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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陆观一把将宋虔之拽到身后,又走过去将大门拉上,面前是一片火海,前门没有着火,几间屋子却不同程度地被点燃了。
陆观让宋虔之留在前门附近,宋虔之不肯,正要跟着冲,被陆观吼了一句“站这儿”,登时不敢多动了。
宋虔之看着陆观一纵一跃地冲进火场,心急如焚。看样子吴应中应该带着李宣舍了房子逃出去了,这下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街上也并不安全,要是这两人死了……
少顷,陆观冲过来,他满脸被熏得通红,面颊上沾着几抹黑灰。
“不在了。”陆观肃容道,“现在没法去找他们,外面太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吴伯的房子,“这儿也躲不了。”
“码头肯定走不了,去州府衙门,你找得到吗?”陆观能够从容地在混乱的街道中找到吴应中这地方,他应该来过宋州。
果然,陆观道:“对,去州府,等等,我给他们留个记号。”
宋虔之递给陆观短刀。
陆观用匕首在进门的墙板上刻了一排字:州府衙门见。
两人正要离开,迎面碰上了周先。
周先灰头土脸,袍襟被烧去半幅,他抹了一把脸,万分庆幸,上前来问:“跑了?”没见吴应中的人,又见到宋虔之他们是往门外走来,周先心里大致有数。
“太乱了,应该是逃命去了。”宋虔之道。
“靠,这屋子被烧成这样……”周先道,“是黑狄人,太可恶了,宋州军防竟然如此懈怠,黑狄军队冲进城来了!我们往哪儿躲?”
“去州府衙门。”没时间多做解释,陆观推着宋虔之出门,周先从后面保护宋虔之,陆观则冲在前面。
街上全是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不知所措,每个人都在向前跑,却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
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看见穿黑狄军服的人三人就动手,不一会儿,他们身边聚起了几十个人,将老弱妇孺圈在人群中,黑狄士兵见先冲上来的同伴被杀,索性避开这一群人,朝两旁被火烧得残破不全的屋舍里冲。
街旁一间房里冲出一名满脸贪婪的士兵,手里紧紧抱住从别人家抢出来的金银器,甚至耳朵上还挂了一把银壶,一名衣衫凌乱的妇人从屋子里冲出来,死死抱住那士兵的腿,他抬脚就要往妇人肩头踹,尚未来得及出脚,被一刀从小腿斩下。
士兵发出一声哀嚎倒在地上。
那妇人感激地望了过来,手从士兵的怀里摸出一个银镯子,匆匆将衣领拢紧,她个子矮小,身量纤瘦不占什么地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手持兵刃的男人们让到最里面。
周先面无表情地抖了一下刀,血顺着冰冷的锋刃向下滴。
宋虔之总算捡到一把长刀给陆观,他摸了摸怀中,低头看了一眼,那封血书还在。
“大家快出来,去州府衙门找知州老爷!”
一群人一面声势浩大地往前走,边有人大喊,让还躲在屋子里的人都出来。
“能救一个是一个。”周先叹了口气,他是杀惯了人的,这样的场面不能令他动容。
宋虔之却想到许瑞云说的,刘赟的旧部冒充黑狄人,这么巧合,这里出现的士兵也都身穿黑狄人墨色绣蛇纹的军服。许瑞云说刘赟的旧部滋扰永州,从永州到宋州,中间还隔着一个循州。如果许瑞云所言不假,那恐怕循州也已被洗劫过了……
遍地横尸,滑腻的感觉从鞋底传来,宋虔之感到不寒而栗,他背上被冷汗沾湿了一整片。
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唯独牵住宋虔之的那只手,还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都是汗,宋虔之看了一眼陆观。
陆观若有所觉,扭过头来看他,陆观侧脸上沾着别人的血,他线条锋利的薄唇轻启,低下头来,用宋虔之能听清的声音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不要怕,没事的。”旋即,陆观握宋虔之的手收得更紧。
在这个似乎永不会过去的夜晚里,宋虔之耳朵、嗓子俱是麻木,腿也因为走了太远而像是灌铅般沉重,唯有和他的手紧紧贴着的那只手掌,真实而火热。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文案里的猫,现在都没有出现
☆、正统(拾壹)
整座宋州城在一个时辰内陷落,放眼望去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州府衙门空无一人,知州卷了细软,衙门口子人去楼空。
巧了有个钱谷师爷还没来得及溜,被浩浩荡荡冲进衙门的宋州百姓堵个正着。
“进去!”一名壮汉一脚把师爷踹进门。
师爷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面前是一张张被逼急的面孔,明晃晃的一把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师爷一面向后退一面嗷嗷直叫为自己撇清:“潘大人是亲自搬救兵去了,别推别推。我没要跑……我都七天没回家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怕是不能。”周先左手一把从敌人手里抢过来的短剑,右手长刀一抖,猩红血色自冰冷刀锋滴落,他嘴角挂笑,笑容喋血,眼底也泛出微红,“你说潘大人搬救兵去了,他何时离开,带了多少人?预备向何人搬救兵?宋州原有的两千驻军现在何处?军曹何在?还有……”周先手中兵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挑开师爷怀中紧紧抱着的包袱,顿时金黄银白地晃得人眼睛刺痛。
百姓面面相觑,有想去捡的,但左右无人行动,那一两个心中躁动的少不得只有按捺下贪念。
