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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怀略低下头浅笑,“有劳。”
如她刚刚走至廊道所想,会不会是元贞与师姐一样假借许国公的名义请自己到府上。
果不其然。
只是如今她与先前去学士府的心情不太一样,现下是心中多了三分慌乱,以及七分喜悦。
许国公府有诸多小院,西南这个离前厅较远极少有闲杂人过来,是个安静之所。
院里的一支寒梅都覆上了浅粉,等着迎接冬日的严寒与傲雪。
李少怀拂了拂衣袖,推门而入。
关门声停后,她有些发愣,一时间望着赵宛如说不出话来,于是胡乱找着言语,“不是说,许国公病了吗?”
“怎么,非要是许国公病了,你才肯来?”
“不是。。。我!”
“长公主府的风光可还好?比起学士府的景色又如何?”
李少怀愣在原地,走近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昨日张榜,见有禁列,于是我情急之下去找了恩师寇准,谁知这么凑巧,恩师家就在长公主府旁,我是迫不得已才去的。”
李少怀憋屈着,“钱学士的女儿是我二师姐,我此次来京本也是要找。。。”
赵宛如色变,李少怀言止,“怎么不继续说了,找什么?”
李少怀有些不明白,屡次提到二师姐的时候赵宛如都是一副不喜的样子,“你又未见过她,如何总是一副仇敌的样子?”
“我没有见过她?”赵宛如从座上起身,紧了一下手,颤道:“是,我是没有见过她!”
但是我恨她!
前世若不是钱希芸与丁绍文撺掇,她又怎会一步错,步步错。李少怀更是个榆木脑袋,眼睛永远蒙着一层灰,被人利用着算计着都不自知。
李少怀愣了一下,“你不会和大师姐一般,以为她喜欢我吧。。。”
赵宛如似乎从李少怀嘴里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你大师姐来东京了?”
李少怀点头,“我找宅子的时候,找到张员外给晏殊安排的屋舍去了,大师姐陪同晏殊赴考。”
“晏殊?”
“嗯,是我师姐的同胞弟弟,今年才十四岁,受张安抚推举应童子举。”
赵宛如微垂眼眸。
李少怀放下药箱,“就算二师姐喜欢我,可我的心不都在元贞哪儿了吗,只要你不肯给,谁又拿得走。”
“你。。。”赵宛如上挑着眉,“别人是拿不走,可你这般优柔寡断,拿与不拿有何差别?”
上一世的事情她记得清楚,李少怀这个优柔的性子徘徊在众多人之中,处处受限,处处为难。
这一世依旧没变的是话说的永远好听,“差别可大着呢,元贞拿着我的心,那我就是你的人,你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赵宛如轻叹一口气,“很多事,很多人,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往后有事你不能瞒着我,也莫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似一个长者告诫涉世未深的后辈一般。
李少怀连连点头答应。
见她舒了一口气,李少怀走近,凑到身后小声的试探道:“你。。。还生气吗?”
“你少来!”赵宛如抽离往前走了两步。
“别以为你去长公主府的事情就这样简单解决了!”
“什么。。。”李少怀纳闷,“我未在公主府居住,而是去了陆阳家里给他医治,这又怎的招惹你了?”
“哪儿是招惹我呀!”赵宛如冷笑。
“那是什么?”李少怀不自知。
“你。。。”赵宛如转身,胸口提着一口气,幽怨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李少怀转着眼珠想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竟不知,我有这么大的本事,那长公主不会也。。。”瞧着眼前人的模样,旋即大笑,“哈哈哈哈,看来我也是挺受人欢迎的。”又故作正经,“管她是什么知州娘子还是皇家公主,偏我李少怀都看不上。”
又走近一步,柔声道:“偏我心里只有你!”
赵宛如望着一脸荡漾的人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心中终究还是软了下来,装着傲气道:“别以为你说些好听的话我就心软不罚你了。”
李少怀端手站直,“好嘞,您罚,只要您开心!”
她这个乖张的样子差点逗笑赵宛如,赵宛如强忍着心中的笑,走到书柜旁,抹有红色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一线,最终定在一本书上。东汉班昭所著的《女诫》。
“是让我顶着书嘛!”李少怀还以为她会让自己跪着反省呢,“就知道你心疼我,想来此法。”
“得寸进尺,不让你跪着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虽不是男儿,可是。。。”瞅了一眼李少怀的膝盖,赵宛如心里憋着一口气。
上一世,是自己心软,便宜了丁家。这一世,可不是与上一世那般只卸祸首一条腿那般简单了。
李少怀接过书,皱眉道:“惠班固然有才,可我最是不喜她的这本书!”
“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身为女子,贬低女子,纵使有才。。。太过卑微了。”李少怀摇头的同时又叹息,既无理,更无力反驳。
因为事实如此。
这书,赵宛如自幼就被大内的嬷嬷抱在怀里教授,她虽也不喜觉得十分无理,可随着长大,看清世事,慢慢也就明白她们所处的不正是如此吗,“你翻开到专心第五,文章的第一句话与第二句话。”
李少怀不明所以,翻开手中的书。
念道:“《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心中一怔,又念道后面一句,“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
李少怀挑起眉头,“这句是出自《司马光·家范卷九·妻下》意为。。。得到丈夫的喜爱,妻子就可以终生有靠,失去丈夫的欢爱,妻子就一切都完了。”
她有些懂了,润红了双眸,取下发簪散下青丝,将书和起顶在头上,“夫者,天也。李少怀不会做负心郎的!”
