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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衡没守住,他没守住伏城没守住金铃。伏城走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周衡错了; 他不应该把伏城带到京都,齐王说得对; 在京都狼活不了多久。罗摩说的对,他连自己都保不了; 怎么能保得住伏城?
周衡明明先前听了那么多告诫; 但他太贪心,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他害死了金铃。
周衡缓缓在台阶上坐下来; 他完全失去了自己太子的仪态,自古江山美人不能两全。周衡曾经狂妄的以为自己是个例外,但江山美人都想要的下场就是优柔寡断不能成事。
周衡望着陈婠婠的尸体; 她到死都不明白; 她跟陈皇后太像了。她们出生时就为了陈家荣耀而生,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周衡本来跟陈皇后也相似; 陈婠婠所做的事情应该由周衡来做,但周衡变了。
陈婠婠腰间有一个小小的香囊; 认识这么久周衡从未见过陈婠婠身上带香囊。周衡解下这个香囊; 倒出来的不是香料,而是茶叶,上好的黄山毛峰。
周衡并不理解陈婠婠为什么身上带着这个; 但他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了。一阵风吹来,周衡掌心的茶叶随风消散,几片的茶叶被吹到陈婠婠的脸颊上,只是浅浅停留,映衬着陈婠婠美丽的眼睛,然后下一阵风吹来,就再也看不见。
周衡面对着一地的尸体,鲜血结冰成块,这场杀戮悄无声息,和千军万马的大战相比微不足道。但鲜血像是浸润到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紧紧的包裹着周衡。
数十具尸体铺在丞相府院子里,他们死不瞑目,八成都不知道为何而死。这里是京都,不是江湖,这是一条通往权利的道路,追求权力的路途,是极致的孤独,李见青说的没有错,他周衡不是例外。哪怕他不想,也有无数双手推着他向前。哪怕他不想,也有无数人逼着他变得冷血残酷。
他本来该遭受的罪伏城受了,所有人都要他清白,让他好好的登上皇位,让他带来一个太平盛世。
周衡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咳出一口血,鲜血在白色的雪地里显得太刺目了。
这场雪真大,周衡抬起头,大雪如羽毛般纷纷扬扬,天地试图在掩盖什么。
丞相府已经乱了套,等他们听到里面的杀戮声时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他们已经通知在外的丞相,右相陈怀宏马上就会来。
先一步到来的是胡以侃,胡以侃赶到的时候,看到周衡坐在一院子的尸体中,他双目无神,落魄的坐在雪中。胡以侃心惊胆跳的走过一堆尸体,在最中央看到了陈婠婠,倒吸一口冷气。
谁都可以死,唯独陈婠婠不能,她是宰相之女,是未来的国母。胡以侃颤抖着站在周衡面前,不确定的唤了句:“爷?”
周衡没回答他,但胡以侃不能放弃询问,他是一个合格的谋臣,不论什么情况下都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情况当然糟糕,但他得给自己的主子寻一条路。
胡以侃又问道:“是伏城干的?”他听说伏城开了杀戒,国师府死伤无数,又听到伏城一身是血离开了丞相府。
周衡看了胡以侃,好一会儿才认清了他是谁,冷声道:“是我干的。”
胡以侃愣了愣,明白了其中的渊源,伏城要动手,周衡就算是带着整个羽林卫也无可抵挡。但周衡明显参与了这件事,在陈婠婠与伏城之间他选了伏城,下手杀掉相府侍卫的是羽林卫,不是伏城。
胡以侃觉得自家太子爷简直昏了头,他抛弃了自己最大的盟友,准备要跟亲舅舅反目成仇不成?
胡以侃道:“是伏城干的。”
周衡看着胡以侃,胡以侃坚定的说道:“只能是他干的。太子爷带兵前来营救但晚了一步,伏城已经杀了陈小姐逃了。”事情发生在陈婠婠自己的小院里,陈婠婠当时避开了右相陈怀宏,虽然不至于能瞒天过海,但起码明面上能保周衡一个清白。
周衡不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在登基之前绝对不能,这件事只能是伏城干的。
胡以侃跪倒在地,道:“太子爷,请下旨缉拿罪人伏城。”
周衡冷眼看着胡以侃,他在逼自己去追杀伏城,他在逼自己亲口下令。
胡以侃迎着周衡的目光,帝王不能沾惹情字,一个好皇帝应当冷酷冷静冷心,胡以侃深吸一口气,换了个措辞,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追随你?是因为齐王殿下?”
周衡没有说话,胡以侃继续道:“我追随你,是因为这个乱世,你是唯一的君主,你看看外面的世道,我读圣贤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你出去看看外面的百姓!”
胡以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周衡,道:“太子爷,你能结束这一切,为什么不去?”
