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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问道:“公主想要什么结果?”
赵宛如默念着她刚刚的话,“开合之意,即为男女之意。”笑了笑,“我也不信这杯子能左右什么呢,就掷一个双顺如何?”
“顺心顺意,好。”李少怀浅笑着,控着力道将手中的杯子顺扔下。
赵宛如的任性,不是一日两日了,彩带相绕,两个空杯并在一起朝上,使得房中陪看的一干人莫敢出声,还是赵允升轻轻咳嗽一句,“双顺是大吉,不仅婚后顺遂,想来今后驸马在官场上也是一帆风顺的。”
“借郡公吉言。”
前世的大婚中,李少怀作为太常寺卿从置办到出宫送亲入驸马府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任何话。因为心是死寂的,圣旨不可违,人心她也不能逆转,可是她不知道。
进入驸马府后,新房内的一切都被丁绍文遣退了,察觉了从一开始就没有笑过的公主,丁绍文在外房睡了一夜,直到次日五更,那拜堂也省去了,回宫谢恩后,她便再也没有踏足过驸马府。
寇准离朝前,李少怀从五寺中直接升迁为翰林学士,从中状元到入翰林院不过三年时间,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学士。
李少怀入仕之前为道士,后来才有人传惠宁公主像唐太宗的合浦,连私通都是一样的出家人。
一切完毕后宫内负责礼仪的内侍女官们端着物事悉数退下,最后两人出门时顺手将房门小心关上。
至此,良宵才真正属于她们二人,只有她们二人。
燃了一半的红烛闪烁照耀着,使得整个屋子明亮辉煌。
这一刻等待的太久了,这段时间太难熬了,李少怀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扭捏着,原为出家人本不会饮酒,而今日饮酒甚多,不胜酒力之人脸上已经泛了红。
真醉假醉,如何瞒得过两世交心之人。
赵宛如坐在榻上看着她无常的模样,眸子里张皇,“你不必演我。”今日她的喜悦表现的太失真,“从你知道我身份的第一刻开始,到你穿着官服来坤宁殿娶我,你的疑虑就没有消过!”
被看穿的人有些心虚,心中的愁苦是两难。
“我…”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赵宛如一身红衣,从榻上坐起,缓缓走近,“你想问,让你入仕,把控朝政是为什么?”
李少怀斜侧过头柔和的眼睛对上她深邃的眸子,唇启却无声,是无言以对,还是难以启齿。
良久之后,她终开口沉声道:“天子盛宠,你将自己置身于万丈深渊,为什么?”
幽幽的眸子里闪着红烛光芒,光中只有一个红衣少年,“你从不曾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从不曾忘记南唐故土,也从不曾真正的将恨抹去,这恨积郁在你心里,渗入进你骨中。”
李少怀低下头,眼里瞬间失华,这是不否认而惭愧的表现。
面对着低头不语的人,赵宛如的目光变得炽热,“我改变不了我是赵氏之女的身份,所以今日只问君一句,可愿为帝?”
“我不愿你愧疚,我不愿你的爱里带着自责,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接受我的爱!”
房中安静,安静的可听到窗外蝉鸣,安静的可怕。
这话深入人心,热血随言语涌入心头,九盏宴上的御酒后劲上头。
“你若想恢复李唐,我就算舍命…”
抬头的人,眼中布满血丝,不等眼里之人朱唇停下,更不由人反应,起身霸道的将人拉扯入怀,红唇覆上朱唇,手禁锢着凤袍内的手腕,一步步抵向前,她只得退,退到榻上退无可退。
赵宛如被她的失控吓到,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要逃开。
急促着呼吸,手腕带着身体一起被人用力的抓起,眼前人往日的温柔尽数消失,眼里如狼。
赵宛如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李少怀是习武之人,而她本就是个瘦弱之人,她要强来,她是反抗不了的。
按着她手腕的人不再有动静,在失控之后,李少怀意识清醒过来,望着身下眼里充满了不安与惶恐的人,突生自责,扭曲的脸上将眼睛闭死,朱唇颤抖着,痛苦化成的泪从眼角顺着睫毛落下。
见她失常,又如疯魔,赵宛如心中猛然抽痛,覆上手轻抹着她的眼角,“你到底…”眼里的惶恐变得温柔,“还是个笨蛋!”到底也依旧是一个温柔的人。
失控的人为何失控,许是她的情深,许是她的不顾一切付出,也许是自己心中的魔,因情失控,因爱而理智。
她所做的,她想做的,仅仅是因为她,她不想她在她眼里,和那执念并存。
可是却忘了,情深,是彼此,“你是我妻,这天下姓赵和姓李,有何区别?”
