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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少。”宋虔之忙着吃,满嘴吃得红润,沾着瓜瓤,他一口囫囵往下咽完,问陆观,“你要干嘛?”
“那我去弄点钱。”
“不是……你怎么弄?去抢啊?”
陆观看着他嘴唇翻动,吃相馋得他心里痒痒。
“看我做什么,问你话……”宋虔之唔了一声,被陆观按在椅子里亲了几口,满脸通红滚烫,一脚就往他裆下踹。
陆观仿佛料到他有这一脚,却没料到宋虔之还拿纸团子扔他,给纸团砸了一下,满脸的傻笑,他一擦嘴,把皱巴巴的袍襟掸平,起身:“甜。”
“滚滚滚。”看着人出去,宋虔之醒过味来,扑到窗上,看着陆观走出客店的门,宋虔之大声喊道:“陆观!”
陆观抬了一抬头,挥手道:“别看了,我就去一会,把你惯的,待会回来再喂你个饱。”
“砰”一声窗户在二楼给摔上了。
店伙计牵来马,陆观翻身上去,纵马而去。
☆、枯荣(拾)
傍晚,一架马车趁禁军换防时从皇宫东北角门溜了出去,夜色将将笼罩大地,天空半明半昧。
吕临扣上护腕,要去南门口,望见小门才关,朝守门人问:“谁出去了?”
“总管孙公公。”守卫回答。
“孙公公不是住在宫里吗?”吕临警惕起来。
孙秀是个满肚子心眼的人,不得李宣信任,一时之间在后宫里李宣又没有自己的心腹,这才让孙秀留在内侍总管的位子上。偏孙秀瞒着新帝,险些将周太后赐死,新帝奉太后为亲母,这几日李宣在宫里碰见孙秀,见他畏首畏尾,臊眉耷眼的倒霉相,虽不好说什么,心里难免觉得他这是活该。
“统领有所不知,孙公公原在先帝跟前也算得脸,更是大行皇帝亲近之人,京城危难之际,又临危受命,也算有功。这回新帝入主,孙公公在京城里置了一处宅子,不当值的时候,都回宅子去歇着,想是还没有安顿好。”
“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安置的?”吕临放下手,吩咐门上,孙秀回宫后通知他一声。
“成,统领千万别说是小的说的……”
吕临:“知道,当你的差,等国丧过了,带弟兄们好好吃顿酒,挂在我账上。”
当夜吕临下了值,上麒麟卫队舍坐了会,没见着周先的人,才说要走,就见院门口进来个人。
好巧不巧,正是周先。
周先明显一愣,过来搭吕临的肩,四下看了看,院子里只有一间房亮着灯,周先把吕临引回自己房里。桌上茶壶是空的,周先拎着空茶壶,走到门口,大声叫嚷了个人过来。
“没见到吕统领来,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都做什么去了,也不知道好好招呼。”
“哎。”吕临扯住周先的袍袖,朝他使了个眼色。
周先打发人去沏茶,返身进门来,把帽子摘了顺手挂上架,上身探出门外,四下无人,他把门掩上,搬来一张小凳,面对面在吕临跟前坐下来,问他:“什么事,这会来,皇上跟前有事?”
吕临想了想,不答反问:“你这儿泡壶茶要多久?”
“总要一会,烧水呢,说你的,有人来你看我眼色就是。”
吕临放下心来,能在麒麟卫当差,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周先如今已是卫队长,这满院子还没人能瞒得过他的耳朵。不过自己也要十二万分当心,于是将凳子朝前挪移,鼻梁几乎碰到周先的脸上去。
“孙秀今晚上出宫去了。”吕临道,“他在京城置了一处宅子,你去探探,他是御前的人,内侍不能出宫,新帝来了以后,打发了一批,如今御前能够出宫的,也就只有他了。还有,你找两个人盯紧他。”
周先沉吟片刻,掀起眼皮看吕临,思索道:“你是担心孙秀走漏皇上和太后要南下的风声?”
