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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去,我就去。”
赵荣信松了口气,抿唇,眼皮不住地眨,他这三个月都没今天一下午用功。
薛清:“赵大人无事就松手,我要回家了。”
“哎,薛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吗?我忙前忙后,还不是希望咱们俩将来日子好过。”
薛清厌烦地皱了皱眉,道:“世道这么乱,谁知道姓周的能当几天头。多年同僚,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忙着站队,站好了自然有功,站错了,你自己想想。”他睨起眼,某种冷光射得赵荣信心里一抖。
轿子起,薛清走了。
赵荣信垂手在巷子口站了好一会,家丁来请他上轿,赵荣信笑了一整天,嘴角眼角的纹这时淡下去。暮色驱走日落的红霞,他的面目模糊在青灰色的天色里,挥一挥手,示意不用轿子。吏部右侍郎穿着一身便服,揣着手,独自一人从长街一步比一步沉缓地往自己家里去。
·
这天夜里周先来了,带来的名单让宋虔之大吃一惊。
“跟苻明懋有来往的朝臣有这么多?你才跟了他两天,他见过这么多人了?”宋虔之心下骇然,周先给的名单,至少有一半京城高官在这两日见过苻明懋。
“有些是自己去李相别院去递的拜帖,没见上。”
宋虔之沉默了一会,道:“那可能是去求见李相的。”
“有这个可能,虽然李相现在在宫里,朝里不少人都在等他病愈出宫,先把红帖递上去,等李相回府了再见是可能。”陆观道,“特殊时期,有的人冲着一线可能也会往他别院递帖子,不过这些人跟李相的关系应当私下就较为密切,否则会去宰相府。”
“有人跟着苻明懋吗?”宋虔之问周先。
“有两个尾巴,被苻明懋自己的人干掉了。”
“是谁的人?”
“尸体也被苻明懋的手下处置干净,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人也死了,毫无线索。”周先道。
还是麒麟卫靠谱,暗杀跟踪都是强项,宋虔之心道,一时间头大如斗。他拿着名单,问陆观:“真的有人支持苻明懋?”
陆观:“他是先帝长子,要不是先帝先将苻明韶立为储君,皇位本就是他的。别人又不知道李宣才是苻氏子孙。”
宋虔之头一抬,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给忙忘了。”苻明韶病重,应该苻明韶的儿子继位,但是苻明韶没儿子,那就得从皇帝的兄弟里去找,苻明懋是他大哥,先帝长子,名正言顺地要登上皇位。就算周太后想立东明王,也还得有个说头。
那就无怪乎这么多文臣站苻明懋的队。
“苻明懋被流放时,朝中一多半的文臣,都赞成不杀。黑狄打进来,苻明懋没有在军中露面,算账算不到他头上去,他还是先帝的长子。”陆观道。
“这里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宋虔之把名单给陆观看。
“镇国公说话还是有些分量,武威侯也是有功之臣。”陆观过了一遍,说,“其他几个倒是没什么,杨文管着户部,谁上去他就听谁的,但在谁继位这个事上,他没什么发言权。”
“苻明懋没去找秦禹宁?”陆观朝周先问。
“还没有。”
“当年主张流放苻明懋而不是治他死罪,秦禹宁是其中首功,而且掌管兵部,苻明懋一定会争取他的支持。”
宋虔之:“我姨母一定早就派人把秦叔盯住了,我去没事,秦叔与周家本来来往就密。他上了岁数也不怎么应酬,苻明懋要见他只能去府上求见,他应当不敢。”
“见了也没事。”陆观道。