赵宛如在琼林宴那日看到度牒下面的信回去后就提笔写了回信,但是没有立即送去,后来一连发生了许多事,这事也就搁置了,直到昨夜她才差张庆将信送去驸马府,由于旁的原因信未送到,于是今日便又让他再送。
燥热的晚风透过窗户,溜进驸马府的书斋内吹动起珠帘,香炉生烟的桌上,压着一封泪痕湿干的信。
“寒风渐渐,不见良人,心凉尤渐。世间千难万险,不及红墙高深,只因它所隔你我,愁是离别,思是难见,院中红梅,难诉我衷肠。
君在本在世间,游于天地无所顾,所视,窥,所恶,皆因我,入仕入不尽深渊,遂愧有及 ,亦爱极及。
君悉知,心中天下不在天下而在君,君安,则我安。眸中虽有明月可明月为君,君安在,则我安在。
怎可知,终不见时相思为引,世有凤蝶,环君之侧,朱墙内,哭亦无止,恨将与你同死,不忍见你痛,死亦不能,今见君字,字字我心,心刻万句,句句皆你。
今之后,你心中我,我心中你,朝有时,暮有时,时时是你,不畏人言,不惧黄泉,唯怕无你。
即便千山无菱,万海枯竭,也不敢与君离绝。”
第80章 可叫婚约为契约
随着太阳升起; 穿着红衣的少年脖颈间已经冒了些许汗珠。
“先把汤药喝了。”从丁府中跟随过来的女使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
少年用瘦长白皙的手端起银碗; 一饮而尽,擦拭嘴角后躬身,“娘,孩儿去迎亲了。”
孙氏低眉踌躇,儿子大婚之日丝毫未见她喜笑,府中下人原先以为她是喜极而泣; 后来见她迟迟不曾展开过眉头,便猜测郎君尚了公主; 公主是帝女,帝女为君; 为彰显皇权; 避免行公婆姑舅之礼,公主下降后驸马便要升行抬辈分; 若公主是一个跋扈仗势之人,那日后这一家子人对着公主恐怕就要抬不起头了。
她们不知道孙氏皱眉的缘由; 是系着这一大家子的性命; 母亲紧紧拖着她的手拍了拍,“小心一些。”
丁绍德点头,整理了衣冠出门去。
接过缠绕红绳的马鞭,跨上了马; 幼时至今一直体弱,出行皆是抬轿,多年来骑马的次数寥寥无几; 今日是大礼,还好特意挑一匹温顺的马,紧握着缰绳调整重心,轻夹了马肚,迎亲队伍启程。
黑色骏马上的红衣少年,风度翩翩,迎着初升的朝阳,脸上气色温润。
“真只是逢场做戏吗?”夏风拂过车窗,卷起轻纱,轿中女子神情低落,眸光失色,黯然。
“三娘何必挂怀这种人,当初他若有心早就上门提亲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官家赐婚,拒都拒不得,你再看看他如今这得意的模样。”轿子旁边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不耻的说着。
“二哥哥哪里又知道,赐婚背后之事呢。”
赵允言拉了拉缰绳,轻摇头,“长兄去送亲惠宁公主了。。。”这次送亲的宗室很多,按照关系,楚王是皇帝的同胞长兄,赵允言本该在三公主送亲之列。
顾三娘坐在轿中冷颤一笑,“我若是那般不坚强的人,早在流放之地我就已经死了。”
“你是我们楚王府唯一的女儿,想要天下什么样的男儿没有?”