“伺候御前机要,不是我,就是内侍们,再则就是你们麒麟卫。你自己的人你自己管好,我嘴严,其他的内侍,出不去宫。除了太后跟前的人,都是些不挨边的人。这两日皇上议事,伺候的暗卫是谁?”
“是我,还有个哥儿,你不认识的。我的人我自己管,看来也就是个孙秀了。那事不宜迟,我马上去跟。”周先起身,开门时沏茶的人还没回来。
吕临也不是要吃这杯茶,见周先另外叫上了两个人,四人同时走出麒麟卫队舍,各自分开。
·
天还没黑透,祁州城中摊贩都已收完,家家户户腾起炊烟,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拖着疲倦回到家中,只想用上一口热汤饭。
宋虔之和陆观一行十二人随在白天卖药老头的身后,给城门验过身份,平平当当地就出了所谓“守卫森严”的祁州府。
出城门的时候,老头说把人打散在他们雏凤人的队伍里,免得点眼。出了城宋虔之看出来,这也算在盯他们的人,老头一直随在他和陆观旁边,宋虔之他们的人要聚在一起,总被獠人们若有似无地分隔开去。
为了不惹嫌疑,宋虔之跟陆观只有装作不介意,随老人家安排。身边人说的话,宋虔之就听不懂了。獠人们各自用土话交谈,老头从背篓里摸出来一杆旱烟,猛力一吸。
昏暗的天色里一点红星炽烈地闪动起来,继而沉暗下去,埋没在烟斗里。烟气向四下扑腾,遮住老人一凹一鼓的嘴。
“我说二位管事,夜饭可吃了?”
“吃过了。”陆观压低着声音答。
老头眼珠转来转去,终究还是把眼定在丑汉的脸上,吁出一口气:“小老儿五岁上就满山跑了,不懂什么规矩,不过凡事要定个主次。等见着我们主君,二位谁为主谁为次?”
宋虔之笑着说:“这位叫何达,看货是他的事,我只管给钱。见到你们主君,也跟他谈货。”
“那价呢?”老头吊着眼梢问。
宋虔之拱手打个礼,作自谦的样,回:“也同何达谈就是,我远远站着,掌掌眼便是。”
这么一说老头就明白了,烟嘴拿得远些,笑道:“北地来的药商,我见得也不少,像你们这么有规矩的,还是头一回见。先生莫见笑,我们雏凤是偏远之地,没规矩惯了,到了寨子里,二位只管等着,寨子上什么都有,放心吃喝,小老儿托人禀过主君,需等上一会子,才能见到主君。”
“主君事忙,我们明白。”宋虔之说话同时,陆观满脸不耐烦。
老头眼风溜溜那么一打,和和气气地堆出一脸的笑:“这走回寨子里,早也是晚,我李老汉从来不说大话,明天一早,主君一定来见二位贵客。”他压低了嗓音,凑近到陆观的面前,“带这位何小哥去看货。再要找这么好这么足的漱祸,您就是跑遍大楚,也没有咱雏凤出的好。”
“这不用你多说,老头,谈成这一笔,也有你的好处。”陆观粗声粗气地说。
老汉脸色一沉。
“不知老丈如何称呼,晚生姓王,在家行三。老丈称我一声王三便是。”
见这俊后生客客气气,老头神色稍霁,在石头上铛铛两声,随即把烟枪往裤腰带里一揣。
“小老儿贱名不足挂齿,姓白,就叫我白老头吧。三爷,我们主君是个粗人,但好酒,未知二位酒量如何?”白老头瞥一眼陆观,“这位何小哥生得高高大大,想必酒量也是不错的。”
宋虔之一哂:“他不行。”
“那三爷?”
