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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修道:“陆大人息怒,即是如此,那就将府内侍卫仆从挨个排查一遍,就不信找不到那胆大包天之人。”
钱忠斌立刻讥诮道:“大海捞针,百十个仆役,个个都能说不知道,不是我,杜主簿还能撬开旁人的嘴逼谁认罪不成!”
杜子修怒道:“你!”
“行了,叫你们来也没指望谁能当场指认出刺客,”陆潇指尖叩着木椅,发出规律的响声,“本官只是希望,无论诸位从哪里得到的风声,都要将这风声扎进口袋里,莫要再漏出去了。”
孟野跟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只管守在门外,见到陆潇还有些尴尬,低低问了声好就侧身让他进去了,独自呆立着和小叶子大眼瞪小眼。
趁着陆潇和那几位官员打太极的空闲,一地狼藉早已收拾妥当,只是那不甚牢固的窗框被两人先后踩在脚下,破烂地有些可笑。此时找人来修缮不仅浪费时间,更打扰了齐见思休息。陆潇脑袋瓜一转,想了个主意。
“这怎么行!”齐见思推拒道,“换间屋子住就是,没有必要搬去与你同住。”
陆潇一本正经地给他洗脑:“你想想看,在一间屋子里住就是多了一重保障,里边有我,外边有孟野,我倒要亲眼瞧瞧谁还敢闯进来。”
齐见思低垂着眼睫,不直视他:“叫旁人看着总归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我在长安时也常常与宁淮同住,宁国公都没觉得不妥呢,”陆潇面不改色,“再说这府里还有谁不知道你昨夜遇刺之事吗,搬来同住显然是为了你的安全呀,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齐见思只点头却不应答,接着顾左右而言他。
陆潇忽地好像明白了,摸了摸下巴试探道:“你若是同意,我这就差人在我房里加上一副床板,一会儿就能将被褥枕头置办齐全了。”
这回齐见思终于同意了。
他这边一首肯,隔了一道长廊的卧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叮叮咚咚了起来。府里有单独的书房,陆潇的卧房里除了床榻案几,也仅仅放了一架水墨屏风充充面子,再安置一张床是绰绰有余。
陆潇推开门发现门口候着的一大一小倒是就这么聊起来了,他看向孟野叮嘱道:“等会会有人送粥来,让你家少爷别逞能非要到前厅用饭,用完粥后让小厮给他收拾好衣服细软,带着他到我房里去。”
孟野先是乖顺地听着前边的吩咐,听到最后瞪大了眼睛。
陆潇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别傻站着了,你自己说这屋里窗户破了墙上还有印子该怎么住,搬去与我同住至少多一个人在房里照看,总比你一个傻站在外面要多几分保障。”
孟野被他一通说得有点楞,心里委屈地想,临行前小姐明明吩咐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少爷,莫要让少爷同外边乱七八糟的女子说话,自己也不要被别人骗了去。
他含着委屈点了点头,小姐一定想不到,这陆公子看上去比站在醉春楼门口的花娘还可怕。
哪知陆潇是个成了精的,斜睨他道:“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家少爷的,难不成你还想进屋和齐见思同榻而眠啊?”
孟野想到少爷那张漂亮的脸,又联系上他活阎王似的性子,迅速猛烈地摇了摇头。
陆潇满意地笑了,朝小叶子勾了勾手便走了。
小叶子看上去倒是挺开心的,陆潇随口问了问,他便认真答道:“这个哥哥和小叶子的名字很像呢,我叫小叶子,哥哥叫小野。”
陆潇扑哧一笑,孟野这名字取得像个草莽,实际上只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除了严肃些,皮相还是很俊朗的,小野听起来反倒更契合他的模样。
…
纸灯悬于檐上,彻夜长明,屋中光影明灭。
两张床铺挨得极近,不知侍从怎么摆的,两人若是都贴近床沿,侧过脸就能看见彼此的眼睛。然而此刻两人均未躺下,齐见思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为他的腰伤着想,椅背还贴心的绑了一块软垫。
陆潇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道:“昨日我原就是去寻你说事的,所以才那样快就进了门。”
他未等齐见思发问,自嘲地笑了笑,便兀自说了下去:“世上真有诸多巧合,我甚至在怀疑云州府衙内有一双亦或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昨夜我无意中发现账本有作假的可能,人还没走到你的门前,你在房里就受了伤。”
“你先瞧瞧这账本。”陆潇将册子递到他手里,齐见思才智天资从不输他,不过数刻便翻完了那本薄薄的账册。
齐见思道:“确实没什么错处。”
陆潇复又将另一册书抽了出来,晾干的纸页是不平整的,夹在书页中再显眼不过。齐见思拨开翻到那几页,再看了看账册,瞬时领会到陆潇的意思。
齐见思出身清贵世家书香门第,父亲祖父都是满腹经纶,母亲是翰林之女,亦是饱读诗书。他本可以不参加科考,仍是上了科场,为齐家又添了一份荣耀。
本朝高官世家子弟无数,其中不乏许多附庸风雅者。齐见思的祖父晚年后醉心书画,常有讨好之人送上自称是唐宋大家遗迹的字画,其中大多是仿制伪造之赝品。他虽对此不太感兴趣,却也难免耳濡目染,得了一二鉴别真假之法。
齐见思道:“应该是用红茶煮水刷了一两遍,做得很是细心。纸张作伪之人只求骗过外行人,纸上浮墨仍在,又卷了页脚,不细看确实瞧不出问题。”
得了齐公子的鉴别,陆潇证实了猜想,淡然一笑:“前几年的账册内容倒是比你手中这本仔细些。”
齐见思将账本搁在桌上道:“不必看其他的了,真真假假混作一处才教人难分辨,然这一本是确确实实用来蒙骗你的。”
陆潇点点头,转而道:“不说这个了,证据就在眼前,再多看不出什么来。昨夜闯进客房之人,除却黑衣佩剑,你对他还有些别的印象吗?”