赵允言说的话触及了顾三娘心中的痛,“私生女。。。”再次冷笑一声,“真是可笑。”
自登第入仕以来,丁绍德与从前纨绔的模样判若两人,皇帝赐宴,与两位驸马私下叮嘱。
“元容也是我的爱女,自幼便入了山门,今时回来又嫁于你,虽是玩闹了些,可性子不坏,是个纯良之人,你要多多担待,多多护着她些。”
丁绍德愣了愣,抬眼看着自己慈祥的岳丈,分明就是他一早就有心要把自己这个刁蛮的女儿嫁给自己了,丁家四子若皆入仕掌权势必大患,皇帝嫁个公主与丁家系亲可以起牵制的作用,长女不由他做主,可丁家长子又只愿娶惠宁公主,想来想去他便看中了自己。
所以当三公主自己提出的时候,这旨意第二天就下达了,连给丁家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臣,谨记。”
紫杉的内侍领着丁绍德穿过宫廊进入后宫到达钦明殿,杜氏为贵妃,是母凭女贵而封,仅次皇后之下。
今日两位公主下降的仪仗是一样的,太常寺所置办的本该有长幼嫡庶之差,但因赵静姝年幼时就被送往道观,皇帝觉得亏欠,遂下旨进封卫国公主,除了未赐第开府,其他的置备与大公主皆一样。
千凝搀扶着穿华衣的女子出殿。
“咱们三姑娘,比大姑娘还要好看呢。”
千凝打趣道:“驸马爷可不要在此时丢了魂,这太阳落山昏礼才刚开始呢。”
丁绍德凝视着盛装下的赵静姝,接过嬷嬷递来的红菱,眸中转着流光,“殿下现在的眼中是季泓。”
在宫人的簇拥之下抵达仪仗处,驸马与天武官一起静候在檐边,两位公主被后宫妃嫔围着。
杜氏饱含泪水,才接回女儿如今又将出宫下嫁,这门婚事赵静姝在从国子监回来之后曾向杜氏提过,杜氏以丁绍德不学无术当即拒绝。
谁知春闱之后丁绍德一举中第,轰动了整个东京城,后来被皇帝赏识受到重用时杜氏这才改变了看法。
几日前杜氏就拉着她叮嘱了好几遍,如今仍是不放心的单拉着她到一边含泪嘱咐,“虽为公主,可入了内宅就要随夫,内宅和睦女子才得安生,虽有你爹爹做主,可也不能失了夫家的心,我原以为他是空有其表之人,如今想来他。。。”杜氏于后宫争斗数十年,早已看透人心,只怕是丁绍德故意装纨绔,这样城府深的人,她担心着自己的女儿。可如今她们毕竟是夫妻了,她不好说自己的女婿什么,只能嘱咐着赵静姝,“想来他也不会差待了你,日后你也要多多堤防,管束他,万不能再让他沾染烟花之地那小姐。”
赵静姝自己对这门婚事其实是不在意的,她只想出宫,不再受这大内的拘束,于是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丁绍德牵她上檐子,炎热的天,她的手心却是凉的,“殿下现在的心却不是季泓的。”
出门前的话与车上的话让赵静姝站定,“眼睛可以看万物,心却只能装一心。”她又迟钝了一下,季泓是眼前人的字,“你。。。是什么意思?”
丁绍德勾起嘴角轻闭眼温柔的摇着头,“时辰快到了。”
乐队奏响礼乐,城墙上燃起升天的焰火,仪仗从宣德门一直南下,走的是御道。
送亲宗室与官员及家眷的马后面是数十个轿子,都由禁军抬着,轿子上是太常寺一月前置办的陪嫁物品,放置于后殿且由宰相亲自查看过后写成礼单奏报皇帝。
傍晚的风拂过汴河,将一阵舒爽吹至岸边的驸马府,檐子停下,仪仗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