“我也不行。”
果然,白老头不想生意谈崩,说他那里有醒酒的药,上桌之前吃一帖,十斤烈酒不在话下。
这么一路边说边走,宋虔之听出来,雏凤县虽然是獠楚杂居,但獠人归白老头口中的主君管,知县形同虚设,管着楚人。而獠楚有后的,也是归寨子管,整座县城倒有一大半人住在山里。
雏凤县里人不靠耕地过日子,粮食要到祁州府去买,祁州的粮价比宋州要贱,夹在两州之间的这个小小县城,因为出产草药和稀有矿石,特供京城贵人们,雏凤也能算得上是个富县。
徒步赶路一个时辰后,獠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宋虔之跟陆观坐在一起,不能显得过于亲近。宋虔之坐了一会,离开篝火堆去解手。
又过了会,陆观也起身去解手。
“你怎么才来啊?”宋虔之放完水就在等陆观找空子过来,等得脸上被蚊子咬了两个大包。
陆观抱着他的脸啃了两口。
“……”宋虔之是听过可以用口水涂蚊子包,但还是有点窘,拿起手,还没碰到脸上的包,又放下来,撇着嘴问陆观:“现在怎么办?”
“雏凤县里的人不务农,又是獠人的主君说了算,你还想不到怎么办?”
宋虔之一愣,倏然嘴张大起来,逗得陆观看他傻样看笑了。
“明白了?”陆观道。
“你要让全雏凤县的人都上山去挖漱祸?”
“嘘——”陆观狡黠一笑,“过来给亲个。”
“出门不亲过了吗……”宋虔之话音未落,被陆观扯在怀里,他边给陆观亲着嘴儿,边睁大眼睛四处看,防着有人盯梢,偏生陆观半天不放开,估摸着再不回去这一伙子獠人都要以为他有什么隐疾,解个手都够人家吃顿饭的功夫了。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手保住陆观脖子,一手按住他的背,开口放他过关掠地,唇舌正在勾缠,听见有人拉长声调在叫——“王三爷”。
宋虔之才一动,被陆观抓住手,按在树上,正在着急,陆观的舌头霸道地扫过他的齿龈,俩人牙一碰,宋虔之一把推出去,不防推了个空。
“二位爷爷,咱家爷爷遍寻不着人,快回去,要走了。”来的是个小伙,看年岁听他言语,是白老头的孙子。
夜色深沉,宋虔之满脸通红,一路是低着头走,生怕让人看出什么。偏偏陆观还在前面趾高气扬,挺胸阔步地跟那小少年问东问西。
宋虔之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扔过去。
“哎,有雀儿。”少年听见响动,叫了一声。
“不是雀,是只野猫。对了,你养过猫没有?”陆观问那少年,眼角余光直往后扫。
“那没有,家中养了一头大狗看家。”
“养狗有什么趣儿,养猫最是有趣,十只猫有九只最爱被人挠下巴,可要是你的手一不仔细,碰到它嘴边的胡须,那可是摸了老虎的胡子了,一爪挠上来,当即就是血。”
宋虔之从后面踹了陆观一脚。
“看见没有?”陆观问少年。
少年人拍手大笑:“你们北地的人真有意思。”
“你们寨子里想必也很有意思。”宋虔之接过话去,插到两人中间,想跟白老头的孙子打听他们主君,谁知这少年没多少机会见主君,只听说这主君是几个月前才从另一座寨子过来,刚一到,雏凤的主君便让位给他,退做了个小君,帮忙打点寨子里的自卫队。
“这个主君是哪个寨子过来的?”陆观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花生,塞到宋虔之的手上。
宋虔之心中浮起不大好的预感,听少年说的地名,却不知道是哪里的。陆观转脸过来的神色,竟也不知道。
“他楚话说得怎么样?”宋虔之问。
“这不知道了,我连见都没见过,自然没同他讲过话。回头你问我爷爷,我爷爷见过主君。”少年弯腰捡起一根细木条,捏在手上乱舞,拍开杂草。
“你们这里怎么称呼头领是主君?你爷爷和你,楚话都说得甚是流利,寨子里也是如此吗?”宋虔之又问。
少年嘟着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