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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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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观守在宋虔之的病榻前,巫医奉上解药,当时陆观正喂宋虔之吃下。屈肆封不意间瞥到一眼,安定侯早已经面无人色,皮肤更是泛着中毒已深的青色,甚是骇人。然则陆观气势逼人,他也不好多说。
  请示过后,陆观扶着刚吃完药的宋虔之躺下去,给他掖好被角,这才下令,让屈肆封带人把暗道入口把守着。
  这时候屈肆封抓到从暗道里潜入后衙的人,正要上去禀报。
  楼上房间内突然爆出一声哀痛的呼号,屈肆封眼皮一跳,手下催促他上楼。
  屈肆封伸出一只手拦住:“先不去,把这几个人押起来,暗道口不封,他们见不到人回去,等急了也许还有人从这洞子出来,我们只需守着,来一个便抓一个。”
  屈肆封吩咐完,听见楼上房门被一脚踹开。
  陆观蓬头从房间里冲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刀,从楼上急冲冲跑进楼梯拐角。
  屈肆封闭上大张的嘴,叫手下人赶紧把人嘴堵了带走。屈肆封迎着跑下楼梯的陆观走上去,抱拳道:“将军!”
  陆观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他看了屈肆封一眼,深锁眉头,没有理会他,径自从他身边穿过,向门口守着六名好手的一间房大步走去。
  屈肆封这才留意到,陆观光着脚就下来了,他皱了皱眉,扭头望向楼上,见到军医一脸焦灼地趴在楼上阑干正往下望,一股不祥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开。
  不到半刻钟,安定侯服下解药之后,吐出一大口黑血,之后便昏迷过去,气息奄奄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观将巫医抓进房间,一番审问,之后便铁青着脸拎小鸡子似的抓着巫医的后领子,一路连拖带拽把人带下楼,此时他已是一身铁铠,让人牵马过来,那马不是陆观自己的马,是一头枣红色的战马,平素有时是宋虔之在骑,马儿套上鞍之后,温顺的眼着落在巫医脸上,整张马脸都皱了起来,鼻孔里喷出潮湿的气柱。
  待陆观带着那巫医上了马背,马数次扭过头去,想把巫医从自己背上咬下来,偏偏嘴巴被马嚼子固定得难以动弹,只能不满地不住向地喷气,马蹄暴躁地在地面刨坑。
  陆观握紧马鞭,警告地用鞭子敲了敲马头。
  “将军,你要去何处?”屈肆封这下不能装没看见了,连忙拦上来。
  “白天没找到机会,赵瑜定要效仿我们偷袭宋州城,半夜来袭。我带这个混账去城楼同他做一笔交易。”
  “卑职陪将军去!”
  陆观不置可否,一鞭子响亮地甩上马臀,纵马上路。屈肆封连忙从旁抓过一人的马鞭,翻身也上了马,疾追上去。
  这夜城楼上谁都不敢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火油罐子堆在城楼上,巡夜的人增加了一倍,人困了就换下去。弓箭手也严阵以待,夜风寂寂,城楼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杂草丛生,地面尽处,连绵的群山耸立在地平线上,群山后面是什么,没有人去想,也没有人敢想。
  “将军。”急促的低喊声惊醒了有些精神不济想要瞌睡的士兵,城楼上的士兵纷纷回头,人人都听见了,铠甲摩擦的声音。
  一身铠甲的陆观手里抓着个人,像是拨弄陀螺,那人只要一掉头,就被陆观抓住肩膀,往前一撺,只有向前踉跄两三步。那人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不断被推得打转,歪歪扭扭总算也被推上了城墙。
  众人都看见屈肆封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边走边下令:“专心守城!看什么?别瞎看,盯紧城门!”
