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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要问案便问,突然问我四弟身子作甚?”丁绍武震怒。
丁绍德拍了拍二哥的臂膀,“二哥,不打紧的。”于是朝晏璟点头,“嗯。”
“由五灵脂而制成五灵散无色无味,活血化瘀,像你这种患弱疾之人少量服用是有好处的,但是若与神草相合,会令你导致瘫软麻痹,丧失行动力。”晏璟看着丁绍德的眸子,透彻的像洗净的心灵,“常年患咳疾,定然会服用一味药,‘假苏’,此药可调和相克的两位药材,所以,若那酒是你饮了,毒不至死。”
“我猜,下毒之人是不想要你的命的,只是歌妓不知情。。。”晏璟润了润眸子,尤为心痛那位女子的死,“四公子,好风雅!”风流儒雅,却葬送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命。
“下毒之人,真是高明!”无色无味,李少怀又从不染酒,是不会去关心酒内有无五灵散的,而丁绍德又如何能知道药补会成为令人暴毙的毒。
丁绍德听着晏璟的解释驱身一震,沉重着呼吸,“不。。。不至死。。。”
渐渐的,案情似乎越来越明了。
听众,以及诸多官员,由不理解,看好戏,开始慢慢对这个年轻的女冠刮目相看,不由的惊讶着,长春观的弟子都这般博闻强识么,也让涉案之人心虚,开始变得神色慌张。
赵宛如坐在屏风内长呼了一口气,所幸她将晏璟留下来了,否则真不知要审到何年何月才能将李少怀救出来。
心中不由的暗笑着,上一世李少怀和她言及过,她们师姐弟二人尤为钟爱鬼谷子之书,颇喜好张仪与苏秦的策论。常以苏秦公孙衍的合纵,与张仪的连横二人对论,她总是输给她的大师姐。
先前还有人小声议论,如今都安静的站在一旁倾听她断案。
“且李少怀初来东京,根本就不识得丁四公子,如何知道四公子患疾。”
“这下毒之人定然是对丁四公子以及李少怀都极为熟悉的才是。”对于晏璟来说,两个人都是师妹,都是亲人。抛开私情,身为道家弟子,她只站理,帮理,即便今日狱中的不是李少怀,而是一个普通百姓,她也是不会徇私的。
这也是钱希芸对温柔的大师姐远之避之的原因,温柔往往最致命。善良,也是无情。
“这位小哥,敢问你的酒,从何来?”
喜福两腿发麻的颤手指着身旁的女子,“是她!”
厮儿的动作,晏璟看在眼里,随着水落石出,只差点破,这几人相当恐惧,恐惧往往来自心底,来自压迫,于是她猜测,这案件定然没有这般简单!
这个名为喜福的下人,一定还藏着什么事。
遂抬头看了一眼钱希芸,或许不仅与钱有关,还隐藏着别的,于是晏璟一改之前的温柔,用力抓着女使,“酒从何来?”
—啪嗒—
拍肩的声音让一旁钱希芸的贴身女使吓得颤了一下,细微的动作尽入她的眼中。
“是。。。诺姐姐给我的,说是内巷雅间里丁家的四公子要酒,但是四公子一向来楼中只喝三年以上的陈酒,那酒特殊,楼内常备的没有了,恰好她说她有。。。便给了我。。。”
对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钱氏,似乎都觉得凶手是钱二娘一般。
对李少怀熟悉,对丁四郎也熟知,更熟悉丰乐楼产业,若非钱氏,还有谁?
