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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琴师-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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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楚,希宫,陈店。
  此时,大殿上一片死气。
  谁都不敢开口——郧地城的失守,本就是令人丧气的了,失守的原因,更是让人无脸再提。
  孙望亚叹了好几口气,耷拉着有些衰老的面容,不出声。
  陈迪说了一番话,曲沧低低地应了,也未作评价,这次失利,对南楚的打击有些大了。
  陶和志扫了扫四周,无人发话,斗胆上前道:“王,愚将认为,因为北方他们并未取得好处,如今敌军占了我郧地,会有两种路线。”
  他抬头看了看曲沧,曲沧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陶和志咳咳嗓子。
  曲沧端坐起来,道:“请陶将军细说。”
  陶和志觉得被曲沧重视了,才朗声道:“其一,会向北方进军,与北晋军汇合——然而,此行耗费过大,且困难重重,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其二,会兵分两路,一路向南,一路驻守在郧地,等待后续部队,休养生息;其三,兵分三路——然,愚将认为,此举可能性最低。”
  曲沧点头。
  陶和志道:“最有可能的是第二种,王需等待东丹军的抵达,只有联手,才可以击败晋宋联军。”
  陈迪淡淡道:“东丹军实在是傲慢,到如今竟然还没有到达希宫。”他看了看,目光盯着一个挺直峻拔的深紫色背影上:“看来,王大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王散因依旧目视前方,看都没看陈迪一眼。
  孙望亚捋了捋胡须,慢悠悠道:“陈大人自然是非同凡响之人,只是不知商定协议之时,怎的也没有发现纰漏?要是老陈大人,可万万不会同我这老眼昏花之人这般糊涂啊。”
  陈迪最不满别人用他父亲来压他,遂不做声。
  曲沧无意听他们缠斗,道:“众爱卿皆是为国操心之人,本王深感欣慰,然,东丹军迟迟未到,实在是令本王头疼,望诸位回去多想想,以解南楚燃眉之急。”
  散了场,曲沧唤来王贺,道:“逊衡,其他的西宋眼线可都拔掉了?”
  王贺将书卷递给他:“全部理出来了,如今已经押送到天牢。”
  曲沧接过,当看到甚至有隐藏在陈店将近五十年的人,不免寒心。
  他冷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纵使是我南楚损失了良将军士,暂时丢了郧地,但是将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捉拿归案,不再祸害内廷,也算是件好事。”
  王贺叹息,道:“如今郧地被夺,的确是棘手。”
  曲沧拉过他,将头埋在王贺的颈窝处,低声道:“就算东丹王没有眼力,不来增援,本王也不会坐以待毙!”
  曲沧道:“逊衡,替我安排,八月初,本王便御驾亲征,亲自去西面会会他们!”
  王贺看着曲沧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微微担心,然而,终是点了头。
  回到了府邸,王散因径自脱下了官服,**着匀称修长的躯体,打开衣柜,准备换身简便衣服。
  不料祝纹刚好推门进来。
  “啊。”
  听到祝纹微微的惊呼声,王散因回头。
  门立马阖上了。
  静默了片刻,祝纹道:“散因,可是换好了?我来同你商量件事情。”
  王散因应了。
  祝纹轻轻推开门,只见王散因只宽宽松松地穿了件长袍,衣带松散的系着,露出一大片胸膛,只觉得脸上发烧。
  王散因走到床边,侧躺着,一双如寒星般的眼正盯着祝纹:“是伯父伯母来了信吧。”
  祝纹关了门,点头道:“过几日要去东丹探访他们……”见王散因沉了脸,连忙道:“其实,也是帮一个友人脱身。”
  王散因示意他继续说。
  祝纹道:“当初在安都,结交了一位儒士,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很谈的来——直到后来,偶然见才知道他是白府的二少爷,名叫白廷。”
  王散因脸色依旧沉了下来。
  祝纹有些紧张地走近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他,道:“他曾经提起过他的三弟,性格乖张跋扈,为人傲慢不羁,白老爷便将他送去东丹他母亲那里管教,前年回来一次,他以为他三弟脾性已改,不料,此次同他去东丹,竟然被困住了。”
  王散因有些兴趣,好整以暇地道:“难不成他三弟设了套?”
  祝纹面色有些发白:“他……他打断了白廷的腿,将他囚了起来。”
  王散因:“……”
  王散因慢慢坐了起来,道:“那你是如何得知?”
  祝纹道:“大概有一年多了,他尝试了很多次,每次被发现都会被暴打一顿,我是今天才收到这封信的。”
  王散因接过那封信,拆开,竟然是一封血书。
  纵使是王散因,看了信上的内容,脸色也微微变了。
  王散因皱了皱眉,道:“他这个三弟,倒真是心狠手辣。”
  祝纹一脸紧张道:“散因,我们一同去吧,我怕他熬不住的,他说不让我告诉白府里的人,尤其是他四妹,你觉得如何?”