宋虔之明白他的意思,秦禹宁对当年放了苻明懋一条生路,导致南部数州遭受战火屠戮,心怀愧疚。他本就后悔没有早早杀了苻明懋,在宋虔之第一次被苻明懋找上后,就叮嘱宋虔之,如果再见到苻明懋,直接杀了他。苻明懋真要是去找秦禹宁,秦禹宁或许没有那么多人能制得住苻明懋身边的人,但苻明懋也不会杀秦禹宁,这时候他在京城的动静要小之又小,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才能把自己藏好。
宋虔之让周先继续把人盯着,打发他去吃饭。周先回来总是很晚,跟陆观他们碰不到一个桌子上吃。
晚上宋虔之跟陆观试了艳情逸记里的一段,一身都酸,说是让陆观赔罪,这又没赔,还添上一件。
陆观侧身从后面抱着宋虔之,让他枕在手臂上。
“等苻明懋觉得时机成熟,他就会拿出遗诏来,得让人保护好左正英,这样才能证伪。只是苻明懋拿什么逼宫?现在宫里守卫森严,凭他那点人,自保是没问题,杀进宫里恐怕还是难点。”宋虔之双眸微微从失神里恢复过来,眼皮总往下耷拉,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跟陆观说话。
“孟鸿霖能效忠太后,就能效忠苻明懋。苻明韶被太后控制,是孟鸿霖最大的耻辱,得到机会,再许以前程,策反他不难。”
“那得把孟鸿霖也盯住。”
“我明天去办。”陆观亲了亲宋虔之的耳朵,他胸膛温热,抱着宋虔之,令宋虔之觉得舒服,浑身渐渐放松下来。
确认宋虔之睡熟了,陆观从床上下去,换了一身紧身夜行衣,小心地关上房门。
周先已在外面等他,跟他是一般的装束。
陆观头一动,示意:走。
两人闪身就上了房顶,悄然没入夜色之中。
☆、夜游宫(壹)
两条黑影滑进宫墙,潜入麒麟卫队的住处。两人在院子里悄声行走,房里传出一声喝问:“谁?”
周先与陆观对上一眼,答:“我。”
里头静了一阵,倏然门开。
麒麟卫章轩从门缝里看出来,门缝张开,露出他仅着单衣的健壮身躯,满是腿毛的小腿肌腱结实。
他的视线飞快把周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只见周先穿着一身黑。章轩吹了个口哨:“周头儿,你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回来取东西。”
“哦。”章轩没再说话,沉默地注视片刻周先,走出来,转身消失在廊庑下,挥了挥手,“出个恭。您自便。”
周先回到自己房间。
黑暗里陆观在桌边坐着,支棱起一片黑影,他嗓音极低地问:“什么人?跟你熟吗?”
周先:“不太熟,他谁的边也不站。”
“方便灭口吗?”
“须引到无人处,你我一起动手。”
陆观点头:“知道了,衣服呢?”
“这儿。”周先准备了两套太监袍子,大小勉强能套上,跟陆观两人迅速换上。
麒麟卫所住的房舍靠近皇宫西侧外围,一墙之隔,就出了这个京城重中之重的黄圈圈。两人换上太监服,就在屋里坐着等,及至听见关门的声音,又候了会,周先从窗户向外看去,确定四下无人,才带着陆观出去。
陆观都不知道自己挂的谁的腰牌,跟在周先的身后,他心里并不慌乱,反而异常平静。就在龙金山的来信里,夹着一封孙秀的信,这一封被陆观瞒了起来。
孙秀的信里只有两个字:动手。
至于动什么手,他认为陆观应该知道。
事实上陆观也确实知道,这是二人约好的,当时机来到,他会亲自动手了结苻明韶的性命。然而,陆观还是犹豫了一整日,才与周先合谋,让周先准备这一切,两人趁夜潜入宫廷。
周先脚步倏然停了。
宫中夜间有灯照亮,承元殿是皇帝议事所用,去岁末至陆观出宫时,几乎夜夜通明。这时陆观朝承元殿的方向望去,只见到漆黑一片,如同隐没在黑暗里的一头巨兽,择人而噬。
周先揣着手,没有回头,他耳听八方,知道这时分此处没有巡逻的羽林卫经过,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以免阴沟里翻船。
“陆兄,你若是改了主意……”周先的话戛然而止,意思却已到了。
“走。”陆观冷道。
小半个时辰后。
