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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的错。”
“可,路是蔺出尘自己选的,蔺出尘不后悔。”那双凤眼忽然充满了柔情,他一笑,“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坐在蔺府的大院里,院子刚被翻修过,很漂亮。那天没有月亮,星星也黯淡,满天云彩像扯散的龙须糖。我坐在院子里,就想,这样一来恐怕就再也走不出敬天门了。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害怕,只知道,要是见不到你,我会心痛。”
肖承祚闻言愣住了,他看着那双眼睛,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是了,那蔺出尘从一开始就是用了一辈子来爱自己。
蔺出尘看他不吭声,从手上退下一串手串,给肖承祚戴上了。
肖承祚回过神来,低头,一百零八颗金绞蜜,每颗都有指甲盖那么大,用松石串了密密的流苏。
“拿着,往日也没送过什么祝寿的东西,就当留个念想。”
肖承祚其实想说:“留不住你的心,我留什么念想!”可他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手串拢进了袖子。
蔺出尘看他收了东西,闭上眼,接着睡觉养神去了。
肖承祚也无奈,要说蔺出尘不躲着他,他本是应该高兴才是,可是那人眉眼之中隐隐透出的疏离感又让他无所适从。他忽然就猜不透蔺出尘的心思了,就好比现在,那个人睡在这龙床上——谁有那胆?!可他偏偏还心安理得,睡得香甜。那皇帝自顾自托腮想了半天,没个头绪,忽然就自言自语:“你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敬天门里来?”
“自然是放心不下你。”那人睁开眼幽幽答道。
肖承祚愣了愣,这人竟然没睡!心说这也是现世报,从前没少调笑他,现在连本带利地挤兑起一国之君了。他干咳,连忙拿手掩了尴尬,又笑道:“你若是真放心不下朕,就到玄明宫里来住着,天天对着朕看不就好了?”
蔺出尘匀给他一个责怨的眼神,轻声道:“看把你得瑟的……”
“怎么不‘陛下’长,‘陛下’短了?”肖承祚言罢去解外袍的衣扣。
“你不是不乐意听……”蔺出尘瞟了一眼,正看见他脱衣服,瞠目结舌。
肖承祚拍了拍他的脸颊,“往里去点,昨晚喝多了,还迷糊着呢。”
蔺出尘闻言往里缩了缩,翻身背对着他,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肖承祚宿醉,沾枕头就困,一会子工夫就熟睡过去。蔺出尘偷偷侧过脸来看他,一双眼睛里忽然全是泪。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死乞白赖的模样一定很难看,他也说不出来肖承祚究竟是哪点让他失魂落魄,可他就是放不下,忘不掉,不得安生。
他有余情未了,偏偏不愿意说,偏偏要一个人死扛。
抬头,龙床上的帷幔一如往昔,在这角度看过无数个清晨,却惟有今日令他肝肠寸断。
☆、十五探冯府
自打出了华绮宫那事,肖承祚也不敢太出格去。他将纪文嫣封了个德嫔,又往华绮宫送了不少东西,明里暗里安抚,总算把事情摆平了。肖承祚倒也不是怕沈太妃,但蔺出尘好歹在敬天门里呆着,难保没人在背后放冷箭的。那人心气又高,绝不肯低头求援,若是受了委屈,恐怕也只会自己咬牙熬着。肖承祚每每想到他当年在摘星阁病重,咯血咯得衣襟一片殷红,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痛。
蔺出尘的病还是落下些影子,太医说伤了肺脉,果然冷风迎面一吹就要咳嗽。秀心几个变着法子给他整润肺的汤药,没见好,却也没变坏。蔺出尘十五那天出敬天门,去给冯府送了些东西。昔日的荣华富贵早已远去,窗格上落了灰也没人搭理,蔺出尘看着那扇朱漆的大门,忽然想到多年以前蔺家也是这副光景。
