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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这词一出来,我几乎能感到严凌特意拖长语气,一脸高深莫测。
我下意识“嗯”一声:“无妨。”
严凌似是要做出旖旎的语气,破锣烂铁一样的嗓子竟也温软了不少,慢慢道:“因为……”
因为什么?
我催促道:“严兄可别卖关子了。”
他咳嗽着,神秘地说:“因为……陈王谢瑛……爱慕、端王谢琰……”
似乎有一道晴天霹雳打过,我的内心轰隆隆几乎被劈裂,觉得自己耳朵定是没洗净,下意识抓着马背,惊呼一声:“什么!”
严凌暗笑一声:“陈王谢瑛……喜欢自己的弟弟。这次听清楚了?”
我脑中飞快转过有关谢琰和谢瑛的画面,能记起的不过有二三片段。
似乎某年的宴会,谢瑛带着我溜了进去,说是赏花。这里的赏花,不仅仅是竞吐的群芳之丛,更是京都姝丽的女儿家。但他是个尚不能还俗的道士,所以我不认为他赏的是第二种花。
那时我早就遍赏名花,心如止水,没多大兴趣。谢瑛非拉着我,身为兄弟,我只好赴宴,又怕被人提亲,故意饮多了酒,在宴席上都晕乎乎的,没特别注意他的目光游离在哪。
可现在猛然一想,他当日神情虽然不变,眼睛里却是星光流动,来回扫过对面席上,满满都是痴迷……
对面坐的人,不仅仅有当时名冠玉京的女眷,更有诸多王孙子弟,谢琰亦在此列。
难道……难道谢瑛所看的……
马背忽然颠簸了一下,我险些摔倒,立刻惊醒,“原来……他、他、他……”
严凌道:“师兄喜欢谢琰,甘愿将皇帝拱手相让。”
我惊魂未定,更是记起了某年冬日,谢瑛早早换了身黑白鹤氅,腰间束一根雪色缎带,似笑非笑地迎风而立,还一边吟诗一边舞剑。彼时我瞧他这么卖弄风骚,忍不住还调笑道:“谢瑛,还没到大年三十呢,就换新衣服显摆,是有心上人了,打算还俗?”
他里面还套着素罗道袍,举手投足间恍若清风朗月雅致无限,双目中眼光流动,灼灼如星,笑吟吟地一剑刺去,将松枝上的雪尽数劈下:“我今年要提早回宫,心里欢喜,忍不住就炫耀起来了。”
我只以为他一年未见赵妃,思亲甚切,点头道:“嗯,你这孝顺孩子,衣裳不错。”
他练完了剑,双颊都泛着潮红,在风口处漫步好一会,犹是满面欣喜神色。
我怎么如此蠢笨,竟想不到这点。
原来——他是因为要见到谢琰,才会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一心恋慕谢琰,自然是要打扮成花孔雀,好去夺人眼球。这么说来,多半是个“情”字,就让他将龙座也让给谢琰。
怪不得,怪不得谢瑛以前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好弟弟端王。
我顿时头大了一圈,我与谢瑛的交情至少十五年,可一直没发现他元是个彻彻底底的断袖,还是个喜欢他的弟弟当今昏君的断袖。
万一谢琰知晓此事……
我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毛,竟然不敢往下想。依照谢琰的性子,定是要逼问、嘲笑、折辱他……等玩够了,觉得这个兄长竟然痴心妄想、罔顾人伦,恶心之下再一杀了之……
第29章 29、
谢琰呢,他对谢瑛有情么?
我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谢琰的种种表现,虽然有些异常,但他从头到尾的执念,只有野心罢了……除之而后快,剪除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党派,都是他巴望的事。
而且,如果他早便发觉了谢瑛的心思,那他一直摆出的姿态……从头到尾都是在设计谢瑛而已。
严凌嘿然一笑,拉动马缰,道:“谢琰不是个好东西,谢……陈王也不算得什么君子。一个暴君,一个心怀不轨。端王封府初时的行径据说便恶劣之极,这样的人当皇帝实在是很可笑。”
我默然了数秒,艰难地消化了这个事情,不禁苦笑。夷戎兵强马壮,谢瑛的兵马恐怕难以反扑,谢瑛就算能反败为胜,恐怕也不舍得赶尽杀绝,这样看来,赢的人只会是谢琰。
好像有一把斩首刀放在脖子上,这把刀时刻都能甩落,危险万分,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我道:“谢瑛提前告诉你什么了么?”
严凌不悦道:“藩王中,实力最强的就是驻守西北的谢统。此人是陈王党的拥趸。只是他向来行踪飘渺、难以捉摸,我这么久都未收到他的讯息。”
正说着,一只鸟扑腾腾扇着翅膀落到他的肩头。我听见咕咕叫声,不禁一愣,问道:“鸟?”
严凌过了一会方才沉声道:“荒郊野岭,来了只鸽子,你说巧不巧?”
坏了,该不会是谢琰罢,他这么沉重的语气,就像大事不妙。
岂料听到严凌沉笑着说:“吓到了?是好消息。是谢统的信鸽,信笺后面是王印,做不得假。”
“信上说,他刚刚赶回王府,不日便出军。”严凌将纸递给我,拽着我的手指去摸信上将干未干的字迹:“字都没干彻底。师兄的好人缘真多。”
谢瑛的话,相貌、性情、谈吐无一不凡,学识又深厚,讨人喜欢并非稀奇事。严凌这话说得,好像是在嫉妒谢瑛受人喜欢般。
原来他这么羡慕谢瑛。
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这种时刻绝对不会放过收拢人心的机会,便说:“严兄也很令人欣赏,为人折服。”
严凌粗哑的嗓音并没什么情绪变化:“我相貌丑陋,性情孤僻,还不会说话。你就不用抬举我了。”
我哈哈一笑,道:“哪里有的事?严兄可是我醒来后,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人鬼殊途,严兄对我如此,不求回报,实在令我感动。就算你相貌丑陋,小弟也很倾赏严兄。”
严凌怔愣地重复了一遍,道:“第一个对你这么好?……不求回报?……这都是我该做的事。”
这怎么能算“应该”呢?
