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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下了马,一路溜溜达达往镇子里进去,果然行至繁华之地,便见有一个叫做天河客栈的正在招揽生意。两人相视而笑,牵着马进去投宿。
见有人迎上来,秦柏便道:“把马儿喂好了,用上好的草料。”
除夕之夜,除了实在赶不回家的旅人,人们大都极少在外投宿,这天河客栈倒也清净,客栈的掌柜不同驿馆里掌事,见韩玹二人衣着不俗,又有护卫相随左右,知道他们非常寻常百姓,前前后后倒是伺候得极为周到。
“今儿个除夕,两位爷赶不及与家人团聚,来了咱们天河镇也是缘分,小老儿今儿这客栈里再无其他客官,我就亲自下厨,为两位预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和饺子伺候,如何?”
韩玹笑道:“掌柜的有心了,如此极好,无须顾忌银钱,只管往好的做,只要我们兄弟吃得满意,少不了你好处。还有我们那位兄弟,也麻烦掌柜的稍句话,请他一并过来,夜里再上些点心小吃让我们守岁便好。”
“是是是。”那掌柜笑得和蔼可亲,让人只觉亲近,道:“二位客官用了膳若天气还早,可在咱们镇子上四处走走,一直往东不到半里之地,便是有名的卜天河,夜间那里可是最为热闹的去处,镇子上的小姐们都在那里放河灯,河上还有画舫往来,二位爷若是有意,自有花酒美娇娘。”
韩玹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天河镇,倒别有意趣。”
掌柜自去安排给三人预备酒菜,韩玹和秦柏安顿下来,坐在桌边喝着茶水说话解乏。
秦柏道:“要去么?”
韩玹温和的看着他笑:“你说。”
秦柏瞥他一眼,凉凉道:“这种事情哪里少得了我们玹二公子,想去就去呗,小爷也跟着你见识见识。”
韩玹笑道:“小柏若是觉得乏,我们就不去。”
秦柏不屑道:“瞧你那馋样儿,若是不去,今儿这年可别过不去。”
“嘿嘿……”
二人歇息片刻,见那客栈掌柜张罗着在门口贴春联,便一道下去,秦柏跃跃欲试,还随手写了副春联挂在二人屋外。用过晚膳,天色果然已经暗了下来,大街上渐渐变得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改饭前的清冷。
两人穿上大氅,韩玹看秦柏身子单薄,挑来挑去给他换了一件暖融融的狐狸毛裘衣,这才携手出了客栈,一路往东,直奔卜天河而去。
秦柏道:“你若喝花酒,我可不去。”
韩玹道:“别把你表哥想得那么风流,不是早便和你说过,表哥可是正经人,从不曾沾花惹草的。不如,若是曲子做得风雅,咱们就赏上一赏,你若没有喜欢的,那就去凑热闹放河灯好了,嗯?”
秦柏摊摊手:“我们哪里有河灯?”
韩玹:“……”
二人大眼瞪小眼,继而哈哈大笑:“算了算了,随意逛逛吧。”
卜天河一带果然早已热闹非凡,大街上张灯结彩,来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喜气洋洋,各自呼朋唤友结伴而行。两人见街上有摆卖干果点心的,还挑了稀罕的一些买了,准备带回客栈夜里守岁吃。
秦柏叹道:“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不想竟如此富庶,南北战事四起,这里却是如世外桃源一般,丝毫不受影响。”
韩玹道:“但愿各地多一些这样的地方,我们韩家的天下方能长久。”
“表哥……”
“走吧,那里有卖河灯的,我们去看看。”韩玹眼前一亮,道。
“嗯。”
二人在摊位上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个白玉莲花河灯,满意的买了下来,往河边去放,秦柏拿着河灯翻来翻去的看,突然道:“终于找到了字!”
韩玹凑过去,两人一起看:“什么字?一个小小的河灯,竟然做得这般精致……和美,长久!不错,好兆头。”
“嗯。”秦柏满意的道,“等下……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嗯?”韩玹大咧咧看半天,耸耸肩,“什么奇怪?”