晏璟转头盯了阿诺一眼。
—噗通—
女使阿诺重重磕着响头,哭泣道:“都是奴家之错,公主殿下,大相公,官人。”
“哼,果然有隐情,还不速速道出实情。”
“都是奴家一人之错,奴家家贫,自幼卖入钱府为奴,后来二姑娘被接回,奴家便服侍起了二姑娘。。。”阿诺抖动着身躯抽泣,“二姑娘心善,从不将奴当婢子看待,念奴家贫,家中又有老母亲与患病的幼弟时常关心救济,后来又请了大夫替弟弟治病,十年来为人奴仆遭人白眼,而二姑娘待奴好,奴便发誓要伺候其一辈子,结草衔环相报。”
疑点重重,因为她只是个下人,如何认识李少怀。
“奴自幼生长东京,对东京之事极为熟悉,对丁绍德为人也深知,而二姑娘回府后常提及李真人,顺及此奴便了解到了李真人的喜好,也特意打听过…”
结草衔环。。。赵宛如透过屏风看着俯首在地的瘦弱女子,想起了刚刚调查的册子里写了阿诺原先是长房公子钱暖的伴读丫头,也识得一些字。
“好一个主仆情深,如此你就要坑害丁四?你可知,谋害大夫息子可是处以绞行?”
阿诺直起身子,回首怒目瞪着丁绍德,“这个人,恶贯满盈,整个东京谁人不知,就连昨夜受人邀约还要带着娼妓,试问诸位,这样的人你们愿意嫁?”
“岂有此理,你休要无言乱语在这。。。”这种污蔑之言,丁绍武实在听不下去。
“呵呵呵呵,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替你去死,真是世道不公,昨夜你就该死去,老天真该降下一道雷将你劈死!”说罢女子起身,从袖子内抽出匕首,朝丁绍德冲去。
且将堂上众人惊呆,同时也慌乱拔腿躲开,躲远,丁绍武为武将,上过战场,又是在契丹人铁骑下拼杀过来的人,这女子怎能敌他。
几下便被制住了,“我看你才是丧心病狂!”
“放肆!”王旦敲响镇尺,“公堂之上,岂能由你胡来,卫兵。”
卫兵刚进来,还没捉住人,女子就从原地倒下了,原本要刺杀丁绍德的匕首划破了她自己的脖颈,血溅三尺,霎时倒地之处溢出血泊,穿甲的军士蹲下探了探女子的上唇间,“尚书,没气了。”
慌乱的惊叫声被王旦镇尺敲桌的声音震慑住。
原本安静听案又被实情震惊的公堂,如今因为女子的自戕而变得气氛十分诡异。
女子的反应过激和当场自戕,在晏璟看来无疑都是在掩饰,掩饰恐惧,还是。。。因为害怕恐惧而为的,她心中充满疑惑,“这事不。。。”
“够了!”屏风内传来的声音比之前大,震摄住了整个公堂。
“此案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便快些写清供状,还狱中蒙冤之人一个清白,罪者虽自缢,可也应当伏法示众才是。”
明明有隐情,晏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屏风处,王旦将幕客写好的状子过目一遍后转呈给了赵宛如。
“其他的,吾要回去禀报官家,此案王尚书功不可没,吾定当会向官家请旨。”
“真人也辛苦了。”
晏璟深深凝着,“殿下,才是那个最辛苦之人。”
衙门外看热闹的人散去,丁绍德无罪被丁绍武带走,而此案因为牵扯到了钱府的女使,钱氏被留下。
“张雍,你好大的胆子!”
案子被颠覆,张雍错愕,也惊慌,内心更是苦涩,刚恢复官职,丁钱两府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恰好李少怀自己认罪了,他便想着就能快快解决了,省了一桩得罪人的麻烦。
哪里会知道,一个寒门道士,牵扯出了两位最得势的公主。
赵宛如的厉声将张雍吓得颤跪了下去,“臣。。。臣。。。臣不知道此案会…”
“你还要与我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张庆知道,这次公主是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张雍不明所以,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殿。。。下说的是。。。”
赵宛如小腹前微凉的双手被温暖的手掌盖住,长公主赵衿轻望着她轻轻摇头。
晏璟看着从屏风后漫步出来的长公主,世间唯温柔二字形容她最合适不过,这种由内而外给人的感觉,是不需要用言语来体现的。
赵衿端站着,虽柔但不失气势,“你办案不利是失职在前,身为执法官知情不报是蔑视大宋律法在后,而狱中犯人受难差点丧命,则是你为人父母官的大错!”