  不片刻,屈肆封小声说话的声音响起:“将军,侯爷到底怎么样了?你这是做什么?此人如果该杀,直接杀了便是。”
  巫医打了个哆嗦,仿佛突然被这句话惊醒,梗起脖子:“我是照着古方医治的!我没错!医病不医命,是他命数尽了,你们有胆量杀了我,赵将军会带人踏平整个宋州,为我出气!我不怕死!你们动手啊!”巫医瞪大了眼睛扭头咆哮,脖子却一只手卡着,他数次扭头,却无法把脸转过去,想要唾陆观一脸也是不能。
  “我不杀你。”陆观的嗓音冷若冰霜,以剑指向远方的群山,松开一只手,掐住巫医的下巴,让他看。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爬出来的鬼怪,毫无感情地敲打在巫医的耳膜上:“要是他死了,我便让獠人为他陪葬。”
  巫医瞳孔放大,嘴巴漏了一口气进去,五脏六腑都被寒冷的夜风涨得发痛,他感到腹部痉挛,胀气似的感觉一直顶到喉咙口里。
  巫医打了个干呕。
  钳制他下巴的手松开,留下两个红指印,饶是他肤色很深,也被城楼上的灯照出他两边脸颊都被扇肿了。
  “你敢!”巫医嘶哑着嗓音叫唤道,“我们也是大楚子民,皇帝不会让你为所欲为草菅人命!赵将军也会庇佑我们獠寨!”
  “你看我敢不敢。”陆观道,“你睁眼看着,你口中的赵将军,会不会为你,为你一个獠人搏命。”
  巫医茫然地望了一眼远山,火焰在他心里煎熬,他仿佛又看见那夜连绵数里的大火,整个村寨毁于一旦他的父母妻儿,俱化作焦尸,他采药回家,看见藏身在竹筐里的妻子,还保持着紧抱孩子的姿势坐着,而他刚会说话的儿子,手环着母亲的脖子,嘴张得那么大,像是拼了命在哭叫。
  陆观把巫医交给屈肆封,让他看守起来,自己下了城楼,四处巡视,调换布置,将火油和弓箭手重新分配,顺道去了一趟伤兵营。
  虽已夜深,伤兵营里仍然灯火通明,几个临时抓来的瘦小士兵在营帐外头架起一口大锅,锅子张着嘴,释放出腾腾热气。
  沸水里在反复漂煮绷带。
  营帐里不少伤员疼得无法入睡,看见陆观进来,有些仍清醒的伤兵立刻要起身,陆观连忙上去,将离得最近的一名伤兵按下去,让他好好躺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两边通铺之间穿过去,走走停停,停下来时看看榻上人的状况。就在陆观停留的短暂时间内,有三名普通士兵咽气被抬了出去。
  离开时陆观站在帐门口,与一双双沉重的眼睛对视,他眉头深锁着,向着伤兵抱拳一挥。
  “我陆观,对皇天后土起誓,一定会速战速决,一个月内踏平南境,只杀乱贼,绝不伤及平民。”
  有人当即泪如泉涌,朝前一扑,整个上半身跌在过道上,一只手向着陆观抬起,哀告道:“将军、将军,我的妻子母亲,都在循州,有将军这句话,就让我死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会为大楚耗尽最后一口气!”