世事颠倒错乱,令人唏嘘。
他和冯策本是有些仇怨的,可想到如今斯人作古,一切爱恨都烟消云散了。更何况,听玄明宫里那位说,冯策死前交代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肖承祚对自己好些。这三言两语分量太重,让他良心不安。
冯府的人没了从前的趾高气扬,看见蔺出尘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蔺出尘也没和他推辞,摆手让人抬下五六个大箱子,里面是金银绸缎无数——肖承祚赏的,他用不着就随手散了,权当给那皇帝积德。那管家自然千恩万谢,还说要请他喝杯茶再走。蔺出尘闻言一顿,心说当年冯策在玄明宫里指天画地说“以色事主,祸国殃民”时,可曾料到今日?从前冯策树大招风,眼下落魄了连个伸手接济的人都没有,还要让他这个“祸害”来搭救。
蔺出尘和冯府管家闲聊几句,琢磨着让几个子弟去补个官职,那管家闻言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眼泪流了满面,叫他不好意思。
收拾完这些,也是晌午的光景,乘着那四匹马拉的黑绸车回了敬天门。
敬天门里却热闹非凡,一干宫女太监踩着小碎步来来去去,手里又是锦缎又是花簪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人说说笑笑,叽叽喳喳的,看见那黑马车却都噤了声。一个个白了脸色,慌忙跪下来,领头那个声音都颤了,
“小的们不知礼数,叨扰了东掌事!东掌事莫怪!”
蔺出尘也不生气,打起帘子,“什么事这么热闹?”
“回东掌事的话,陛下今早颁下旨来,说惊蛰那天出游去东边的围场打猎,各宫主子都准备春衣呢!”
“也好,是该出去散散心了。我这摘星阁也终于能有几天安静的……”
“怎么,东掌事——”
“去去去!蔺主子的事情也是你瞎打听的?”那赶车的抬手就打,吓得那小太监慌忙闭了嘴。
蔺出尘伸手拦住,把那凤眼一瞪,“反了天了,都是宫里当差的,几时轮得着你来罚?被人瞧见又该说摘星阁的闲话了。”
“小的该死!”那赶车的赶紧赔罪。
蔺出尘对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往后说话留神,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也别在敬天门里混了……”
他言罢放了帘子,坐在车里猜不透肖承祚这又是哪一出。
摘星阁诸人早就在门前候着,秀心迎上去替蔺出尘披了件披风,边在耳边小声道:“太子来了,正在大堂里坐着呢!”
蔺出尘拢了拢那镶毛边的领口,闻言怔愣半晌,讶然:“殿下怎么来了?”
“说惊蛰日圣上出游,邀主子您同去……”秀心一顿,“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好做主,这不等您回来么?”
“你叫福禄全去膳房拿几样精致点心来,我和殿下说。”蔺出尘随口吩咐,进那摘星阁去了。
摘星阁里燃着上好的银骨炭,知道蔺出尘肺不好,肖承祚特地差人送来的——除却玄明宫别家都没有,单匀出来给了他。肖衍礼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龙袍,面目如玉,坐在大堂里听霜笛几个叽叽喳喳说笑。
这从前嫩得像二月杨柳的孩子如今也长得很高了,眉眼里脱去了稚气,七八分像肖承祚。曾经会为了蔺出尘一句话乐开花的人,现在也沉静如水。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端一杯茶,含笑看人的样子,安静美好得像一幅画。
“殿下倒有空来这里坐坐。”
“蔺三!他们说你去冯府了?”肖衍礼站起来,那安静美好的架子也忽然就端不住了,三步两步冲上去抓着蔺出尘的手。
“那儿如今也落魄得很,我看不下去就接济了些。”
“冯子算和蔺家向来有些恩怨,你这又是何必?”
“衍礼……”蔺出尘话到嘴边却住了口,是了,冯相弥留之际和肖承祚说的话怎么好让他知道?
