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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夫见信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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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昔也没说什么,给含糊过去了,就问他们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陆星流还以为顾昔离开这几日,家里都要翻天了,没想到他的弟弟妹妹竟然对他被绑架的事情毫无所知。
  弟弟顾宜说:“赵大哥每天都过来,给我们带好吃的,还给爷爷送药。”
  小妹顾莹接着说道:“我们问他你去了哪里,他说你有急事去了外地,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我们就一直在等你。哥哥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
  顾昔一把扯过陆星流当挡箭牌,道:“你们陆大哥想来垠州看我们,但他是个路痴完全不认路,我就亲自去接他了。我走得太急,就忘记告诉你们了。这就是你们的陆大哥,以前他常来咱家,你们还记得吗?”
  龙凤胎弟妹有些陌生地看着陆星流,将头凑一块小声说了些什么。顾莹抬起头来问道:“是不是小时候经常给我们买糖的那个哥哥?”
  顾宜满脸迷茫:“哪个啊?”
  顾莹用手肘抵了抵他,侧过脸轻声说:“以前哥哥被关在屋里读书,阿娘叫我们守在门口,一有动静就给她打小报告。他每次悄悄来找哥哥玩,就给我们塞糖吃。”
  顾昔刻意咳了一声:“是他。”
  弟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哥哥常提起的陆哥哥啊。”
  陆星流眼神温柔下来:“你哥常提起我吗?”
  “经常提啊,他老念着你。他说以前他闯祸,都是你给他收拾烂摊子,这才是兄弟。现在我们老闯祸,都是他给我们擦屁股,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弟弟一股脑说了一大串,被顾昔捂住了嘴。
  顾昔说:“你话太多了。”接着假装手里握着一把刀,朝着弟弟的胸膛刺了几下,嘴里配上“嗤嘶——”的喷血声音。妹妹在一旁“咯咯”地笑。
  陆星流觉得直到现在,顾昔跟弟妹闹起来还是像个孩子。
  陆星流说他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给了龙凤胎弟妹一人一千两银票的红包,把弟妹惊得直愣愣的。
  顾昔拿回银票往他怀里塞:“你这是做什么,他们还都是小孩。这样不好,容易教坏他们。”
  陆星流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得有理,我疏忽了,是应该换个数额小的。”然后在顾昔欣慰的目光下给了弟妹一人一百两银票。
  顾昔的神情都凝固了,他拍拍陆星流的肩刚喊了句“老大”,想着该怎么委婉开口,隔壁屋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个姑娘,她一跨步进来就道:“顾昔,我就知道是你死回来了,这几天都去哪鬼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丢下一家老小跑路了。我那屋又漏雨,你赶快上去给我修修,不然今晚又没法睡了。”
  那姑娘走近了,看向陆星流道:“哟,家里来客人了。”
  “这是我发小陆星流。”顾昔知道她没有弟妹那么好糊弄,就凑近她小声道,“我这不是为给老爷子筹钱搬救兵去了嘛。这位就是中含陆家的少爷。”
  顾昔冲陆星流眨眨眼,然后挪步到他身边,指着那姑娘说:“这位就是我方才跟你提起过的,孙大哥的妹妹孙玉。”
  顾昔所说的孙大哥,就是当年的谏议大夫孙志恒,他曾是顾昔父亲的门生,祖籍就是垠州。顾昔的父亲卷入朝廷斗争,受诬陷被斩首抄家之后,孙志恒也因曾为顾大人求情,受牵连一同被罢官流放,最后客死他乡。
  圣上还算仁厚,顾父之罪并未牵连到两家子孙。顾昔带着一双年幼的弟妹来到垠州,照顾孙志恒的老父,也就是他所说的老爷子,还有眼前的这位孙家小妹孙玉。
  孙玉眼尖地看到弟妹手中拿的明晃晃的银票,她一见陆星流通身的气派,就知道是个贵客,连忙招呼他坐,殷切得不得了。她说顾昔为什么不早说有这么个朋友,扭脸就让他赶紧去修屋顶,自个儿到灶房烧水泡茶了。
  顾昔去了隔壁屋,见几条水柱从屋顶漏下,底下有几个木盆接着雨水,就知道这屋顶不补不行了。
  顾昔让陆星流在屋里坐坐,他急急忙忙地去隔壁屋找了蓑衣斗笠披上,扛着工具箱和木梯就出去了。
  陆星流跟弟妹要了伞,跟着顾昔出去。雨天湿滑,陆星流看着提着箱子爬木梯上屋顶的顾昔,在底下稳住木梯道:“你当心点,别摔到。用不用我帮忙?”
