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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李晔元的反应。
只见到首辅听完话,脸色仿佛阴沉了不少,烛光本就不够亮,李晔元整张脸铁青得如同死人,他立刻起身,吩咐秦禹宁先不要送信,就随太监走了出去。
前脚李晔元迈出门,室内人声渐渐嘈杂起来,有人直接上前问秦禹宁:“大人,这是新的军报又到了?我们现在还继续做吗?还是等李相回来?”
秦禹宁神色带着错愕,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他强迫自己闭上嘴。
“先做,没有新的圣令,就按之前的安排。”秦禹宁坐在李晔元才坐过的位子上,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椅中。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形象出现在他的心里,那是他的恩师,其人音容笑貌俱在。
秦禹宁不禁眼眶发红,他抖着手按住眉眼。
周太傅的嗓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
“皇帝一念之仁,后患无穷。以为师对此人的了解,十年以内,只要他能在母族中召集人马,必将西渡。禹宁,若是你有心,派人悄悄去找,找到之后……”
秦禹宁出了一头的汗,倏然睁眼。
他记得自己跟恩师说了一大堆怀璧其罪的理论。
一定要打赢,将入侵的敌人全歼在风平峡下,否则他秦禹宁就是大楚最大的罪人。
·
从容州来的麒麟卫进了苻明韶的寝殿已有大半个时辰,所有宫人守在外面,门口孙秀亲自把守,宫人都在十米以外候着。
饶是如此,殿内砸东西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出。
宫人们俱是浑身一抖。
孙秀闭着眼,拂尘抄在怀中,不知在想什么。
脚步踩在碎叶上的一点细微声响中,孙秀睁开眼睛,略佝着背迎上去。
“李相,快请,陛下正发火,相爷千万注意言辞。太后也在里边儿。”孙秀到了李相跟前,旋即回步,为他引路到门口,他推开殿门,侧身让李晔元入内,眼角余光瞥到,上位者面色苍白,左手抓着发抖的右手,地上瘫着琉璃盏的碎片闪闪发光。
李晔元尚未下跪,被苻明韶一把扶住。
太后道:“李相不必多礼了,果然是那孽根在作乱,看来,父亲当日所言要应验了。”
苻明韶脸色很不好看,却又不便发作。
“现在再来说是谁的错,也晚了。早做应对吧。高念德,将你方才所陈奏之事,再与李相说一遍。”
高念德先是磕了头,跪直身子将在容州所见灾情据实说了,说到从黑狼寨抓到六年前叛出麒麟卫的时任卫队长闫立成,李晔元才知道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继而,高念德说:“卑职与闫立成是同门师兄弟,由卑职亲自严刑审问,他招供出黑狼寨粮库兵器库银库所在,卑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不容易撬开这贼人的嘴,他说出宫以后,就有人找上他,那人正是被贬为庶民押送北关充军的苻明懋。苻明懋从黑狄借兵,又有其母族支持,势力已渗入大楚各地。今年下半年以来,天灾迭起,苻明懋派人四处散布流言,营造恐慌,令百姓深信是……是……”
“令百姓深信是朕的过错,朕非命定的天主明君,是以上天降下责罚,蝗灾、水灾、旱灾、地震,皆由于朕忝居君位。”苻明韶说话很缓,呼吸十分不畅,苦笑道,“朕一念之仁,当年大哥意欲发动宫变,被太傅察觉,伏罪以后,太傅让朕赐大哥一杯毒酒,朕颇感心寒,摆出皇帝架子,乾纲独断,自作主张,放了大哥出宫。”
周太后一直冷眼看着,此时出言安慰道:“皇帝不必过于自责,朝廷养兵五十万,正是用兵之时。黑狄小国,以卵击石,皇帝千万不要软弱退缩,大楚的子民,还要靠皇帝护着。”
“母后说得是。”苻明韶脸色灰败。麒麟卫带回的消息让他感到意外又心灰意冷,最让他无奈的是,此时此刻,偏偏还要靠太后与李相。苻明韶整理了思绪,和颜悦色地望李晔元,“李相,拿个主意吧。”
李晔元斟酌片刻,答:“仍按此前的议定,臣立刻去户部催军粮,粮草先行。还是派穆定邦与林敏二员大将。”
“白古游也应早做准备。南方三十二重镇兵马都要重新布置,你与秦禹宁亲自酌定。”周太后说。
“白将军那边……”李晔元皱了皱眉。
苻明韶感到不好,担忧道:“李大人有何顾虑?”
