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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康帝开口道:“这几日的早朝请安都免了,朕想休息一阵子。”
“臣妾这就寻人去传陛下的口谕。”
“去拿笔墨过来。”
皇帝一声令下,外头候着的小太监便领命而去。
静了片刻,允康帝面上满是放虎归山的惊惧与悔意,缓缓道:“朕早该知道,留他在这世上,最终只会是朕作茧自缚。”
宁贵妃不去答他的话,而是道:“陛下多休息,莫要伤了神。臣妾就在这陪着陛下,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唤臣妾一声。”
她总能适当地宽慰允康帝的情绪,亦是这么些年咸福宫荣宠经久不衰的缘故。
小慧子将纸笔呈了上来,无需谁的指示,旋即无声无息地退出门外。
允康帝静卧许久,手中乏力,提笔浅浅书写了一行字,面无表情道:“拿去给你兄长,擦着黄昏过去,叫他近几日不必来宫中觐见,只消做事即可。”
“臣妾知道,陛下休息罢。”
允康帝握着她柔软的手,心神不宁地闭上了双目。
月上梢头,不知过去了多久,允康帝于黑暗中骤然睁开眼:“妙容,过几日叫那些官眷贵女去你那聚聚罢。”
宁贵妃正闭目养神,登时惊醒,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臣妾记着了。”
冷宫里关了数十年都没能磨平幼狼的爪子,他绝不可能是以一己之力逃出囚笼的。允康帝不愿彻查此事,暗地里交代了宁国公去寻人,心中仍然不能安定。所谓贵妃设宴,无非是让她观察女眷举止。
且不说女眷未必知道内情,就算真有迹可循,也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允康帝许是真被气着了,太医先前附耳说的便是他的病情,体虚气短,心律不齐。今日因怒晕厥不过是个苗头,就算没有此事作引,日后保不齐也会有旁的事。自然是没有人允康帝说实话的,他仍然坚信自己不过是一时气急,修养几日便会生龙活虎。
反复折腾这么一回,宁贵妃到底没再闭眼了。
作茧自缚,他竟也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虎毒不食子,允康帝却没有一日是想叫这个儿子活下来的。寻太医替他救治,不过是为了皇帝的那点薄面,博得个宽仁的名声。而他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这个孩子真的活了下来。宁妙容一贯是冷漠的性子,一念之差,怨怼至今,因而护住了这个与她本该是天敌的孩子一条命。
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允康帝卷进了茧中,从少女熬到人母,从宅中弱质女流变作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今日也同样困在这茧中出不来。
戏台班子似乎快要易主了,从前由不得她做主,今后亦是如此。
第44章
然年关繁忙,宁贵妃设宴,打的旗号是同贺新春,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官眷夫人该去的都去了。
宁贵妃体态婀娜,风鬟雾鬓,众女眷无出其右。
既是寒冬腊月里将这些夫人小姐召进宫里,台面上的功夫可得做足了。烹茶簪花,吟诗作赋,宁贵妃均是亲自出了彩头,宝石簪子,深海明珠,玳瑁耳坠……不过是供前来的年轻女眷讨个乐。
这边宁贵妃正同几位诰命夫人叙话,宴席另一处也未能幸免。
齐见慈正“病”着,此类场合理所当然地推拒了,不能将病气过给贵人。齐见慈忝居家中,而齐夫人却不能不去。齐夫人原是姓沈,尚在闺阁时,是家中女儿脾性最为温和的一个,却是柔中带刚,温柔而不乏主见。当年的沈姑娘已经做了许多年的齐夫人,宴席上遇着的旧识多还是唤她一声沈家姐姐。