  帐内一时群情愤然,有的唾骂孙逸,有家人在循州的骂柳知行是贪图富贵权势的走狗。
  其中一个声音跳入陆观的耳朵,说是家人被驱赶出宋州,现在下落不明。
  陆观问了那人的性命,见他只是手臂受伤,没缺胳膊没缺腿,安抚了两句,又吩咐所有人好好养伤,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久,战事一结束,便会为大家请赏,一定让所有出生入死的弟兄都过上好日子。
  丑正时分,城楼下有了动静,陆观正在打盹,不用人叫,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他隐约听见一声马嘶,只觉无比熟悉。陆观走到城楼中间,向下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似乎并无动静,他侧耳所听见的只有风声。
  虫鸣鸟叫一概都听不见,安静得异常。
  马嘶声又响了一次,却不在城楼下,而是从东北方向较远的山林中传来。陆观眼一乜,取来长弓,搭上一支箭。
  城楼上的守军俱隐伏在暗处,避免人影晃动,令敌人不敢偷袭。
  这时命两人从不同方向,挨个小声叫醒守军,屈肆封下令完,又去查看被绑得无法动弹的巫医,他嘴里塞满了布,令他无法活动腮帮,更无法用舌头从口腔内将布块顶出。
  巫医垂头在睡。
  屈肆封没有理他,回到陆观身边,小声道:“太静了。”
  “安静好。”陆观沉声答他,手指在弓弦上扣紧。
  没等多久,城墙上的石块发出无比清晰的数声金属与石面撞击出的摩擦声,火油罐再度砸向墙下,火把燃起,在城墙外壁暗色的油迹上一触。
  数道火龙腾起,沿着城墙飞泻而下,冲进十二米外的墙根下,照出一片人头攒动、身着深色皮甲的宋州军,被火油泼溅到的士兵瞬间变成火人,惨叫着冲进己方阵营。
  城楼下传来撞击城门的声音,数十人抬着一杆粗壮的木头冲撞城门。
  喊杀声里外连成一片,冲天而起。
  ·
  “怎么样了啊!”军医往房内探进去半个身子,慌张地叫,“攻城了!”
  贺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下针的手指抖颤不已,他眼睑直跳,一滴汗水刺进眼睛里,他深吸一口气,只有把针放下,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
  宋虔之已吐过三次血,满屋子都是血气,他脸色不那么绿了,安静地躺着,上身赤|裸,身上竖着几根银针,这一根本要往乳下扎。军医在外头扯着嗓子一吼,贺然是手抖眼花,索性停下来,起身去洗了把脸,走出屋子。
  只见东南方向半片天空都亮了起来,那明显是被火光照亮,空气里弥漫起硝烟味。
  贺然一把抓住军医的领子,把人带进屋里。
  “别看了,正事要紧。”
  军医在旁烤银针,向贺然说:“将军吓唬吓唬那巫医,他就会把解药乖乖交出来了,你这么试,要是不管用,治不好,陆大人可是会发疯的。”
  “生死有命,干我何事?”再说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验过了毒|药心里已有数,只是需要些时间。偏偏这毒拖不得,迟则虽能保命,却会伤脑伤心,形同痴儿。
  “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不知道这两人是谁,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你十拿九稳能治好也就罢了,要是调养不好。”军医拿手比在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你到底帮不帮忙。”贺然抬起汗津津的脸,把帕子扔向军医,使唤他去洗干净。
  军医愤愤然去了,对于被这么年纪小小一个少年像下人一样呼来喝去甚是不满。
  “哥哥我再劝你一次,说真的,你年纪这么小,干点什么不好?你手底下这人性命贵重,要是治死了,十个你也填不上。”
  “你就那么怕陆大人?”
  “我怕……我……”军医张口结舌,满脸憋得通红,紧皱起眉,“我那叫怕吗?我是惜命。人生天地间,总要对得起父母,身体发肤,不可轻易损毁。要是我丢了命,岂非不孝?再说了,你兴许不知道,这二位大人是那个。”
  “哪个?”贺然一头雾水,眼带茫然地看军医,不满道,“你快点,我要用针。”
  军医在黄豆那么点大的火焰上烤针,继而给他,看着贺然一针稳稳落在宋虔之浅红色的乳下,这才小声说:“阴阳和合,鱼水交欢本是天道自然,他两个却是有龙阳之癖……”
  “就是断袖嘛。”贺然又下了两针,看见宋虔之满脸都出了汗,身上也渗出一层汗珠,皮肤泛起微红,昏迷中紧紧皱起眉头,面部抽搐,似乎很是难受。
  “对啊,大行皇帝还在的时候,迫害这位侯爷,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我听其他军医说,他表舅的祖父家世代都是太医,他家的人那日正当值。”军医心有惴惴,脸色发白,压低声音说,“是让人用牛筋绳活活勒死的,那可是天子啊,叫人勒死在寝殿内。听说入殓时他身上都酸臭了,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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