“恕臣直言,苻明懋在北关充军,何以逃脱,此事尚未查明。”
听到这话,太后也变了脸色:“若是北军不可用,可用的军队就不多了。”
“不不,这兴许只是臣杞人忧天罢了,请皇上与太后不必太过担忧,臣立刻就去安排,半个时辰内便发出调令。况且,几位将军也不是死的,自当懂得随机应变。”李晔元宽慰数句,即刻就往户部赶去。
殿内只剩母子两个对坐,高念德已经退下。
外面宫人来报,说皇后送了汤来,请皇上与太后共用。
苻明韶久久不曾宣人进来,周太后开口了:“皇后有心,只是她性子本就不大活泼,眼下有孕,皇帝要学着体贴家人才是。”
这话听着让人很不舒服,苻明韶一阵烦躁,还是听从太后的话,让太监进来。
是一盅火候老道的乌鸡汤,加了不少名贵药材,闻上去就喷香扑鼻。
周太后喝了小半碗,就说累了,正待起驾,听见一个无比失落的声音。
“母后。”
周太后诧疑地回头看了苻明韶一眼,因为他从未用这样既失落又无助的语气与她说话。
“皇帝?”
“我不如二哥。”苻明韶抬起通红的双眼,抖着手放下碗,勺子碰得碗壁叮叮当当,倏然静了,“请母后教我,请母后教我怎么做一个明君。”
周太后顿住了。
皇帝的寝宫里地龙烧得很旺,很热,苻明韶的脸也是通红。
周太后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眼神温柔耐心:“我从未拿你与你二哥相较,你也不必与他比,只要你时时将黎民之苦放在心上,就能做一个明君。”
宫人为周太后披上大氅,她步出殿外,笑意渐冷,心平气和地望向沉沉郁郁的夜空。
空气中暗香浮动,带着沁人骨髓的冰冷。帝都的冬天,总是如此。
周太后心想: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与她的骨血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信息要在题外说一下。沈玉书发给杨文、李晔元、衢州州府的信是在周先派出麒麟卫之后。
麒麟卫是腊月十六把信送出,沈玉书是腊月十八确定黑狼寨围城时发的。
这一章还没有谈到陆观的信,下一章再说。陆观的信是为容州催粮的。
闫立成跟苻明懋的关系,现在只有高念德和当时的另一名麒麟卫知道,他们没有告诉别人,高念德直接越级给皇帝打了小报告。
虽然这个后面会写到,为了避免到时候忘记,在这里先说一下。
☆、正兴之难(壹)
宋虔之系上大氅,匆促从门中出来,看见陆观像只大狗坐在雪里,茫然地伸出一只爪子,落雪在他掌中化开。
没时间和陆观多解释了,宋虔之快步走过去。
“我得回京一趟,天亮之前龙金山应该就会答应我们的全部条件,此地都要托给陆大人全权负责。”
“回京?”陆观起身。
宋虔之满脑子都是六年前的旧案,他心知如果牵扯到在夺位之战里失败的苻明懋,那情况会比预估的糟糕很多。但看见陆观眉毛头发上俱被雪沾湿,白白的雪粒融化在他睫毛上,陆观看着十分狼狈,犹如一头丧家之犬,那郁闷的神色又让宋虔之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先同我一起去,有要事禀奏,快马加鞭,争取三日来回,最多四天,我一定回来。”
“哦。”陆观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
“不要问,问了我现在也不会告诉你。”宋虔之道,“这里必须有人主持大局,一切都拜托陆大人……”
陆观收敛了那股丧气,嗯了声,淡道:“我等你回来。”他专注地凝视着宋虔之的双眼,抬起手,在触及到宋虔之的脸之前无奈笑了下,收手。
当即宋虔之出城,城外围兵见二人单枪匹马冲出,一时竟不知要不要发动攻击。
数千人簇拥之下,龙金山认出来裹着重黑斗篷的那人是宋虔之,他苍白的脸转向龙金山所在的方向,中间隔了上百米。
“寨主!”