要说旧识,沈心十来岁时同如今的宁贵妃曾经来往过。宁贵妃并非家中嫡女,能一同出席的妇人场合本就不多,沈心在女子书塾第一次见着这个少言寡语的小丫头,便有心照拂她。未曾想几年之后,冷冷淡淡的小丫头成了宫中贵人,二十年转瞬过,当年的小姑娘早已不是小姑娘,由她孕育的太子,差一点就娶了沈心的女儿。
未结成亲家算不得什么大事,年少时那点朦胧的情谊毕竟难得。开席前宁贵妃朝着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并未让沈心卷入妇人堆中。
人声嘈杂,沈心领了情,一早就躲得远远的,同她母家的表妹在一旁闲谈。身后郭淑妃身着厚重的宫装,怀里揣着个铜焐子施施然而来。她今日穿得极素净,与往日穿金戴银的喜好背道而驰,笑意吟吟地望向齐夫人:“沈姐姐怎地没去那边说话,原是躲在这角落里,可叫本宫好找。”
长安城就这么大地方,权贵人家总是沾亲带故,你我是儿女亲家,同他又是隔了一道的表亲。
郭淑妃并非王府旧人,而是在允康帝废后之后才纳进宫的。此前她的亲姐姐嫁给了沈家旁支一位表兄的长子,真要说起来,也算是同齐夫人拐几道弯的亲戚。以往那位小郭氏见着齐夫人喊得可是表姑母,如今水涨船高,齐夫人又不爱四处走动,为着自己扬眉吐气,也为着不丢郭淑妃的面儿,自也不认这低了一辈的亲戚。
常居深宫的宫妃与不爱走动的官眷能有什么交情,她与郭淑妃不过数面之缘,今日郭淑妃端得亲热劲同她说话,未必会是好事。
沈心回了个礼,徐徐笑道:“娘娘折煞妾身了,不过是许久没见着娘家妹妹,恰好同她在此处叙话。”
说话间她便扫了表妹一眼,那妇人心领神会,藉口去寻顽劣的女儿,匆匆往西面走去。
郭淑妃道:“二姑娘的病可好些了?原想着二姑娘今日要来,本宫还准备了些首饰要赠予她呢。”
“小女尚在家中休养,娘娘费心了,阿慈平日最不喜钗环首饰,每每嚷嚷着碍事,这丫头是个不懂事的,可别辱没了娘娘宫里的物件。”
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不喜欢钗环珠宝的,齐见慈房里的首饰盒多得都快堆满了妆台。四两拨千斤给挡了回去,不过是不愿受郭淑妃的恩惠罢了。
郭淑妃哪里知道太子妃人选的弯弯绕绕,平日里齐见慈便是一副魔王样,又听齐夫人自谦之语,断定是太子没瞧上齐家女儿。当下心中就有了数,连带着生出了些莫名的底气。
前些日子听谢慎守身边的小宣去她殿里汇报琐事,听闻她的心肝儿在齐见思那儿受了好大的委屈,气得郭淑妃摔了一套茶具。
小宣本就是她放在谢慎守边上的人,谢慎守同重毓宫里的谁亲近了些,郭淑妃都是一清二楚的。自己生的儿子长到这么大,正是情燥之时,男女不忌,或是对谁动了心思,在她眼中都是小事。总归是小打小闹,翻不出波浪来,谢慎守的婚事仍然牢牢握在她手里。
那姓陆的小官不过是比旁人伶俐些,才能在允康帝身边说上几句话。就算是谢慎守想要同他有些什么,想必允康帝也不会斥责。
而此事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竟与齐家那个冥顽不化的儿子扯上了关系。
她曾想让自家侄女攀上这根高枝,媒人却连齐家的门都没能进去。四五年过去了,齐家独子长到二十来岁都没成亲,对着他那张阎王脸,朝中后宫无人妄加议论。郭淑妃心头滋生了难言的愉悦,原来齐见思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
郭淑妃次日便亲自挽起衣袖做了茶点,寻了个好时辰送去允康帝的书房。她隐晦地嚼了一番舌根,允康帝果然对阿翎和那个小官的事不置可否,却在她提到齐见思时,沉默了片刻。
而在此之后,允康帝那边却没了下文。郭家上下都是靠着她的裙带关系才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叫那几个投鼠忌器的兄长散布消息,先不说能不能成事,首先他们听见齐见思的名号,都未必敢说出去。
这样一个秘密叫她知晓了,若是只能烂在她心里,实在是可惜。