张雍官帽上的对翅摇晃得厉害,细观耳畔的灰发都已经湿贴在脸颊上了,重重磕下头,“臣有罪。”
“开封府案件之多,你有错,却也有功,桩桩件件冤案你都替其平反,怎的就在此犯了错?”
“是臣一时糊涂,酿此大错。”
“纵是无心之失,但错便是错,你明白吗?”赵衿不似赵宛如,赵宛如是带着火气的,更多的是摆着皇家的架子问罪。原因只是想替李少怀出口气。
但是这朝堂上的水过于深了,张雍为三朝老臣,资历之深,被罢官复职后还能出任户部侍郎与权知府这样重任,这其中定然不简单。
这两个在太宗膝下长大的女子,怎会不懂。
张雍颤巍道:“臣,明白。”
现在要紧的是李少怀的安排,“既案清,那么无罪之人应当放了才是。”赵衿扶起张雍,“爹爹在世时,常提起张老,因王氏一案罢免您而后悔。”
张雍之为人,赵衿是知道的,为人苛刻,吝啬贪财,目光短浅,又极善于奉承,还常觉自己之才而自大,不过做事还算勤恳,这种人一点就通,适合为官,适合替皇帝做事。
无大功,也无大错,是有着资历的老臣,礼贤下士是太。祖建国宋初时就定的家训,告诫赵氏子孙。
勿以居上位而自傲,要时刻记着,水涨船高,总会有颠覆的一日。
一冷一热,张雍瞬间感觉冰火两重天,不知是忧还是喜的好,只得感激涕零道:“皇恩浩荡,差将酿成大错,罪臣惭愧。”
“此案后续之事,还劳烦权知了。”
王旦只不过是奉旨过来重审,而开封府的案子,卷宗,最后还是要经过张雍之手转交刑部的。
“是,罪臣定当细心着不出差池办好。”
赵宛如倒是对长公主的睿智颇为惊讶,温柔之言说了半天,原来目的是这个。
赵衿笑了笑,“李真人曾是我的宾客,如今他昏迷狱中,我便将他带回公主府了。”
张雍大惊,“他。。。。”原来这李少怀是长公主的人,他愁苦着,刚恢复官职没多久,一直小心翼翼的办差做事,好不容易躲过了朝堂两位相公,却未能躲过皇族,苦命啊!“臣这便吩咐狱卒将李真人释放出狱,护送到长公主府上。”
第44章 柔肠一寸愁千缕
李少怀被带往了长公主府; 不过是暗中送去的; 张雍处事圆滑,除了亲信之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相比许国公府和城西京郊,长公主府是最安全的地方,赵宛如从大内出来插手此事,势必会惊动坤宁殿; 她也知道以母亲的疑心之重,用不了多久坤宁殿就会来传旨; 召她回宫。
如今李少怀伤重,留在长公主府是最为妥当的; 除安全之外还能方便自己出入探望。
事清时都已经天黑了; 张庆留了几个亲信在开封府盯着,随赵宛如去了长公主府。案子是有内幕的; 经过一日调查他总算看明白了,这事情背后牵连甚广; 丁绍文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可他又不太理解,“殿下为何就这般放过了那些幕后之人,借道家将他们揪出岂不是。。。”
“你想的太简单了!”赵宛如盯着车窗外的夜空,寒风呼啸在窗边; “从窗口看天,天只有窗口般大,窗外呢?天之外; 有更广阔的天,他今日能一手遮天,是非我一日能控的。”
“可让阴险之人逍遥法外,那自戕惨死的女子,臣这心里。”
赵宛如回想起了下午张庆禀报给她的消息,钱希芸贴身女使的家眷早在几日前就失踪不见了,逼问邻里都说是搬家去了外省,赵宛如便知道此事有猫腻。
“这些人,若就凭此事揪他们出来,以他们背后的势力,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