  王散因道:“他不会死,既然他吩咐过,我们便保密,毕竟不是件好事,朝中正好商讨了东丹的态度,给我十日,十日后,我们便出发。”
  祝纹一脸感激:“多谢。”
  王散因盯着祝纹看了一会儿,直到祝纹疑惑地抬头,他便躺下,一头黑发散在床上,眼睛微微闪着光,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低声道:“一同睡吧。”
  祝纹红了脸,答应了。
  十日后,王散因果真带着祝纹去了东丹。
  临行之前,孙望亚叮嘱道:“东丹王是个有眼见力的人,只是身边有些人不明事理,他们上次便对出战协议有几分微词,这次去,务必要打理好这些人的关系,凡事都以让他们能尽快下了进攻的军令为好。”
  王散因道:“谨遵孙老教诲。”
  孙望亚叹气道:“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了,你们年轻人可要加把劲。”
  他用一双依旧锐利的眼盯着王散因,道:“此次去东丹,不要意气行事,遇事,要学会忍。”
  王散因心中不置可否,却还是应了。
  曲沧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看着那一行浩荡的队伍远行。即使在朦胧的晨光之中,帝王的背影,看起来依旧威武挺拔。
  安都,钟府。
  “夫人——夫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伏在床榻前痛哭着。
  一个容貌秀美端庄的女子正仰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柔和的双眼微闭,未干的泪水还残留在脸上。
  那个时候,钟函正在韩王府。
  韩懿同他说了郧地的详细情况,表面上是安慰,内里上,却是打击。
  钟函道:“那么……小仪他……”钟函闭了闭眼,痛苦地说:“如果我当初强行带他走,就不会如此了!”
  韩懿轻轻地将他环在怀抱之中。
  然而坏事不止一件。
  钟府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钟函原先就没有血色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他颤抖着声音,道:“我去看看……怎么会,怎么会!”
  看着钟函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身影,韩懿连忙跟上,喊道:“清之,快上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狂奔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卧在床榻上的燕惠。
  死去的燕惠。
  钟函一步一步走近,恍惚像做梦一般。
  灯会上,阴差阳错的相遇。
  衣香鬓影间,女子清雅的笑容。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听见她的不舍呼唤。
  双双跪在朱门前,燕家人闭门不见,寒风吹得好冷,但是站起来,握住她的双手的时候,似乎心都温热了起来。
  “函,没有关系,以后我爹娘会接受我们的。”她露出一个有些安抚的温柔笑容。
  一年初秋,是繁华的季节,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取名钟仪。
  居住在安都,与她在一起,每天都是愉悦的。
  岁月匆匆,尽管知道,他们有了隔阂,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离开他,这么凄然惨淡的离开他。
  钟函轻轻抚摸着燕惠的脸。
  这么憔悴的一张脸,带着对人世间的不舍,钟函擦拭掉了燕惠的泪水,捧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别睡了,睁开眼睛,我回来了。”
  钟函看了燕惠好久,最终低声哭泣。
  往日的红颜还未完全老去,就这么定格了。
  旁人散去,韩懿站在门外,看着钟函的背影,转回视线,面上依旧是冷然的,没有一分动容,韩懿知道,他多年的忍耐和等待,到了尽头。
  “啪——”
  一声脆响。
  狱卒瞪大了一眼,随即抽出鞭子,“刷”地一声,抽打在了监牢的粗柱子上。
  “嘿呦喂!还当自己是大爷啊!”狱卒阴阳怪气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男子:“要是不想活,以后就别吃饭!”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
  牢房里又是一片安静。
  钟仪被关在最潮湿阴暗的地牢里,这里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初来上任之时,邹儒曾经对他说:“这里一般不关犯人,除非那些罪当致死的犯人,蹲一夜,明天就问斩。”
  邹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了。
  地牢里只关了钟仪一人,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不愿意在牢狱里度过余生,对未知的恐惧,更是在漆黑脏臭的牢狱里要人命。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高傲冷漠的脸。
  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如同凌迟,一寸一寸切割着自己。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气息,仅仅是有些相似的俊美脸孔,为什么他会想到他?
  那一定不是他。
  目光涣散地扫到了唯一的光源,那里藏匿着一只老鼠,小小的眼睛正盯着钟仪,钟仪定了定神,抄起一块小石头。
  “唧唧!!”老鼠仓皇而逃。
  钟仪低低的笑了:用欺负老鼠来打发时光,倒也是不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条约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钟仪疲惫地睁开了眼,模糊之中,看见有人打开了厚重的锁。
  一道光线,从头顶上投射下来,照射在钟仪垂下来的睫毛上。
  跟着前面提着刀的狱卒,钟仪将近是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快点!磨磨蹭蹭!小心你的脑袋!”狱卒怒骂。
  钟仪依旧不紧不慢,面色漠然。
  狱卒也不敢对他动手,就用狠狠的目光剜着他。
  一扇一扇的门,腐朽在地下的牢笼里,钟仪路过一间间阴冷的牢房,一张张森白的脸孔透过杂乱的头发,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悄无声息,仿佛就是死人。
  一时间,只听见钟仪脚链哗啦哗啦的响动声。
  他倒是有些麻木了,走动起来后,居然没有觉得这些枷锁多么沉重了。
  到了门口,刺目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
  “戴上!你***把手伸过来!”狱卒粗鲁地拽过钟仪的双手,“咔擦”一声,两层手铐拷的十分严实。
  在牢狱居住的时间过长,突然见了光,眼睛都睁不开,泪水都汹涌地流在脸上。
  他被带到了广场上,广场上站着的几百号人,都是同他差不多打扮的人,活脱脱一个囚徒集会一般。
  此时正值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广场的地板滚烫,钟仪经历了牢房的“善待”,居然能稳稳地站着,没吭一声。
  号角声响起——似乎是集合的信号,所有看管他们的人都整齐地站成了队伍,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
  那里,是一个高高的天台,有一个如天神一般的高大男子正威风凛凛地站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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