“你不觉得这种话,像是小夫妻的那种吗?”
“是么?”韩玹又品了品,“和美,长久……我们两个也可以啊……算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是好话就行,走走走让它下水去。”
“哦,好吧。”
两人把河灯放下水,站在岸边树下抱着胳膊看它随河水飘飘荡荡行远,秦柏道:“这里真是好地方,这么冷的天,河水竟也不结冰。”
旁边有人听了,笑道:“小公子是外乡人吧?别看咱们这河小,上头可有好几个温汤子呢,所以就是再冷的天儿,这卜天河也不会结冰。”
“竟是如此。”
二人感慨不已,见河灯已摇摇摆摆远去,便沿着河上的小桥随性而行。韩玹伸手拉住秦柏,低声道:“跟着我,别走丢了……你手指这么凉,冷么?”
“还好。”
隐隐约约的琴声自身后传来,二人回头,果见那精致的画舫遥遥而来,竟是美轮美奂,秦柏驻足良久,道:“玹表哥,我们去喝酒听曲儿吧。”
韩玹手指一顿,低头静静看着秦柏,笑了起来:“真去?”
秦柏点点头:“嗯,里头肯定也挺暖和。”
韩玹大笑不已,牵着秦柏去喝花酒,抚琴的女子面纱遮了脸,只一双眸子倒是水波潋滟,手指柔软曲调悠扬,听得人如痴如醉……
韩玹凑近秦柏耳边,低声笑道:“其实不怎么样。”
秦柏:“……”
秦柏一直安安静静的听曲儿,倒是没怎么喝酒,直到见韩玹意兴阑珊,方道:“听了这曲,去别处逛逛?”
“嗯。”韩玹笑道。
二人自画舫下来,竟是到了河的另一岸,岸上行人极少,灯火阑珊,琴曲隐隐约约飘远……韩玹牵着秦柏的手站在岸边,有种离尘世远去,唯余身畔之人相陪的错觉:“小柏,冷么?”
“有点儿。”
韩玹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秦柏披在肩上,心下竟有种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有秦柏相伴便觉开心的错觉,看他嘴唇冻得发紫,便低声道:“不逛了,我们回去自己守岁。”
“嗯。别脱衣裳,看着了凉,我不冷。”
“听话。”韩玹按住秦柏挣扎的胳膊,一手将他揽入怀中,两人彼此依偎,像小情侣一般抱着往回走。
秦柏笑道:“玹表哥,尽兴么?”
“嗯,今夜过得极开心。”韩玹道,“是之前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我也是,感觉卖河灯的大娘都笑得极可亲。”秦柏道。
韩玹笑了起来,道:“冷就抱着表哥,手放在衣裳里头,一会儿就到客栈了。”
“已经不冷了。”秦柏也笑道。
……
热闹渐远,繁华渐去,夜色沉潋若水,月光皎皎流泻……二人相互依偎,在异地他乡的街头用心交融,温暖着彼此。
这一夜,两人心心相对、把酒言欢,度过了一个让二人都毕生难忘的除夕……
☆、第40章
正月初六,韩玹和秦柏终于回到了长安。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另一场噩耗,来接二人回去的韩玠带来了一个让人崩溃的消息,大长公主过世了。
往事恍然若梦,韩玹都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离京时,外祖母身体还很硬朗,怎么突然就去了?”
“毕竟年纪大了,去年秋北山狩猎回来,外祖母身子就有些吃不消,却又一直撑着不肯说,冬天自从表姐去了北关,外祖母便更加心思抑郁,大不如先。年前天气太冷,没注意染了风寒,竟是没能治好,到昨日实在再撑不住,就这么去了……外祖母一直念着小柏带表姐的消息回来呢,临去时都问了多次。”
“大表哥别说了。”秦柏简直要崩溃。
韩玹看他神色恍惚,凑近了牵住他的手,脚下使力,身子一跃落入秦柏身后,与他共佉黄铮死吭诹嘶持校骸靶“兀阋约罕V兀颐窍然厝ァ!