  顾昔爬上屋顶,对他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修过好几回了。”
  顾昔说着取出工具蹲在屋上修补,修了有挺久的工夫,从雨水淋漓修到雨势渐小。他最后擦了把脸上混杂的汗水和雨水,在屋顶上站了起来,准备下来,接着脚下一滑,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陆星流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昔已经摔倒在了烂泥地里,溅得浑身是脏水。陆星流赶忙过去扶着他起来,他痛苦地握着脚踝说扭了脚。
  动静大得连在灶房烧水的孙玉都听见了。她出来看到摔下来的顾昔也吓了一跳。
  陆星流连伞都丢在了一旁,一把将顾昔打横抱起,问他睡哪个屋。顾昔还没说话,站在走廊边上的两个弟妹齐刷刷用手指向对面的一个屋。
  陆星流让过来帮忙的孙玉再多烧些热水,自己带着他回屋去,让他把湿淋淋的蓑衣斗笠全摘了,丢在了屋门口。
  陆星流去灶房提了水壶回来,给他掺了盆温洗澡水。陆星流伺候完一瘸一拐的顾昔沐浴换过衣裳,给他上过药,再扶着他躺下睡觉。
  顾昔有些不好意思,说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陆星流没好气道:“从小到大你给我添过的麻烦还少?不差这一回。你睡吧,我回客栈了。”
  顾昔握住他的手臂问道:“哎,你认路吗?要不,我送送你?”
  “你这脚都成这样了,要怎么送我?不认路我也会问路,你安心睡。”陆星流反握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
  陆星流这时才发现,顾昔真是瘦得可怜,手臂就像条柴木。他以前生得胖,像是一大块能行走的云朵,从前一块玩的都喊他“顾阿胖”。他现在看着那越发瘦削的脸都快喊不出口了。
  陆星流走之前,顾昔还问道:“你明日就走吗?”两只乌黑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就那么直望着他。他都不敢看那双眼睛。
  陆星流说明日就走,出屋找孙玉借了伞,便回客栈去了。
  当然他明日也不走。顾昔摔成这样,他也没法安心走。
  当然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确实也不认路。深夜路上行人寥寥,他沿路问去,绕了两圈却又回到了顾昔家门口。陆星流想,这不是鬼打墙就是天意。
  陆星流犹豫着敲了门,来开门的是孙玉姑娘。他说他夜里找不到回客栈的路,想要留宿一晚。孙玉姑娘毫不犹豫一口答应,立马拉着他进去,叫弟妹让出房间给他沐了浴,还叫弟妹让出房间给他睡一晚。热情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陆星流再三说太过叨扰,他说他与顾昔打小一块睡,去顾昔房间打个地铺就成。孙玉这才找了草席子出来。
  孙玉对陆星流说:“你叫阿昔打地铺,他皮糙肉厚。你金贵得睡床。”
  陆星流抱着草席进了屋,发现顾昔早已睡得昏昏沉沉。接连几日被关在山上,今日又多番折腾,确实是该疲累了。
  陆星流在草席上躺下,心思有些不定,纵然是几日奔波疲乏,他依旧感到有些难以入眠。窗外雨声沙沙作响,偶有风来敲打窗扉。床榻上的顾昔呼吸声平稳而真实。
  他闭上沉重的双眼,入梦的不知又是什么熟悉的景象。
  ……
  顾阿胖打小就生得一副乖巧可欺的模样。小时候头圆肚子圆屁股圆,胖成一只小皮球。爱笑,笑起来一口白牙俩小梨涡,只能见一条眼睛缝。
  都说他看着憨厚有福相,他确实看着老实巴交,但背地里蔫儿坏。
  书院的破矮墙被打坏了。谁干的?陆星流干的。后院先生种的西瓜被偷了个干净。谁干的?陆星流干的。先生的藏书被撕坏了。谁干的?陆星流干的。小矮个同窗被顾阿胖欺负了。这回是顾阿胖干的了吧?不,是陆星流指使的。