老天都见不得她不豫,将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念及此处,郭淑妃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开口道:“沈姐姐自谦了,谁人不知齐家独女姿色天然,冰肌玉骨,二姑娘定是被姐姐教养得极懂事。别说二姑娘,小齐大人亦是朝中肱股,就连小齐大人举荐的友人,在圣上面前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齐策夫妻一向是散养儿子,娇宠女儿,齐见思在父母的放任下跌跌撞撞走到了现在,长成了既不肖父又不似母的性子。虽敬爱双亲,却是个闷葫芦,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
这一年来,作为母亲怎么会看不出儿子肉眼可见的变化。齐见思结交了个朋友,她亦是有所耳闻的。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那是天上的神仙,沈心甚至是感激陆潇的,让齐见思凝塑肉身,成了有血有肉的凡人。
她但笑不语,继而等来了郭淑妃的后文。
“陛下让那位小陆郎君多来重毓宫走动,阿翎也常说小陆郎君是个妙人,近些日子听话了许多。阿翎说要出宫见见小陆郎君,本宫想着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也就同意了。”
铺垫许久,该到切入正题的时刻了。
不起眼的侍女退到一旁,郭淑妃不动声色地搭上了齐夫人的腕子,宛如收网的猎人,不愿放过齐夫人脸上细微的神情:“不知怎地,小齐大人也在陆郎君家中,还与阿翎起了争执。众人皆知小齐大人最为正直,阿翎那儿问不出什么来,本宫便询问了同去的小太监。只说是殿下同陆郎君亲近了些,惹得小齐大人不快。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当即罚那小太监吃了板子。”
“姐姐莫要着急,本宫只盼着姐姐回去问问小齐大人,究竟为何与阿翎争执,好叫本宫安心呐,”郭淑妃蹙眉关切道,“同是做母亲的,沈姐姐想必能明白本宫的心思。”
彻骨寒意在沈心背后浮起,她面上温婉犹在,柔声道:“定是思儿这个直性子的顶撞了四殿下,还要叫娘娘不要同小辈计较才好。”
郭淑妃说这话时,哪里藏得住眼里的幸灾乐祸,恶意喷薄而出,随着字句混迹在周遭的空气里。
满打满算她也在宫里过了十六年,算计起人来甚至不如官宅中的妾室。宁贵妃身居高位,性情叫人捉摸不透,从不去管这些妃嫔的琐事,除非闹大了才勉强去做个了结。久而久之,掂量不清自己究竟几斤几两的人,只会越发愚蠢。
一颗于她来说千斤重的巨石投进了湖心,像是一粒微小的石子,甚至连波纹都没漾出几圈。郭淑妃没在齐夫人脸上找到预计中的震惊与羞赧,自身气焰先降下去一半。她复又拿起那只铜焐子,瞥了一眼另一侧的妇人,不冷不热道:“沈姐姐通情达理,那本宫便不多说了,姐姐同司业夫人叙旧罢。”
郭淑妃虽既愚蠢又藏不住事,但她的话却未必是假的。
宴饮散去后,沈心将她的话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探究,紧了紧宽大斗篷中的手。
…
三日后便是除夕,允康帝陡然病倒,陆潇偷得了数日的闲散,早早将檐上挂满了红绸灯盏,给小叶子也置办了几身新衣。
宁淮近几日看着闷闷不乐的,陆潇陪着他去温泉庄子过了两日,今日方才回城。期间陆潇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探出个究竟,只得咋舌道,算了算了,小孩儿长大了,有秘密不愿叫旁人知道了。
这才进屋落脚没半个时辰,门外就有人造访了。
陆潇亲自去开的门,将时间算得这么准的,也只有小齐大人了。
陆潇自觉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临行前同齐见思报备了行程,他与宁淮一贯黏糊,齐见思已经从最初的吃味转变为能够平静地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