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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喘口气,燕三白立刻折返。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偌大的龙王宫,烛火摇曳着,再次空无一人。四下望去,整个月牙湖,只剩下了燕三白一人。
闭眼,深呼吸,燕三白再睁眼时眼中却没有慌乱。他拿出腰间挂着的小竹筒,倒出了一枚金色的小豆子。小豆子在手心滚啊滚,忽然抖动了一下,舒展开来,张开翅膀,扑棱扑棱的一头栽在燕三白的指缝,好似要随个回笼觉。
“胖胖,胖胖,带我去找他。”燕三白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它。
胖胖被他戳醒了,又滚了几圈,才不情不愿的飞起来,摇摇晃晃的像醉了酒。
燕三白跟在它后面,在看到它撞了第三次柱子后,终于忍无可忍,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拴在它身上,自己像放风筝一样在后边牵着,以免它又一头把自己撞晕了。
胖胖终于认真起来,在前面卖力的飞,它飞出了龙王宫,一路把燕三白带到了岸边。
燕三白感受到手中的牵引之力,有些迟疑的问:“你是让我下水?”
胖胖不会说话,反正就是要往湖面上飞。
燕三白看着那黑黝黝的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身体不由有些僵硬。他原本就怕水,而且这水的颜色与当初的黑水何其相似。
可是,李晏、莺哥儿和温阳他们都不见了,自己得去找他们。方才的调虎离山,对方显然是不希望燕三白,或者说是殷停,找到门的所在,所以燕三白尽管猜到对方可能会耍花招,还是选择将计就计,否则对方可能永远不会在他们面前暴露门的所在。
而李晏则与他兵分两路,他身上带着金缕翅的子虫,燕三白手上有胖胖,就一定能找到他。
可是现在看来,有些弄巧成拙了。
燕三白焦躁起来,他来回的在湖边踱着步,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蓦地停下来,望着黑色的湖面,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取出金针插入头顶——这个过程是很短暂的,效果是很显著的,然而其中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
燕三白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双眼中古井无波,好似所有的感情都被锁住。他飞快的把胖胖收起,摸出最后一瓶解□□丸吞下两颗,而后毫不迟疑的跳入水中。
燕三白不能睁眼。
水是有毒的,他的身体虽然具有一定的抗毒性,但也不能长久的待在这种地方,所以刚刚他事先吞下了两颗药丸。然而对于脆弱的眼睛来说,药丸亦是无用的。
五感封禁*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有效,尤其是在燕三白插入金针之后,一丝水波的流动都能轻易感受到。
长长的黑发在水中披散开来,摇曳着,像是自由生长的水草。摒除杂念,燕三白向着越来越冰冷的湖底沉去,片刻之后,终于触碰到了柔软的湖底。
他闭着眼,像个瞎子一样四处摸索。湖底到处都是箱子,燕三白扶着箱子边缘走了几步,踩到什么硬硬的东西,估摸着形状,应该是骨头。
龟息术坚持不了多久时间,燕三白只能尽快的去找。可有时越急就越是没有眉目,燕三白干脆停下来,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愈发的悠远绵长。
他闭着眼,像是一尊亘古的石像静静站立,黑色长发铺陈在水中无风自动。湖水虽然是黑色的,可还是有微光从湖面上透下来,那微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睫毛轻颤着,抖落着一颗颗细小的气泡。
忽的,他感觉有气流从耳后掠过。
他顺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摸到了一个倒竖着的大箱子,气流就从箱子四周与湖底淤泥的缝隙里发出。
燕三白试了一下,箱子陷得很深,根本拔不出来。但是下面有气流涌出,这就代表着这里一定有戏!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部内力,双脚开立,用力按下——哗啦!
箱子松动,迅速下沉,一股巨大的吸力随之而来,燕三白根本来不及动作,就被牵扯着随着箱子一起沉下。
一阵天翻地覆,巨大的水流冲击得燕三白一时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只觉得随着水流被冲出了老远,肺腑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渐渐有些苦难,他本能的朝上游去,终于——破水而出!
燕三白赶紧上岸,拔出金针,拿出药丸又赶紧吞了两颗,然后立刻跑腿打坐激发药力。
一丝丝水汽从他衣服上冒出来,燕三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黑色,片刻之后才又恢复正常。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倒不至于影响行动。
他现在才有空打量周边的情形,发现这里居然是一条地下暗河,河里的水当然也黑的。而且这四周都很宽敞,石头被磨去了棱角,像是被刻意开凿过的一样。
来不及细想,燕三白继续让胖胖带路。这一次胖胖飞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燕三白走进一条甬道里,一头扎进了大漠之下那四通八达的迷宫地道。
但燕三白轻功之下再长的路也不是问题,很快,他就看到那长长的甬道尽头透出的光亮,寻着那光亮而去,一副神秘而瑰丽的画卷逐渐展现在他眼前。
甬道的外面是一个只够一人站立的平台,站在平台上往下看时,人们才会发觉自己原来站在很高的地方。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有好几个月牙湖那么大的深坑,而深坑里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披着风霜染着尘土,却丝毫不能掩其壮丽的建筑群。
就像宇宙洪荒里神明信手捏成的一只碗,盛起一座神秘的古城,在无声的岁月里,长眠于沙海之下。
而燕三白则是那个无意间闯入神迹的旅人,惊呆的看着这一切,丧失了所有言语。
他忽然想起萧家那条至死也不能离开月牙湖的家训,想起那张导致萧家先祖叛出药王谷的大漠古卷,对这个地方有了个隐隐的猜测。
“啊——!”一声惨叫陡然间刺破宁静,因为隔得远,所以声音不大,但回声却连绵不绝。
一阵急促的琵琶声紧随其后,像打翻了装着珠子的玉盘,珠子洒在青石板,连绵不断,比盛夏的雨还要急切。
燕三白再不停留,纵身跃入古城,可足尖刚一落地他就感觉到不妙,瞳孔猛的一缩,身体用力往旁边一倒,急急滚出老远。
“笃笃笃笃!”一排排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背钉入青石板,饶是燕三白,额头上也不禁渗出了汗。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干透的衣服滚了一层的尘土,燕三白却没心情擦。
他这里尚且如此凶险,那李晏那边呢?不会有什么事吧?