  顾阿胖被抓到之后,拍着陆星流的肩膀,跟先生睁眼说瞎话:“陆星流是我老大,他看谁不顺眼,我都要帮他出气,这就是兄弟义气。”
  陆星流:“……可谢谢您嘞。”
  顾阿胖简直就是书院一小霸王,他借陆星流的名号欺负同窗,明明谁都不敢招惹他,他还总是臭不要脸地装狗腿子,跟着陆星流喊“老大”,一出事就拿陆星流当垫背的。
  顾阿胖长得乖巧温顺,容易迷惑人,而陆星流与顾阿胖恰恰相反,他自幼丧母,性情冷淡些,偏生了张桀骜叛逆的脸,看着就像是会惹祸又不服从管教的样子,因此从小到大为顾阿胖背了不少锅。
  对于这种热衷于插兄弟两肋刀的浑球,陆星流本来早就该跟他反目成仇了,但回回他做得太过,真惹陆星流生气了,他又会抱大腿撒泼求饶,全然是无赖的做派。
  顾阿胖常说:“我们从出生起就是邻居,我们两家还是世交。陆叔和我爹本还打算给咱定个娃娃亲,只可惜我一出生就是个男孩。既然做不成夫妻,我们就结成亲兄弟了,所以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还是你的事。”
  陆星流说:“那我可真谢谢您嘞。”
  那会儿顾叔还是朝廷的礼部侍郎,顾夫人也还未病逝。顾阿胖身为长子,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十几岁时成日游手好闲,就爱胡作非为。有一阵时日因闹得过火了,还被顾夫人关在屋里读书。
  顾家是朝官之家,而陆家则是鼎鼎有名的商贾世家。那时同身为长子的陆星流,早在学经商之道了。夏日屋里热得待不住,他就带着账簿和算盘到凉亭去看账,十次有七次会遇到偷跑出来的顾阿胖,还都不是走正门的。
  顾阿胖怕被陆家门口的下人看到告诉他娘,因此都是翻墙进来的。他这个人瞧着胖,居然还挺灵活,可以说是身轻如燕。他翻进后院之后,就喜欢在陆星流算账的凉亭里睡大觉,不睡觉就爱胡说八道,吵得陆星流看不进账本。
  陆星流问他:“你不好好准备科考,今后打算做什么去?”
  顾阿胖仰躺着,翘着二郎腿道:“我就在家睡大觉,混吃等死多舒服。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混。我相信有老大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我饿着。是吧?”
  他扭过头来看陆星流,笑意盈盈的。他那两点梨涡生得恰到好处。陆星流红了脸,一阵心猿意马,低了头没搭理他。他以为陆星流又嫌他聒噪,自讨没趣,将书本遮在脸上睡去了。
  顾阿胖没有念书的心,谁都说他没出息,他也自认没出息,就愿意这样混日子。他后来常跟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嫖……嫖倒也不嫖,他也没这个胆,不过赌倒是真的,有一阵常往赌坊里跑。
  顾叔也痛斥过几回,顾阿胖面上装得诚恳,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前一天答应得好好的,隔天就又去了赌坊。有一次甚至生生把顾叔气得吐了血,重病了一场,顾阿胖还是不知悔改。
  他幡然醒悟是在顾夫人病逝之后。顾夫人弥留之际,要顾阿胖答应他戒赌用功读书,与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往来。
  顾阿胖答应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顾阿胖这个浪子回头得太不容易。
  顾阿胖在娘亲的灵堂前跪了有几夜,就想了有几夜。此后他从灵堂出来,就抱着娘亲的牌位钻进书屋里发奋读书。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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