他随即醒神,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将那封信毁尸灭迹,顺口道:“这鸽子看起来不错,不如烤着吃了。”
提到吃字,我才恍然惊觉,原来他这些日子似乎没好好吃过几顿饭,不禁大叫惭愧。说来实在难堪,我是个不用吃饭的鬼,竟然忘记了人要吃饭这回事,竟也没问过他。
那只鸽子似通灵性,惊慌地咕咕咯咯乱叫,一头钻进我怀里。
严凌重重咳了一声,叹气道:“算了,不吃了。”
我把它放在手心里,有些尴尬,摸了摸鸽子圆滚滚的头:“严兄……”
“嗯?”
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忘记你吃饭,这几天都没让你好好休息过……这里也没什么野果可以吃,一路赶来,你受苦了。”
他声音稍稍低了些,激动地猛咳起来,有些受宠若惊地压着嗓子:“不,没有受苦。”
我跳下马,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我听了听风声,道:“不如今日就先到这里好了,我们明日再赶路。今天我值夜,你先休息罢。”
他道:“你不急着找谢瑛了么?”
我牵过马缰,笑了下:“不急于一时。谢琰扣着谢瑛,却迟迟不下杀手,应当是谢瑛有保命手段,他被捏住把柄,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今晚而已,不会耽误。”
严凌嗯了一声,鼻音有些重:“这个我倒不清楚。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便稍作休息,前面有树林,我们去那里罢,风……能小一些。”
我满口应允,按着他所述的方向钻了进去。稍后过了一会,严凌才慢吞吞进来,与我躺在一起。
周遭非常安静,我只能听见他微微的喘气声。再后来,他干脆咳嗽起来,似是心烦意乱,呼吸粗重。
我好奇地说:“严兄,你有心事?”
他慢了一拍,才说:“睡不着。”
我也是满腹心事不得排解,索性告诉他:“严兄,其实我也有心事,不知该怎么办。”
“哦?”
我张嘴,有些发苦地说:“……严兄啊,我、我……十分恨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的呼吸有些快,忽然道:“那就恨吧。”
我摇了摇头,一阵茫然:“他从未正眼看过我……他从未喜欢我……可我、可我……”我的话就这样梗在喉咙中,无法道出。
严凌若有所思、似有似乎地轻轻笑了笑:“原来从未喜欢你……”这般呢喃了几句,他猛然间喘咳起来,捂着嘴道:“抱歉……”
听着他咳声阵阵,近乎凄惨到将血也呕出,我不禁慌乱起来,忙扶着他靠在树干上,打算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不料严凌一个挣扎,躲开我的手指,急急道:“不用劳烦……咳咳……让我歇歇……”
我又打算去替他揉揉肩膀,严凌几乎决然地否决,闪身道:“不必……不必……”
我猛然间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躲我了。
我说过,我喜欢周阳。他该不会,害怕我对他有绮念吧?
我心中苦涩,暗道:“原来严凌也对断袖……鄙视……我何必自讨没趣。”
我干笑了一下,主动将手挪开:“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连续不断地咳了起来,激烈的声音粗硬沙哑,就似一把锉刀挂在铁石上,异常刺耳。好一阵,才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心底自嘲,面上却不肯失掉半分颜色,依然道:“无事,我知道的。”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
第30章 30、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扔进我怀里:“给你,对不住了。”
我拧开木塞,嗅到一股药草味,皱眉道:“你不必道歉,这是贿赂么?”
他笑了笑,“定魂丹。上次我发觉你情况不太对,就顺手做了一些。不过时间紧张,只弄出几粒。”
我记得他自己的伤口都长不好,顿时觉得很惭愧,汗颜道:“那你不管自己的伤了?”
严凌笑了下,道:“不碍事,只是轻微的内伤,不影响什么。远处就是谢统闲时隐居的山庄……”
他的话点到为止,我叹了口气,心想,严凌身上每天飘着一点草药味,好像伤势确实并不严重。
我想到一事,唔了一下,对严凌说:“严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长什么样子?我若到了地府,也好给阎王爷说这个人有功德。”
严凌道:“两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对耳朵,没什么稀奇。”
我哭笑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是这般相貌,你这叫我怎么报答恩情?我挺想知道严兄长什么样子的。”
严凌轻轻地说:“…我不过是个丑陋之人…没什么好看。”
我正色道:“严兄此话不妥。我既然下决心和你做兄弟,自然也该知道兄弟的长相才是。”
他嗯了一声,抓起了我的手:“你……当然认不出来……我的脸…”
我将手放在他脸颊上,自眼睛摸下去。他的皮肤很粗糙,似被风刮沙磨般,开始猜想他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到下巴时,我的手不禁停住了:“严凌兄这里是……”
他声音有些颤抖,说:“很丑对不对……”
他的下巴两侧几乎全是伤痕,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一大片的伤疤。
我放开手,忙道:“没有,严兄一点也不丑……”
他别过头,带着容易察觉的闷涩:“不必…安慰我…”
我没想到他居然对容貌之事这么敏感,触到他伤心事,顿时慌了神,好一阵劝导,他才终于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