“小心!”唰的一声,折扇闭合,坚硬的扇骨打下一柄淬毒的飞刀,同时一只大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一把拉开。
李晏皱眉看着眼前些伤的伤,死的死,眉宇间已染上了一丝杀意。
他遥望城北,琵琶声传来的地方——鬼王是么?他倒要看看躲在这死城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09章 快走
站在平台上往下看时,整个古城都尽入眼底,可进入其中,才能真切的感觉到此间之大。放眼望去都是蒙着沙尘的古旧楼阁,燕三白落脚的地方应该是一处坊市,这里的房子比较低矮,且排列的整整齐齐的。
地底难辨方向,燕三白只能跟着胖胖走,但胖胖不能识别机关,所以燕三白走得异常艰难,每每刚走出一段距离便不得不停下。
他不禁也怀疑起来,这座城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机关?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很多的尸体,有些看上去是刚死不久的,有些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联想到鬼市里那些身上都带伤的人,似乎也有了解释。而且这座古城里到处都是古董,若能有命带出去,绝对比打劫赚得多。
空气中有血的味道,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比在鬼市上闻到的更浓。燕三白一路走着,慢慢走到了住宅区,大大小小的民居靠在一起,燕三白走过一条又一条荒无人烟的街巷,看着一些敞开的门庭,依稀还能看到主人挂在堂屋上的楹联。
物是人非事事休,燕三白走过一家大宅子,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灯笼依旧很破旧了,到处都是破洞。而让燕三白不由驻足的是——这两盏灯笼一盏是红色的,另外一盏却是白色的。
红白喜事,双喜临门。
又走过一处水井,井旁的枯树上挂着满满当当的红色绸带,那红已经渐渐褪去,但上面的字还清晰可见。那是无数的男女怀着对彼此的爱慕之心,亲手写下心中美好的愿景,挂在这一棵姻缘树上。
可现在那些人呢?
那个穿着新郎袍的俊朗青年,那个踮起脚尖挂红绸带的娇俏少女,都去了哪里?
开口回答的是门房上无数的蛛网,角落里堆砌起来的灰尘,还有井边长满了青苔的石板。
琵琶声愈发急促,似乎在催促着,不断的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燕三白能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可是古城太大,燕三白走了这么许久,都没有看到第二个活人。前方胖胖忽然停了下来,扇着翅膀不安的在原地打转。
“怎么了?”燕三白蹙起眉。
胖胖回来揪他的头发,发出急切的嗡鸣声。
那琵琶声急的像是行军令。
燕三白猛的像前看去,就见那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黑色的影子像潮水一样往这边涌来,他忽然明白了那琵琶声的意思——走!快走啊!
天忽然黑了,原本亮堂堂的地下古城,忽然间便乌云压顶。燕三白的瞳孔不禁缩了缩,他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成群的蝙蝠从头顶无数的石洞中飞出,足有成人手掌那么长的沙蜥混杂着大量的蝎子招摇过市,还有一些燕三白也叫不出名字的动物,上天入地,瞬间便吞没了这座古城。
“哎哟我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零丁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何处顺来的铁棍,一蹦三尺高,“小心这些东西都有毒!”
“啪!”弦断了。
弹琵琶的人低头看向自己弹得出血了的手指,蹙眉无语。
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张俊美邪异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深邃的眸子看着他,“你觉得自己弹得这么卖力,他们听得见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毫无所谓的眼神,但是俊美青年却仿佛从那里面看到了一丝桀骜。
他意犹未尽的伸手抚摸着手中嫩滑的皮肤,那细腻的触感让他不禁勾起了唇,“你们江南人是不是都这样,连男人身上都是香的。我听他们叫你……莺哥儿?这个名字很好听。”
莺哥儿终于露出一抹嫌恶,“把你的手拿开。”
回应他的是骤然加大的力道,莺哥儿的下巴顿时被掐出几道瘀痕,但他愣是忍住了,紧闭着嘴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男人大概是觉得有趣,放开他,捻了捻手指,道:“继续弹吧,你若是哄我高兴了,我说不定就放你朋友一条生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莺哥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出血的手握紧又松开,“弦断了,我需要一把新的琵琶。”
外面,黑色的潮水仍在肆虐。
像下了一阵暴雨,冲跨了堤坝,然后,山洪爆发了。
最可怕的是藏在沙蜥群中的蝎子,扬起的尾巴上带着剧毒,冷不丁的给你一下,小命就交代了。
燕三白一刻不停的再跑,手里拿着一把从铁匠铺里找到的大伞,刷了不知道多少层桐油的伞面很结实,帮了燕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