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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当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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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皇景嘉这龙椅都还没坐热,刚过了年便大刀阔斧地整治起据州水案。奉命明查暗访的翰林院纪秉文学士,带回了大批的账册。那知州、知府本想赖账,但看见里头记述之详尽,分明是正本无误。怎么也想不透怎么好端端的账册就让人给摸了出去呢?正打算发作,自家总管却上前指证历历,实际收到多少,分派出去多少,正好又与那实际查访的纪录相符。人证物证俱在,已是百口莫辩。新皇景嘉下令清查此案,这又从水案延伸到了各种弊案,把大盛根基整个翻过来重新整顿过一次。牵涉其中者,重则一律问斩,轻则连贬流放边疆。受牵连者竟不下千余人。
  又命纪秉文为参知政事,从二品,连升三品。工部郎中容子杰疏浚有功,连升二品,任正三品工部侍郎。
  有人升官,自有人得贬。一时之间风声鹤唳,曾经反对新皇的如今全都失了势,没失势的也都赶紧想办法逢迎拍马,宣示忠诚,赶紧求个表现,那工部的容子杰不也是这么升上去的吗?至此再也无人人斗胆明着和新皇对着干,就只怕一个闪失,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眼见情此时势一片大好,李全澔却又再奏,“皇上,如今众望所归,却不是因为皇上能以德服人。这些文人,要的不过就是个名堂。一昧高压,不过是像个煮着滚水硬压着的锅盖一样,迟早要爆开。奴才劝谏皇上,要不避用旧党的人才,并让一开始便支持皇上的人也能得到应有的赏赐。”
  皇上沉吟良久,答非所问地开口问他,“据州一案,纪秉文连升三品,容子杰连升二品。其中又你功劳最大,可有要什么赏赐?”
  “恳请皇上恩准奴才几天假,出城替亲人上香。”
  小史官这才开始对李全澔这人有些改观。这人以身犯险去查案,又能在皇上面前直言不讳,更不居功、不爱名也不爱财。若能得臣如此,大盛有何后患?
  隔日李全澔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刚出了城却被人给拦住。
  “朕陪你一起去。”口气中有着一贯的霸道,和无尽的宠爱及不舍。
  李全澔也没多说什么,便让他跟着。只说他明日早朝前一定得回去,万万不可为此耽搁。越往城外走,越是一片荒烟蔓草,早已不复见当时的刑场,只有空气中荡漾着一股肃煞之气。临刑之人,只草草葬在附近的乱葬岗里,连个墓碑也没有。
  李全澔在那一大片土丘前跪下,燃起三炷香,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已是泪流满面。纸钱的飞絮在风中纷飞,明明是大好的春日景和,此时看起来却有几分凄凉。
  “爹、娘、大哥、二哥、姐姐,全澔不孝,本应早早随你们而去了,却独自苟且偷生。如今大仇已报,全澔亦不敢苟活,这条命你们就收下吧。”语毕,刀锋出鞘,便要往脖子抹去。
  景嘉一掌劈来,匕首框啷一声跌落在地面上,顺势伸手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怕他再犯傻,“你来这就是为了这个?你想过我是怎么想的吗?朕要你好好活着,安安心心地活着,永远在朕的身边辅佐朕。你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李全澔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看着那透亮澄澈的双眼,依旧充满着关爱,泪水却怎么止也止不住。只连声道,“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在坟前搭了个小棚子,住了三天。景嘉怕他想不开,便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劝他吃饭,喂他喝水。他知道李全澔心里有个很深很深的结,深的他再也无法像一般人那样说笑,像失了魂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淡淡的,激不起兴致。
  但景嘉愿意献上这一辈子的时光伴着他,直到他愿意对自己露出笑容,不再有顾忌,不再有眼底的深沉;他愿意奉上这大半的江山,只要李全澔能开心的话,他什么都会去做。逼宫夺权也好,查案也好、重用旧党旧臣也好,他都会去做。大概就连李全澔叛变了他都能忍受。他有时觉得,要不是因为李全澔个性耿直,也从来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大概就要为了李全澔成了亡国的昏君了。
  好日子没持续多久,景嘉第一天上朝便收到了弹劾李全澔的联名上疏。说他以色侍主、以宦乱政;违纲乱纪、祸害朝廷。李全澔却听了有点想笑,这罪名怎么跟他所想的竟相去不远?
  “再者,此人淫乱后宫,魅惑圣上。更于太上皇生前多次出入天霞宫,都带着壶白酒。太上皇向来身子硬朗,怎么好端端的就去了呢?”
  “江以致,你身为刑部尚书,对后宫倒是比朕清楚的多,该当何罪啊?”
  “臣不敢,只是这人言可畏啊皇上。子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此伤奸臣蔽主以为乱也。’若是圣上有所不察之处,臣子处处留心,直谏不讳,方为我大盛之福。此人罪该万死,责无旁贷,愿皇上明鉴。”
  “愿皇上明鉴。”一干臣子齐刷刷地站出来拜倒于殿上。
  景嘉长长叹了口气,“传李全澔上来。”
  李全澔从一旁的小门退下,一踏入大殿便引起了一阵唏嘘。他恭谨的拜倒,一如过去十几年来做的那样,“奴才李全澔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全澔,刑部尚书江以致参你以色侍主、以宦乱政;违纲乱纪、祸害朝廷;淫乱后宫,毒杀先皇。你可有什么话好说?”