“怎么了?”肖衍礼瞪大了眼,等着下文。
蔺出尘摆手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转念一想,我怎么好教训你?”
“你当然说得了,往后我要是有不对的,你千万别藏着掖着。”
蔺出尘一笑,心说衍礼看着像个大人了,骨子里怎么还是孩子一样,只好点点头,“臣遵旨。”
“不说这些,惊蛰那天去东边的围场,你去不去?”
“我有什么好去的,陛下厌见我,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出门去透透风多好,我看你那病啊没准就是成天待在摘星阁里闷的。”
肖衍礼这句话倒是点醒了蔺出尘,他确实应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这蔺出尘好歹是将门之后,习武之人,现在整天病歪歪的也不是个样子。他这还真就差点儿被肖承祚养起来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寒毛直竖。
“透透风也好,我让人去准备准备,好歹是东宫的人,就随你一起去。”
肖衍礼闻言点点头,不知怎的,听到那句“东宫的人”,心头竟涌上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寝室网挂了,我真不是有意跳票的……(泪流满面
☆、惊蛰日出游
惊蛰那天,许久不开的顺天门打开了。
门里走出的是天子仪仗,翠罗华盖,白马金鞍。
肖承祚乘一辆黑绸车,上面用金线绣着飞龙海水,由八匹纯黑的骏马拉着,车顶挂下八宝坠子,流苏绶带,在春风里好像天上人。
乘车的人一身龙袍,此时却很没形象地转过头去,扒着车窗看身后。
那黑绸车后是太子仪仗,蔺出尘一身白衣似雪,衬着那三分病容,说不出的从容温柔。他骑一匹白马,腰束得很细,背挺得很直,长发飘来荡去。那人挎着一把雕花强弓,鎏金箭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肖承祚看得眼睛都直了,他隐约记起来,自从蔺出尘不穿官服以后就再没见过那人穿过皮甲劲装。
蔺出尘当然也看见了他,只是移开眼睛于礼不合,于是由他看着。这东掌事也不知怎得,明明和肖承祚再无瓜葛,让他看着却心虚得很。他略略扭了扭头,正看见肖承祚手上那蜜蜡手串,皱眉,顺下眼去。
肖承祚猜不透他的心思,看他低头,心底里泛起一阵失落。他径自一放帘子,搂着厚厚的裘皮闭目养神去了。
那围场在皇城郊外,算不得远,却也不近,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大半日。
行宫建在半山腰上,山下就是一片密林,格局很紧凑,却雕梁画栋,沥粉贴金。蔺出尘虽说是东宫的人,可众奴才打心眼儿里清楚这位可不亚于玄明宫正主,于是单给他配了一所别院——离肖承祚的泽天殿不远不近,却是第二高处。蔺出尘由得他们准备,带着四个侍女住了进去,那些带路的太监战战兢兢,这行宫说到底不比敬天门里。可蔺出尘他风光过也落魄过,倒是不介意这些,随手赏了些银子,讨得一片谢恩。
行宫里专派一个叫小李子的太监跟着他,那太监年纪不大办事却极心细稳重。他向蔺出尘说这行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没一句废话,没一处缺漏。
“主子,出了门往北一直走就是泽天殿,不过这里虫蛇不少,入夜了还需小心。先帝爷将山上的温泉引到了各别院里,其中细节小的回头和秀心姐详说。”
蔺出尘闻言点头,这种零零碎碎的事确实不该由他来操心。
晚膳是由几个太监送来的,蔺出尘没架子,拉着秀心她们坐了一桌,关上门来说说笑笑,倒觉得比摘星阁还自在。
酒过了三巡,秀心忽然低声问:“蔺主子当真不原谅陛下了吗?”
蔺出尘闻言哑了声,一个笑容凝在脸上,直愣愣看着她。
秀心瞧那样子也有几分后悔,这主子的事情哪里轮的着她来说?
“主子,奴婢失言……”
蔺出尘摇摇头,猛灌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