“我知道阿怀不会做负心之人。。。”夫者,天也。所以你要快快成长起来,能够离了我独当一面,能够洞察世事,不被人所蒙蔽。
赵宛如走近,将她头上顶着的《女诫》拿下,“好了。。。”
“你可不要心疼我!”李少怀又夺回重新顶上,“这样,我长了记性下次就不敢了,省的柔姑娘说我拈花惹草。”
赵宛如噗笑,“阿柔是这般说你的?”
李少怀耸肩,“可不是嘛,我哪儿知道那长公主坐在轿子里好好的会探出头来看,又怎知道对视一眼她就。。。”
李少怀委屈之言,让赵宛如心中忽怔了一下,顺着这个思路,她似乎才想明白,长公主看上阿怀最初之因是自己。
因自己出现在那茶楼上,长公主才探出头来看,没成想没看到惠宁却看到了一个年轻俊朗的道士。
“都是我的不是。。。”赵宛如伸手将书再次拿开扔到了一旁的桌上。
她因一夜未睡,脸上有些慵懒的倦意,加之拔下发簪披头散发,与之前精神之姿又别具一番风味。
“阿怀散发的模样真是好看~”她浅笑,手指揉倦着李少怀的鬓发。
指尖时而轻触李少怀的胸口,让她心中做痒,顺着她的指尖握住纤细的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见她上钩,赵宛如将手抽离,“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
手中温婉突然一空,李少怀有些不甘,急切道:“你我隔了两日,如同三十年,我思念的紧。”
“如此你还一见面就责罚我。”
“不是你自个要长记性?”
“我不管,”李少怀走入内屋,就着床榻躺下,“我不走了,我今儿就睡这儿了。”
“。。。”
李少怀果真就在这儿安稳睡下了,躺下还不到半刻,床头就响起了小酣之声。
赵宛如呆滞,望着这个突然撒娇的人是哭笑不得。
从前那个自诩君子的李若君,何时与人撒娇过了,又何时会这般放纵自己了。
她才想起自己上一世从未和李若君透露过自己情感,在自己承认之时又被李少怀亲手所毁。
她心狠,李少怀心也狠,她放不下,可最后李少怀也没能放下。只是因相互明白的太晚!
她拿起桌子上《女诫》轻皱了一下眉,扔到了炉火内。
甜水巷的丁府。
丁绍德回来后被家法伺候了一顿,丁父勒令禁足不许他出门。
丁绍武便趁夜深偷偷的去马行街捶开药铺的门抓了大夫替他医治,好在都是一些皮肉伤,下人动用家法也知道分寸,知道这丁绍德是与翰林学士钱怀演家的小娘子是有结亲之意的,下手时避重就轻。
丁绍德身子骨弱,丁绍武怕落得什么病根,千叮万嘱大夫看仔细了。那大夫开了内服,外用好些药,连确认几次无碍才被他放走。
“你说好好的,爹爹是如何知道你去了的?”
丁绍德生母含着泪替她上好药后退离了出去,兄弟二人谈着话。
“会不会是大郎派人盯着咱们。。。”丁绍武百思不得其解,却看着丁绍德一副满不在意德样子,“打的是你,你身子骨本就弱,你。。。怎总也不急的?”
丁绍德趴在床头闭目,轻松道:“这样岂不更好,学士府就会多几分犹豫,不愿将女儿嫁给我了。”
丁绍武叹着一口气,将带来的药放在床头的小方桌子上,“你嫂嫂让我带来的,怕你留下伤痕,这药管用。”
“谢谢哥哥与二嫂。”
丁绍武走后,丁母眼含泪水的坐在丁绍德身旁,“如今咱又不缺钱,你又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丁绍德先是没有回话,脑中沉思着,自己如今这副样子对丁绍文构不成威胁,不至于派人盯着,而且聚赌有辱家门名声是株连的死罪,若不是丁谓在大内声望极高又得圣人偏袒,恐怕早就遭弹劾了,自己也早死了。
前脚跟着后脚,这风声走漏的未免也太快了,“究竟是谁这般不喜我,要置我于死地。”
随后回神握了握母亲的手,“母亲,这样不是正好,钱府的小娘子心性我们尚且不知,若真娶了,焉知她知晓我的身份后会如何。”
“都是为娘不好,为娘不该因一己私欲而置你如今的处境。”丁绍德的话让丁母放声抽泣了起来。
母亲的哭泣让丁绍德心疼的忍痛跪立起,“母亲,绍德觉得这样挺好的,若是女儿家。。。”她深皱起眉毛。为男儿都不受重视,若是女儿,这丁府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他们立脚之地,又是否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嫁给哪家真正的纨绔。
第29章 花近高楼伤客心
李少怀收回把脉的手睁开眼; “嗯; 好很多了,只是切忌勿要用眼过度。”
陈陆阳点点头,“多亏了二哥的妙手回春,否则我这眼睛。”他轻呼一口气,经过李少怀的医治经过几日的调养,他的眼睛能够看清一点了; 虽还是模糊的,但不至于像先前一样眼前一片黑。
如今为感激李少怀特意请她到丰乐楼喝茶; 此楼虽为酒楼,可是茶也出名。
“几日不见; 少怀怎的气色越发红润了?”李迪坏笑的打量着她。
自她去陈府治好了陈陆阳的寒疾; 名声大震,此事被东京百姓广传; 引来好几个相公请她到府看诊。
请她的人里面还有德高望重的许国公吕蒙正。
“兄长怎总拿这个打趣我。。。”李少怀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呵,你就别装了; 我与陆阳你还信不过吗; 快些告诉我,她叫什么,年芳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