“驻军……驻……驻军……”豆大的汗珠从师爷蜡黄的皮肤上渗出,眼珠左右乱瞄,“驻军……”森冷刀锋逼进肉中,师爷脖子上一道血口,鼻息间嗅到血腥味,登时连脚趾头都麻了,浑身发软,又不敢动,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我说我说!好汉饶命,大侠……您轻点儿……轻点儿……”
宋虔之朝周先使了个眼色,道:“把他带到东厢房里,我们马上过去。”
“不能让他走!他走了谁来救我们?让他就在这里说!”人群中有人喊。
陆观转过身去,他手中的刀随之横在身前。冷若冰霜的目光扫在叫嚷那人身上,那人浑身一凛,向后退了一步,试图退到别人身后藏起自己来。
一路杀将过来,早有人注意到这三个人身手不凡。
为首那名壮汉是城中屠户,仗着一身力气,带着左邻右舍最先集结起来,他一脸肥肉抖动,转过身去与其他人商量。
“我们三个要杀出去,易如反掌。听口音你们也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宋虔之慢悠悠地说。
壮汉旋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宋虔之看着他,没有答话,神色闲散。其实宋虔之心里有些不安,总不能跟平民百姓动手,宋州局势之乱,堂堂知州扔下一城的子民跑得无影无踪,师爷溜得太慢被人抓个正着,正是官民关系最紧张的时候。要是现在抖出身份,搞不好马上就要被砍,如果对方上来砍,为求自保,伤及无辜也在所难免。
“算了算了,你们要怎么审怎么审,但要是敌军冲进来……”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宋虔之立马接口。
州府衙门大门洞开,院中散落不少火焰,灭了一部分,留下少许不会扩大火势的火焰混淆视听,人群分散开,占据空下来的数十间房屋。
老人妇女怀里拥着小孩,男人们自发抄起菜刀、锄头、烧火钳当门神。
房间里时不时响起师爷的怪叫。
宋虔之和陆观在门外守着,两个人不知不觉手扣在了一起,宋虔之在走神。
“不用怕。”陆观低声道。
宋虔之一哂:“我不是怕。”
“有许瑞云在,柳平文不会有事。”
“嗯,我有预感,等许瑞云找过来,他会告诉我们一些内情。要是刘赟的人扮作黑狄军队烧杀抢掠宋州城民,这不会是他自己的主意。”这些话宋虔之犹豫已久,他嘴唇嗫嚅,神色复杂地看陆观,陆观也在看他。
“你想说什么?”陆观的手抚过宋虔之眼角,他的少年晒得黑了些,奔波和战乱给宋虔之的眼眸里添了一些新的东西,却那么耀眼,陆观有一丝晃神。
“苻家的几个旁系,你接触过没有?”
陆观并不意外。
如果刘赟所作所为是出于苻明韶的授意,无论苻明懋所说的弑君杀父是不是事实,苻明韶都不适合再坐在那个位子上。
“我只认识东明王的母妃。”
宋虔之想起来了,点了点头:“他年纪尚小。”东明王是荣宗亲弟的儿子,先帝这个弟弟一生闲散,醉心风月,最后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他的正妃是个六品小吏的女儿,独自一人将遗腹子养到现在,宋虔之皱着眉头,想了想:“有十一岁了吧?”
“是,不过听说动资质很是平常。”
宋虔之道:“回京顺路吗?”
这就是要去看东明王了,陆观抚平宋虔之的眉心,道:“走陆路,不用绕路。”
宋虔之点了点头,原本宋虔之还有诸多想法。苻明韶能够走到今天,至少在进京前,陆观是他最大的臂膀。男人重功业,而苻明韶要是能成为明君,那便是陆观这一生中最大的功业。
宋虔之不希望陆观因为苻明韶所作所为感到内疚,然而箭在弦上,如果不能阻止刘赟进京取代李相,等刘赟的女儿做了皇后,刘赟的旧部重归他的麾下,那时苻明韶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更令人担忧的是,真正的黑狄军队屯在风平峡下,坎达英年纪虽然大了,阿莫丹绒虎视眈眈日久,一旦大楚内乱,难保阿莫丹绒与黑狄不会结成短暂的联盟。届时腹背受敌,将大楚疆域瓜分,那便走向了亡国灭族。
带着硝烟的夜风吹得宋虔之打了个哆嗦。
门吱呀一声开了,周先满脸是汗地冲出来,喘着气说:“两千驻军反了一半,还有一半在秦安山里,城外东北十二里的山坳中,军曹是孙逸,这个人我没打过交道,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
“孙逸?”房上跳下来个人,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许瑞云:“等一等。”他朝房上伸出双手,一脸慈爱,“跳啊,别怕,哥哥接着你。”
众人:“……”
不出意料,房顶上蹲着柳平文,他声音在风中打颤:“我不跳!会死的!”
许瑞云:“不会。”
“又不是你跳,你当然说不会!”
许瑞云将袍襟一撩,拇指擦过嘴唇:“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是死了,哥哥陪你一块儿。”
不少人在往这边看,柳平文一张小脸儿通红,翻来覆去咬嘴唇。
“不用你陪我!”
许瑞云瞧他眼角闪着光的小模样,心里痒得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他手上还残存着带柳平文在城里东躲西藏留下的温暖滑腻的触感。
许瑞云放柔语气,哄道:“快下来,哥哥一准接住你。”
他一口一个哥哥,听得柳平文满脸通红,心脏砰砰地跳,然而柳平文这个人,活到这岁数做过最胆大包天的事不过是从他爹的船上跳下来追宋虔之,他只不过往前探一探身子,分出半只眼瞥一眼离自己粮米开外的地面,便觉头晕目眩要倒了。
倏然间,瓦砾被铁箭射穿,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柳平文脚下一滑,屁股蹭着瓦片如同一个圆球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间,柳平文只知道自己抱住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太害怕了,以至于他用最大的力气死死抱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