“……我不知道,”齐见思身子又绷紧了些,提到昨夜刺客,他多少有些气闷,“他踏窗进来之际,我便发现了,但瞬时又发现四肢不能动弹,只得装作睡熟。那人似乎发现我在装睡,轻笑一声,剑就朝我而来,之后的事你都晓得了。”
陆潇怒火蹭蹭:“他居然笑你!”
突如其来的怒气让齐见思哭笑不得,陆潇接着分析道:“他自以为对一切了若指掌,才会在你第一天到云州就下手,甚至还对你装睡嗤笑出声。再者此人定然极其熟悉府内事宜,不然不会在我……”
陆潇忽而一顿,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杜子修。
齐见思示意他继续说,陆潇却骤然陷入沉默。
对云州府足够了解,可以自由阅览卷宗,有能力伪造账本,与驿使信客均有来往,亦能够连同守仓库的侍卫一起来骗他。知州在云州境内是最高的官职,而十几年不曾升迁的杜主簿才是最熟悉这里的地头蛇。一个十年才坐上公堂的人,短短数月间却要亲手将得之不易的东西交予一个比他少活二十载的后生。样样都能对上号,但杜子修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他这样做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陆潇上任知州不过两月,纵使发现了什么苗头,就算是真的将云州搅了个天翻地覆,他亦可将一切推到前任知州的头上。杜子修将他桎梏在这里,兴许是想他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做上几年傀儡皇帝再同前任知州一样离开?而陆潇第一天就暴露了钦差来此与他有关,刺伤齐见思则是与他的警告?
那杜子修又为何要撞倒茶盏教他发现端倪,还是他的猜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杜子修并非那幕后的翻云覆雨手,他只是在提醒陆潇,而这地头蛇则另有其人。
如若这一推测才是正确的,那又会是谁,老迈的穆通判,被家事牵绊的董未武,还是与杜子修极不对付的钱忠斌?
陆潇神情凝滞,思索许久,齐见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问道:“陆潇,怎么了?”
夜风穿过,陆潇意识回笼,起身拢紧窗缝,将浅色窗纱拉了下来。他神思恍惚道:“我有许多事情都想不通,若真是杜子修所为,那他所作所为前后矛盾又当何解。若不是他,反推其他几人,似乎又都有几分可疑。我暂时想不明白……”
月色被拦在窗外,唯有屋内幽幽烛火尚在发亮。没了夜风吹拂,那火光稳定许多,不再忽明忽暗。
齐见思凝神望向他:“你莫要太过紧张,那人一次出手警告不成,定会再寻机会。你我这些日均在一处,不愁抓不住他的马脚。至于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人还是个未知身份的人,不用急着剖析未知之人的想法。既然你疑心杜主簿,那这些日子便多花些心思盯着他,其他人我也会让孟野带几个可靠的侍卫注意着。”
陆潇应道:“小野可以,他对你挺忠心的。”
他随着小叶子的称呼,也称呼孟野为小野。
齐见思微微一滞,面色随之冷了下来。
陆潇没瞧出哪里不对,继续说道:“你说得对,若真是杜子修,他再度出现在你我面前,我必定能认出他来。接下来几日我们就一切如常,多留心府中之人。我们亦可出言试探,装作证据确凿,让他们觉得你我心中有数,眼下是在瓮中捉鳖。”
陆潇一个人都能说得热火朝天,坐着的齐见思只应了声好,然后就开始说不早了该睡觉了。
好像有哪里出了错,陆潇察觉不出,自觉地凑过去要扶他,一边说道:“对的,你伤还没好,早些休息吧。”
齐见思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帮助,独自往床边走去,口中说道:“两张床榻离得近了些,明日还是寻人来挪挪位置的好。”
陆潇确实先齐见思一步看见了屋内的摆置,依他的脾性,让他规规矩矩的挪开才是说梦。陆潇心中咯噔一声:“也没有多近。”
第24章
齐见思没说话,背对着他缓缓侧卧在榻上。
陆潇撑着下巴瞧见他小心翼翼不敢碰到伤口的模样,把握着分寸道:“知予,还疼吗?若是夜里难受,你就唤醒我。”
“无事。”背对着他的人身形一滞,冷冷淡淡的声线听不出心情如何,陆潇无奈探身熄灭烛火,兀自爬上了靠窗的床铺。
轻缓有力的呼吸声经久不息,陆潇听出齐见思尚未入眠,嘴上又忍不住撩起闲来:“齐知予齐知予,你睡不着吗,是不是头一回和别人睡一间屋子不习惯?”
隔壁传来硬邦邦的两个字:“不是。”
陆潇哦了一声,寂静夜晚里清朗的声线显得格外动听。
“你是不是不开心呀,别生气了,我发誓这床铺真的不是我让下人这么放的,”声音忽的小了些,像是不想被人听见,“但是我看到之后没有让他们重新安置,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与你挨得近一些……”
他一股脑吐露出心中所想,齐见思那儿却没了声音。陆潇张了张嘴,没想好该说些什么来补救。
“……我当然知道。”
“啊?”
他越是遮遮掩掩,陆潇越是不想糊弄过去,他仔仔细细捋了一回,愣是没找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戳到齐见思的肺管子了。
齐见思仍然只给他一个后背,陆潇不明所以,屏着呼吸,骤然听见他宛如壮士断腕般挣扎的声音:“小淮小野,你待每个人都一样好的吗……孟野比宁淮还要大一岁呢。”
齐见思在羡慕。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的窜进陆潇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