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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州没钱没粮,朝廷能不知道吗,但收这三个州的税,也不是户部说了算,真是皇上的意思。”林舒压低着声音,他这间房,不太透光,还没到晌午,光线就十分晦暗,他叹了口气,阴影扫在脸上,透出十二分的晦气。
“谁不知道容州才遭了瘟,你以为杨文那么好心,弄了粮种不算,还大费周折地一车一车往容州拉菜籽和果苗,都是想着那面的人才过了饥馑,饿怕了,这有得东西种,还不一窝蜂地往上扑。”
宋虔之听出来门道,有点难以置信。
“你是说,拉粮种过去的时候,杨文就已经知道要增税了。”
林舒无语,翻了个白眼:“他是大管家,跟钱有关的事,皇上想到了自然第一个告诉他,就算皇上想不到,他也会替皇上想到。”一丝犹豫掠过林舒的眼底,终于他还是说,“我也不瞒着你,反正迟早你会知道,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国库一直虚,一遇灾年就玩完,没人比我们户部更怕地方遭灾。这一打仗,兵部秦禹宁仗着还有个白古游在,他才不急,急得是我们杨大人,没钱。”
“没钱让有钱的人出。”宋虔之向后一靠。
林舒防备地盯了一眼陆观,见宋虔之还抓着宋虔之一只手,他舔了舔嘴皮,觉出味儿来。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宋虔之玩着陆观的手指头,轻飘飘地瞥林舒:“你说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
“艹。”林舒咽了咽口水,“你这胆子也太……”理清楚这层关系,林舒就自在多了,看陆观的眼神也再那么防备。
“我说怎么陆大人跟你的跟班似的。”林舒还想调侃两句,见宋虔之不接茬,拿不准他的意思,怕马匹拍到马腿上。
这些年宋虔之找到他的时候少多了,逢年过节让人送点价值不菲的礼就算完。林舒打小耳濡目染的,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虚应光景的假把式,本来没当回事,后来宋虔之在秘书省当了两年少监,每年又多送一份生辰礼,不很贵重,但都投其所好。林舒就是爱收集玉石,这两年宋虔之每年送的那份玉,都是万里挑一,有价无市。
何况,宋虔之的身份在那儿,林舒也便安慰自己,他是麟台的位子不好坐,既然做了皇帝的眼睛,就不能跟从前的弟兄过从甚密,避嫌的道理他们也懂。
偶尔有人做东,请到府上去吃酒,宋虔之也是不露面的。在宴席上能见到宋虔之的机会不多,十次有十次都在宫里。
所以今天宋虔之找过来,林舒也吃不准跟他打官腔还是说实话。
现在一看,宋虔之毕竟还是没把他当外人。
“那我就不跟你们兜圈子了,反正陆大人也是你的人。”林舒小声道,“国库里还有点钱,但都不够用,是要留给刘赟的军队的。增税的三个州,是皇上定的,衢州是皇后的娘家,又是从前皇上当皇子时的封地,理应多出一些,加上皇后已经没了,皇上找这老丈人要点粮怎么了?灵州不用说,从来就是富庶之地。原本还有孟州,孙俊业上折子哭了好几次穷,镇北军守风平峡的前两个月,没少吃邻近几个县的粮,你当时在那边,想必也知道。至于容州……”林舒搓着手,凑近宋虔之,小心翼翼地说,“反正饿了大半年,也饿不死,今年种出来的粮,留够吃的,不说是增税,只说赈灾粮是从其他州借的,还粮而已。”
陆观嘴唇一动,就要说话,被宋虔之看了一眼,到嘴边的话他吞了回去。
林舒觉得有意思,咂嘴道:“总归是刮得出来,放心罢,杨尚书心里有数,容州饿久了,给那么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了,只要不会……”林舒压低声音,做了个口型。
那是一个“反”字儿。
“再说了,喂饱容州一张嘴,就能多喂十个军人,这还不划算?”林舒笑了笑,边喝茶边看宋虔之的脸,见宋虔之没跟着他笑,也没出声应和,他眉头微蹙,正想说两句什么,宋虔之嘴角拉开,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
林舒心放下去了。
“我现在不管事,今天找你其实是私事。”宋虔之话锋一转,当只是听了一席闲话。
林舒不太在意:“什么事?”
“你这儿不是有两坛好酒?”宋虔之道,“我在宋州买了块玉,给你带了,把你那两坛好酒让给我。”
“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宋虔之看了一眼陆观。
林舒会意,拇指蹭了蹭嘴角,本来想问问宋虔之怎么就和男人搅一块去了,但一想宋虔之跟他差着好几岁,又是周太后的外甥,亲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他能在麟台安安生生过这么些年,还拿不下一个从衢州调回来、没家世背景、没钱没人的陆观么?
“行,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送哪儿?我可听说你跟家里闹翻了。”林舒努了努嘴,意有所指地朝陆观道,“陆大人,我们虔之为了你,做这么大牺牲,你可一定要听他的话啊。”
陆观没理他。
林舒倒不在意这点小事,知道宋虔之去一趟宋州还惦着给他带礼,林舒心中舒坦,只当陆观是小地方上来的不懂事。
马车上,陆观一路沉默没说话,宋虔之心里有事,也没急着跟陆观沟通,跟着去吏部、礼部见了五个朋友,约了其中三个,叫上今天没见到的另外四个朋友,晚上去琵琶园喝酒。
宋虔之早早使人去琵琶园打招呼,留出一间雅室。
下午才吃上中饭,在外面街上吃过之后,一直沉着脸的陆观还是顺手买了点心。
傍晚,正要出门,陆观说不陪宋虔之去了。
宋虔之知道他听了一天这些京官都在想些什么,心里不舒坦,也不勉强,只让陆观等他晚上回来再说。
前脚宋虔之走,后脚陆观就后悔了。
琵琶园是比章静居环境清雅,陆观知道宋虔之就是去吃酒,顶多看看歌舞,叫几个姑娘陪酒,他一想要是宋虔之喝醉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搞不好让人扶过来抱过去的,就有些生自己的气。
宋虔之的出身决定了他交的朋友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这些人也读圣贤书,对平民的苦难却压根没法感同身受。吃两个馒头窝头就是顶天的苦了,像林舒那样,还考虑考虑是不是会饿死人,已算是体察民情。
陆观坐不住了,想出去,刚开门就被人推了回来。
许瑞云拿脚把门踹回去。
“你胆子真够大的,连周太傅的外孙都敢睡。”许瑞云语不惊人死不休,第一句就把陆观噎住了。
陆观烦躁地坐下,语气不好:“你什么事?”