柳素光脸色逐渐苍白,她点起一盏灯,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令她不安。
灯烛照亮柳素光巴掌的小脸,她瘦了不少,眼睛显得愈发大,像是一只惶恐的兔子,眸光闪烁地瞥周先,她终究没有将视线停留在周先的脸上,而是不由自主紧咬住了下唇。
柳素光倏然轻抽了一口气,她垂在裙上的手被周先伸过来的手给握住了,男人的手宽厚温暖。
“你……”柳素光轻颦眉,正待开口,她唇上落下来一个吻。以柳素光的敏捷身手,她本可以躲开,却在那一瞬,仿佛被人定住了身,无法动弹。
唇分。
周先满脸通红:“冒犯了。”
柳素光胸口轻轻起伏,满脸通红,她眼中沁满了一汪水,却没有东西从眼眶落下来。她低头,叹出一口气,为难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话一出口,柳素光便觉得后悔,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捶了一记。她以为自己早已不介怀此等事情,到底她高看自己一眼,许多方面,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
“你、你,你可还喜欢我?”那两个字从舌尖飞快地溜了出去,害周先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柳素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不、不是,你若不讨厌我,过一阵,我们,我们寻个太平地方住,我、我这些年存了些银子,若是不够,我也、也有一身力气,找个活不难,或者是买一块地,好好打点,我主外,你主内……”周先两只耳朵憋得通红,仿佛要滴下血来,他觉得耳朵甚痒,抓了又抓,像个慌张的大猴子。
周先抬起头,看进柳素光的眼底,鼓足勇气结巴道:“你要是答应,以后咱俩在一块儿,都、都你管着我。你、你、你可愿意?”
周先不明白,柳素光分明在笑,笑容却那样哀伤,仿佛一片白色的花瓣,让雨珠轻轻一打,就碎了一地。
柳素光冰凉的手握住周先的手,轻道:“好。”
周先双目圆瞪,猛地跳了起来,抓耳挠腮地跳来跳去,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回到柳素光跟前,蹲下,从衣服领里勾出一个挂件。柳素光尚未看清,那玩意儿便到了她的脖子上,滚烫的一个坠子,从她单薄脆弱的脖颈,滑入领中,穿过锁骨,坠落在心间。
·
苻明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像是在衢州,有一只大黑狗,追着他跑,起因是他拿了别人的一件什么东西,他把这东西牢牢攥在手心里,只顾了拼命跑。
他的身后,正在变声期的一个男孩声音沙哑地吼道:“滚开,畜牲!”
黑狗凶猛的狂吠声吓得苻明韶不敢回头,在一片泽地边缘,顶开天地生出了一棵驼背歪脖子树。
“汪——呜”
狗叫声近在咫尺,苻明韶慌不择路,扑到树上,麻溜地上了树,坐在树梢上,他喘息不已,一只手紧紧抱着伸出去的儿臂粗的一截儿树枝。
“滚!”树下的少年手握捡来的木棍,劈头盖脸冲着那条恶犬就是一顿痛揍。
狗儿嗷嗷呜咽,扑了两次,被击中脸与眼睛,终于夹着尾巴一抖一抖地跑远。
苻明韶心脏砰砰直跳,他趴在树枝上,颤声道:“舜钦哥哥。”
底下少年粗嘎的嗓音传来:“没事了,快下来。”
苻明韶哦了一声,随手把拿来的那件东西拴在腰上,抱着树干滑下来。
陆观皱眉看他,伸手摘去苻明韶头发上不知道哪儿挂的枯叶,拍干净他新袍子上的泥。
苻明韶讪笑:“没事,又没人管我,顶多嬷嬷数落我两句。”苻明韶捏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