的话,陈铮嘴角暗暗勾起,又马上垂下。
“太子,”里面的太医出门请罪“轩少爷去了。”
“去了!?”陈乾惊诧。太医拱手“太子殿下,那火鹤蛇毒发迅速,加上轩少爷自幼体弱,又早年受寒,故而……老臣有罪,这便回宫向皇上请罪。”
“罢了。”太子无力的挥挥手,“好生葬了。”太子妃在一边不由得心寒,太子,便是这般筹谋吗。“太子,现在该下主意了。”幕僚急声督促,太子回头,“什么主意,父皇那边的旨意已经拟好,陈轩死了,四弟的孩子没了,那旨意只怕也下不了了。”
“便要看太子舍不舍得了。”幕僚看看一边的太子妃,再看看太子的几个孩子。“太子听我一言,若是燕王认养一个太子的孩子,那……想必皇上,也会同意的。”
“认养,你直接说过继给他一个好了。”太子冷笑,显然对于幕僚的提议很是不满。倒是一边的太子妃,眼睛中有了几分主意。
第 32 章
不待幕僚继续,太子妃就上前,“太子,孙先生所言可行。若想皇上将旨意下达,燕王必须有子嗣。而眼下,再等燕王的下一个孩子已经是不可能,便是他回来之后立即传出喜讯,也要十月之后,谁能知道这十个月里燕王是不是能重得父皇的欢心。而且,若是殿下的孩子,殿下何愁日后那孩子不为他亲生父王着想?”
太子停步,太子妃给孙思道使了个眼色,孙思道上前“殿下,太子妃所言正是属下所想,先不说当下的情况,就说日后,退一万步讲,燕王的继子,就算是入了宗族,这宗族归属,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的。”孙思道意有所指,太子点点头,随后在院子中的孩子身上扫了一遍。
被他看见的庶子纷纷瑟缩,侍妾的孩子太小,心智未定,嫡子倒是年长但是不可能用嫡子来做。目光所及,陈乾看见了一直沉默的陈铮,这两年,虽然暗卫不再上报陈铮的异状,但是当年那一次,就足以让他有所怀疑,这孩子心思稳定,心比天高,他必然知道利弊。何况铮儿是唯一一个和老四有接触的孩子。“铮儿,你过来。”
陈铮双手侧垂,双手握拳,牙关轻轻打颤,仿若是害怕,但是他其实难掩激动,这是他两年来最关键的一步。
一边被太子妃扶起来的陈景看见陈铮的状态,刚要说话就被母亲将嘴捂住。他刚刚跪了半日,身子虚弱,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眼中流泪,拼命摇头。
“父王。”陈铮声音轻微,远不似平日里回答功课时的底气十足。偏偏是这般状态,更让太子满意。太子蹲下来,和陈铮平视“父王对铮儿寄予厚望,铮儿可能为父王分忧?”
“铮儿愿意为父王分忧,但是铮儿不愿做他人的儿子。”陈铮眼中含泪,婉然一个九岁的幼童,有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让火鹤蛇跑到了他们玩耍的后山上。
“那是你王叔,而且,”太子凑到陈铮耳边“你王叔手握军权,你不是喜欢看兵书棋谱吗?你王叔善棋。”透露出自己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意思,陈乾满意的看到陈铮眼中的喜悦和激动。“只是暂时,你要记住,你还是父王的儿子,懂吗?”
陈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面的陈景看见陈铮点头,无力的摊到在地上。口中呜咽,却也已经无计可施。
捏捏陈铮的脸蛋,说起来这孩子长得还算是像他们陈家人,和陈笒也有几分相像。“爱妃,这两日给铮儿做些时令的衣物,做的大一些,用料上不用省,老四一向没什么产业,到了那边,少不得衣食上要短上一些。”
“是。”太子妃盈盈,心中冷笑,太子未免小觑那燕王了,这孩子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妾会进宫和静母妃,母后,商量一二。”太子点头“你去吧,记得让静妃小心。”
“燕王上路了吗?”太子转头问孙思道,孙思道想了想“想来已经在路上了吧。”
皇宫,陈煜看着突厥上来的国书,看看一边的尚书令卢奇,“你说,这是天意?”卢奇拱手,“是不是天意臣不知,但这突厥公主对王爷倒是真心实意。在王爷不知生死的时候,就敢下国书来求亲。”
“只是这突厥公主,为什么要嫁诚王?而非燕王?”陈煜也不明所以,看国书上的意思,这突厥公主和诚王竟是神交已久!这个孩子竟然瞒着他和突厥公主交往!
“皇上,可否听臣一言?”卢奇微笑“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横竖现在汉邦和突厥有着十五年的互不侵犯约定,有这十五年,不愁诚王不能将这突厥公主收为己用。”
陈煜心知此事可行,而且是大善,只是对于儿子的隐瞒感到不快罢了,随即顺势而下,准了突厥来访。而圣旨刚让周成吉拟好,陈煜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压在匣子内的圣旨,上面还差了点东西。让周成吉将圣旨拿来,陈煜提笔,在上面写下‘淮南王世子顾云悰。’
偷窥见圣旨上写下的东西,周成吉心中大骇,这,这是要逼反燕王吗?陈煜看见边上内侍的反应,嘴角冷笑“如果狼崽子喂不饱,不如提前驯化来的方便。”周成吉不知道这话是什么含义,只在一边应和。卢奇看得出君王的心思,心中有了谋划“皇上,今届的春闱,士子们人才涌现,加之三年前恩科选上来的新官已经历练有成,皇上是不是该做些打算了?”
说到这个,陈煜就面带喜色,新一代的仕林,可以说就是他新朝的奠基之臣,前朝的那些旧臣也可以一个一个慢慢退下去了。“这个朕已经有了安排,只等六部将空缺统计上来,就各做分配。”
“皇上高瞻远瞩。”卢奇行礼奉承一番便告退,殿内,陈煜盘算着等朝堂稳定之后,他要看着旧朝的那些残余一点点的消失。
傍晚,太子的密折呈现到陈煜案上,大殿内半响无声,直过了两刻,才响起一声叹息“准了”。
第二天,陈笒看着已经咬合的伤口,“鬼医,你这药粉可会配?”化肿疗伤,确有奇效啊。钟悌咂咂嘴,“属下就是苗人,蜀地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