“我没事。”秦柏懒懒往后靠,身体倚在了韩玹怀里。
韩玹将胳膊收得更紧些。
宁远侯府上气氛压抑,处处罩着白幔,秦翊川正征战在东南战场上,侯府内只秦柏母亲一人拖着病体支撑,幸亏有七王妃帮着张罗,连韩玠这几日都一直在侯府里忙碌着。
韩玹几人回去时,秦柏的母亲正病着,下人说刚喝了药歇下,秦柏自去床前侍候,韩玹便跟着兄长来到了王妃这边。
七王妃神色间多有憔悴,不过还是撑着和儿子说话,她细细打量着韩玹,眉目间多是怜惜,道:“几个月不见倒是长高了,也更精壮了,只是黑了不少,路上可是吃了苦头?”
韩玹道:“没有,那么多人跟着,有什么苦头?你儿子自小身子好,出门一趟不觉得有什么……母妃这些日子才是辛苦了,外祖母过世,母妃要自己保重身体,让她老人家走的安心才是。”
七王妃点点头,慰道:“母亲有计较,姮文……如何?”
韩玹道:“扎那王是个豪迈之人,同咱们大辰的儿郎多有不同,对表姐极为满意,待她也极好,母妃无须挂心。”说着还取了秦姮文的家书交与王妃。
“如此便好。”七王妃接过家书细细看了,长舒口气道,“姮文出身将门,心思侠爽,非是一般寻常儿女。如今远嫁关外,又无亲人相扶持,就怕过得抑郁,只要他二人琴瑟和鸣,你外祖母也能瞑目了,你过去看看便回府里去看你父王吧,我去同你……外祖母说说话儿。”
“嗯。”
从七王妃处出来,韩玹才带着韩玠来了秦柏屋中,秦柏还没回来,丫头见这兄弟二人过来,便去煮茶伺候。
韩玠道:“外祖母猝然而去,还因着一事。”
韩玹心头莫名一震,只觉不好,沉声问道:“何事?”
“父王的身体,不大好了。”韩玠道。
“怎么回事!”秦柏正好进屋,听韩玠此话不由大惊。
原来,自年前深秋狩猎时,宫里出了那件事,皇帝对韩青泽一直便不冷不热,后来韩青泽又伤了眼睛,皇帝的恩宠就更加浅薄了,数十年的宠爱一朝远去,韩青泽的性情也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哪里经得起七王爷数月不见?就连以往笑脸相迎的朝臣也断了不少,韩青漠大刀阔斧的动作,很快斩去了这边不少羽翼。后来皇帝又把十五王爷韩青鸿放到了众人眼前,这个曾经一度炙手可热的七王府终于逐渐萧条了下来。
这些也是可以预见之事,只是年前腊月二十三,皇帝突发奇想要过个团圆的小年,便让几个儿子甚至大长公主一家都聚到了宫中欢度佳节。
韩青泽心情一直不好,夜间喝多了酒,不知因着什么便同韩昱争执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皇帝见状大发雷霆,骂韩青泽一个长辈不知自重,与小一辈的为难,没有为长的姿态,韩青泽不服顶撞了两句,这才逆了龙鳞,宫宴尚未结束就被打发回了王府,甚至皇帝还叫嚣着“不要再让朕看到你这逆子”之语。
所以那夜大长公主回府时,心绪不佳便着了凉,第二日就发起了热。又因着秦姮文和亲之事一直郁结于心,难以自我调整过来,竟就这么支撑了数日去了。
屋内一阵死寂般的宁静,三人各自愁眉不展。
秦柏道:“姑父到底因着什么跟韩昱争执起来的?”
韩玠叹道:“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正在皇祖母跟前陪着说话,突然听到父王大骂出口还吓了一跳,可是后来回了府里,父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