龙金山:“不要轻举妄动。”
两骑快马飞速跃上官道,消失在重重夜色之中。
数个时辰前作为使者进容州城的那人近前来提醒龙金山,那两人都是钦差。
龙金山脸色阴沉地望着已什么都看不清的官道,摆了摆手,坐回篝火旁,摸到随身悬挂的酒囊,喝了一口,长叹一声,站起身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弟兄们。
许多人拄着兵器在睡觉,伤兵们互相上药包扎,三三两两挨在一起,在这雪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
夜风将血腥气味吹散去不少,唯余不知来自何处去向何方的松柏气味,清凉寒冷沁入心肺。
宋虔之与周先一路快马加鞭,逢驿馆就换马,到得出发后的第二天清晨,一共就睡了一个时辰。
二人驻马在山前,翻过去最后再过两个县,就是京城。
“小侯爷,休息会儿吧?”周先看出宋虔之脸色很不好,都是强绷着一口气。
宋虔之摆了摆手,气息不稳地说:“冲过去,不能歇。”
骑马赶路是最无聊的,尤其在这样的天气里,所有的信息在宋虔之脑子里被捋了好几遍。
容州疫情,许三提及的受灾州县的惨状,容州城里有人带来别的受灾地区的消息,恐怕并不是偶然。
黑狼寨是在先帝驾崩那一二年建起,当时圈地成风,大楚各地都受到波及。先帝驾崩至今有七年,闫立成是在六年前叛出麒麟卫,于黑狼寨建成五年后带人打趴龙金山,抢走寨主的位子。
而六年前朝中只有一件大事发生,就是对大皇子苻明懋的秋后算账,无论当时苻明懋谋反是确有其事还是构陷,苻明懋都被发配到北军。闫立成上黑狼寨是带着人去的,他的人是从何而来?时间点过于巧合,麒麟卫队的队长,掌握极大的生杀之权,是直属于皇帝的鹰爪。为了保证麒麟卫的忠诚,三十二年前荣宗在时给麒麟卫定下了不能有家眷的规矩,无牵无挂的光棍,麒麟卫待遇优渥,有权有势,不在朝为官,却几乎都是横着走的。
要说动这样一个卫队长背叛,是什么样的背叛?宋虔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直接刺杀皇帝和太后。
苻明懋谋反一事在麟台也没有留下来龙去脉的记录。
容州城的五十万赈灾粮经水路,在入城之后被劫,如果那些粮船去了白明渡口,则可以直接运往黑狄。
将这一切串在一起的,是苻明懋母妃的身份。这位不受先帝宠爱的皇长子并非嫡出,先帝的第一位皇后没有诞下子嗣,第二位皇后便是周太后。周太后生下太子以前,先帝已有长子,而在太子死后,其余诸子皆非嫡出,立嫡立长,嫡子已逝,苻明懋该当是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皇子。
之后种种,都是皇室秘辛,即使宋虔之掌管秘书省,也只有猜测。
最后早早被打发去衢州的六皇子苻明韶被立为太子,中间周家出了大力,苻明韶母族无一人可用,却在当时的周皇后支持下,赢得了一干大臣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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