“赵瑜赵大人的事,小侯爷跟皇上说了没有?”
“不知道。”
“你不是一天都跟着他吗?”
“他是进宫看他娘,我没跟着去。”宋虔之跟陆观说好,在苻明韶面前要营造一种两人虽然成天在一起,却各怀心思的样。甚至起腻一些也无妨,宋虔之要在苻明韶的跟前说他坏话,这也是他都知道的。
“那他都去见了什么人?”许瑞云取出一只茶杯,给自己倒茶,掀起眼皮看陆观。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陆观心情不好,懒得多说。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小心我什么时候釜底抽薪。”
“你不会。”陆观断然道。
许瑞云被噎了一下,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杵:“我怎么就不会,我在白大将军手下的时候,可是杀人如麻……”
“赵瑜生死未卜,你们又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你都拼尽全力想保他的清名。既然知道先帝的遗诏写了什么,你就会拼命保护李宣。”
许瑞云仿佛被人捏住了咽喉,好一会不能说话,最后失笑,摇头,自顾自喝了杯茶。
“我还有事,你要喝茶你自己喝。”
许瑞云抓住陆观不让他走。
“我问你个事。”
陆观疑惑地看许瑞云。
“坐下坐下。”许瑞云硬是把陆观拉得坐下来了,他还好心地给陆观倒了杯茶。
陆观根本没心情喝。
“你们让周先给我传话,镇北军我能找到人,放心。现在,陆大人,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做。”见陆观没说话,许瑞云声音压得极低,手肘压在桌面上,往陆观的面前凑得更近,紧盯着他,“来阴的,还是来硬的?”
☆、剧变(柒)
陆观半天不答言,许瑞云等得没了耐性,屈起的中指关节在桌面上烦躁不已地敲来敲去。
“总不会是要把那疯子当猪养着,猪养大了还能吃,一个疯子,养来做什么……”
“许兄慎言。”
“这又没别人。”许瑞云心说,便是当着李宣的面说这些又有什么,他又不懂。周先老在外跑,昨天李宣竟然缠上了柳平文,柳平文是读书人,比他这个大老粗好性,年纪轻,却半点没有年轻人性急张狂的毛病,对李宣特别有耐性。
这可好,李宣那疯子就黏上了柳平文。
“若是事成,他将来身份贵不可言,疯病也不是不能治,人外有人,现在没治好,不意味着永远治不好。”同道中人,陆观当然看得出许瑞云对柳平文那点小心思,只是这种事陆观自然不会去说。
“是,是是。”许瑞云道,“跟你陆大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回来去东明王府,是要请他们帮忙吗?”顿了顿,没等陆观回答,许瑞云继续道,“依我看,东明王帮不上忙,让他按兵不动别拖后腿就行了。再说就他那点府兵,真要硬碰硬,给禁军塞牙缝都不够。再说他远在祁州,派不上用场。你我就不说了,小侯爷是个什么意思?周太傅是不是还留了一堆能动用的人给他?”
才说完,许瑞云又觉得这话很是引人误解,忙解释道:“我这不是要探听什么消息,只是既然上了同一条船,我也跟着你们同进京城,进城那天跟着我们的,可不止一拨人。既然露了面,再要下船撇清也来不及了,我父亲早已经过世,能够有这个机会回京探望母亲,也是沾光。现在朝廷摆明了不管宋、循二州,我也回不去,将来要谋个什么差事……”
“我会为你安排。”
得了陆观这句话,许瑞云松了口气。
“那我以茶代酒,先谢过了。”
陆观心里惦着想去追宋虔之,喝茶喝得心不在焉。
偏偏许瑞云还在唠叨,陆观又想到,现在追过去中途插进那一杆公子哥谈笑的场合,他也不好自处,不如晚一点再去,接宋虔之回来便是。于是陆观耐着性子,陪许瑞云聊了会,无意中从许瑞云一番推心置腹里得知,他在兵部也有几个弟兄,可惜的是,都是没落贵族,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打探消息倒还有点用。
“唉。”许瑞云长叹一声,“昨天晚上,我从房间里,往外偷偷看了,想不到沉迷声色的官员这么多,这些京官都让酒色蚀酥了骨头。”他冷哼一声,愤愤道,“朱门酒肉臭,想到宋州,循州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怕是凶多吉少,柳知行一个文人……”
后话不用许瑞云说,两人都很清楚。循州原驻军不过两千人,循州乱起来时,许瑞云带人追查赵瑜的下落,折损了不少精兵。循州在宋州以南,宋州经刘赟旧部伪装的“黑狄军”一番扫荡,战况甚惨。首当其冲的循州还不知是什么样,只是许瑞云为了安柳平文的心,尽是捡好的说。
“等能够通信了,得托人打听打听。”毕竟许瑞云子承父业,守了循州许多年,除去京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