  “奴才罪该万死,望皇上降罪。”
  大殿上的空气简直就要因为这句话而为之冻结,谁也没想到这奴才竟认罪认得这么爽快,一句辩驳也没有,简直要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早和他通过气。他们本意便是不好对圣上、对功臣纪秉文出气,便拿了个依仗着御书房的小奴才来开铡。据说圣上极宠爱这太监,可以为了他好几天都下不了床。若是能动他,想必能给皇上吃一记大闷亏,并且也能端正大盛风气,这不指望着等三年守丧一过,能给大盛多添几个皇子吗?
  景嘉看着他拜倒的身影,倒抽了口气,久久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这人每一次的离去都那么果决,像是没有半分留恋似的,连一个挽留的机会也不给他?难道他李全澔就真的是没心的吗?若不是没心,怎么能每一次都能伤他伤得这么深?
  他看这大殿上一片拜倒的重臣,明知只要他一声令下斩了李全澔,这民心便是他的。但他所能做的,仅只是,“朕要亲审此案,改日再议,退朝。”
  他在一片皇上万万不可的呼声中退了朝,一进御书房,只是冷冷地坐在那一言不发,看着那眼前跪的直挺挺的李全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李全澔,你胆子倒大了?朕没准你就急着去送命了?”
  “刑部尚书江以致指证历历,奴才百口莫辩。”
  “你就这么急着想从朕身边逃开?”
  “启禀皇上,若是不斩奴才,怕重朝臣心有不甘,将来是一隐患。罪臣大仇已报,再无憾恨。望皇上明鉴。”他的口吻依旧那么凛然淡漠,平静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
  “你问过朕是怎么想的了吗?朕最恨你这自以为是的嘴脸,好像全天下就你一个人受了委屈一样,从来不为身边的人想想。”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那史官已是泪流满面。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无奈,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呢?
  “皇上,若世上真有因果,罪臣此生害人无数,自应担当此罪。皇上知遇之恩,奴才来世再报。”
  “来世……你说的倒轻巧。你以为朕是为了什么而坐在这里?为了什么不惜牺牲一切?你说啊!”
  他只是径直跪在那里,说着愿皇上明鉴。一主一仆,依旧相对无语。这一坐一跪,竟僵持到了天明。
  “皇上,罪臣恭请圣断。”
  景嘉像是乏了,比起待会上交早朝,让那官员轮番再骂过他一遍,不如现在给他一个痛快。
  “全澔,过来给朕看看。”
  李全澔应声站起,腿麻的失去知觉,眼见就要倒下,却被景嘉眼捷手快地扶住。
  “全澔啊,你怎么总是让人这么心疼?”
  “皇上……皇上,景嘉。”李全澔从怀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塞进他手中,“这是你第一个送我的礼物,如今还给你。因为貔貅总是一对的,对吧?”
  看着他那依然笑的清爽的笑容,像是没什么放不下的一样。景嘉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泪水湿透了衣襟,久久不能自己。
  “罪臣李全澔以色侍主、以宦乱政;违纲乱纪、祸害朝廷;淫乱后宫,毒杀先皇。情节重大,罪无可赦,明日午时,菜市问斩。”
  那日在牢里他想,十年前一样的月色,而如今只剩下了自己。景嘉来牢里看他,说可以让人换囚,必定神不知鬼不觉。却被李全澔严正拒绝,说那人何辜?即便换了囚,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踏进京城,再也见不到你,与死何异?这话似乎很得景嘉喜欢,便不再提。他们隔着囚牢手拉着手,说了很多话,从儿时的趣事一路说到了将来的国家大势。天一亮,景嘉便轻吻他,送他上了路。约好了来世再见。李全澔这一生做过了太多没把握的保证,而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穿着一身红衣,在囚车里任人唾骂,让菜渣石头扔了一身,却浑然不觉。途经旧昭王府前,见那榆树的新绿探出墙头来,眼泪却滚了下来。本以为至此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死到了临头才知道已经放不下。
  “罪臣李全澔,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全澔既能苟活至今,还能在圣上面前称上一声罪臣,全澔此生已是无憾。”
  他再次深深地在皇上面前拜倒,一如那日相遇,风清水暖依旧,却仍是一只沾了水再也飞不起来的风筝。
  语毕,刀落,溅起一片腥红。
  ※※※
  再说那李全澔,那日问斩,一闭上眼准备承受即将临刑的刀剑,只觉后脑杓传来一阵剧痛,却转醒了过来。早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舒适的床铺上还有洗衣精的香气,再定睛一看眼前这熟悉的面孔,是完全被搞胡涂了。
  眼前的人眨了眨眼,慢慢睁开眼睛,却轻轻吻了上来。这吻浅尝辄止,倒还带着点睡意迷蒙。
  李全澔吓的跌下床去,往周遭一看,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没有嘈杂的市场,也没有人吵着要他性命,现代化的装潢和设施,还有冲水马桶!他这才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是啊,十年前他穿越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的场景。
  见他吓得一脸痴呆,苏嘉只是搔搔脑袋说了声抱歉。
  李全澔还在震惊当中没回过神来,眼见自己只穿着一条小裤衩,想找衣服穿却怎么摸也摸不到。
  “昨天你吐了,我已经让干洗店来把衣服收走了。你原本的衣服也脏的不能穿,不如先穿我的吧。”
  他愣愣地接过苏嘉地来的衣衫,缓缓穿上,扣扣子的手都还有些不灵光。苏嘉只是笑,接过来便帮他扣好,笑的像能电死人,“昨天喝多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他没了魂似地夺门而出,伸手招了出租车,却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记起地址。毕竟对他而言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记忆了。昔有《枕中记》旅中少年卢生岂梦寐也?却怎么也没想到有天竟会轮到自己身上。他不太灵光地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见到那熟悉的摆设才稍稍放心下来,但全身都还是抖着的。
  他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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