牺牲的人已经太多了,近在眼前陈婠婠的尸体,任剑远和双刀会的那些人,无数为了天下太平而死的江湖侠客,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齐王,被抽骨扒皮的燕王,含冤入狱的大臣。这些人都在等着周衡,他们不能白死,周衡不能出丝毫差错,必须稳稳坐上皇位,才算是无愧于这尸山尸海。
但他不想,他不想要天下,他来京都只是想复仇。然而事已至此,他想不想已经不重要了。
周衡闭上眼,他的声音像是被沙漠里的沙子磨了一遍,他几次张口又几次放弃,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流血:“伏城刺杀丞相之女陈婠婠,下令缉拿,一经发现……”
周衡说不下去了,每一个音节都是对伏城的背叛,对他自己的背叛,他顿了顿,许久之后才慢慢说出最后四个字:“就地处死。”
周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像是全身都脱了力,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说好要护伏城一辈子,却在最后关头捅了他一刀。
周衡站起来,他走得踉踉跄跄,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推开胡以侃的搀扶,他想回到太子府,他想回到家慢慢蜷缩起来,但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伏城也没有金铃了,他要这个家有什么意义呢?
胡以侃道:“殿下要干什么?”
周衡顿了顿,头也没回道:“报仇。”
伏城帮周衡铲除了最大的阻碍,周衡如今已经不需要起义军的帮助,他去皇宫的路途上根本无人阻拦,他堂而皇之的带着自己的羽林卫和轻骑兵进了宫。
如今局势已定,周衡不至于这么着急,他可以缓一缓,但周衡不想缓,他太想拥有权利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如此渴望那个位置,没有权利的他根本什么都守不住。他不够强大,他足够强的时候才有资格说一句要护住伏城。
周衡进宫的时候,永乐帝已经清醒了,他醒悟过来,想要召唤自己的禁卫军,可惜禁卫军被伏城重创一半,另外一半被周衡控制。
永乐帝大声呼喊唤锦衣卫前来,锦衣卫是他忠心耿耿的狗,但他在周衡身后看到了陆川柏。
周衡身后站着的并不只是陆川柏,他的背后跟着锦衣卫和轻骑兵,黑压压的压进自己的养心殿。
梦里成真了,但又没有那么真,周衡没穿黄金甲,自己也没有在金銮殿,而是可笑的缩在自己的寝宫里,穿着白色的里衣。
太后还没走,她好不容易把永乐帝安抚下来,转身就看到了周衡。周衡对太后行礼,那一瞬间太后明白了周衡的意图。
周衡袖子上有他自己的血,他身上还有融化的血水,但他的眼睛那么黑,黑的像是一口古井,野心已经刻在他的眼底。
永乐帝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站在永乐帝旁的刘公公应当是要保他的,但刘公公是个太监,太监向来和忠心二字没什么相干,他们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一群人。刘公公朝着周衡一点头,刘公公是个聪明人。他明知道周衡的血脉存疑,但当时还是派东厂的人去白麓城帮他。刘公公帮周衡不是为了好心,而是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如今这条路起作用了,刘公公手持拂尘暂退一旁,像是没听见永乐帝毫无尊严的大吼大叫。
周衡望着永乐帝,所有事情皆因他而起,是时候该结束了。
周衡渴望这一天太久了,他原以为他会很快意,但他没有体会到大仇得报的任何愉悦。在前往复仇的这条路上,他已经找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周衡淡然道:“父皇,你疯了。”
“我没疯!”永乐帝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他之前沉浸在楼贵妃变成妖怪的事情中,如今已经清醒了,他没有疯!
周衡道:“这个位置,你坐的太久了。”
永乐帝大叫:“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太子!”
周衡看了一眼刘公公,刘公公便搀扶起永乐帝,道:“陛下真是老糊涂了。”
永乐帝完全顾不得形象,他想挣脱刘公公的手,但他哪里是刘公公的对手呢?刘公公的手像是铁一样死死焊在他手臂上,永乐帝道:“连你,连你也骗我?”
刘公公把永乐帝按回床上,永乐帝又扭头面向太后,他像一个老孩子一样去询问自己母亲的意见:“母后,你告诉他们,朕没疯。”
太后感受到周衡冰冷的目光,如果是之前她还要优柔寡断一番,然而她看到了燕王的下场。于是她在健全的孙子和儿子之间选择了周衡,她轻柔的摸上永乐帝的脸,像是哄小孩一样软声道:“陛下伤心过度了。”
永乐帝后退,他把自己缩进床的角落,他冷眼看着屋内的所有人,他们都在骗他,他怎么会疯呢?
这四面八方的人,没有一个人真的信他,这些人全都要害他。
周衡面无表情道:“儿臣带了位好大夫来。”
严少康从周衡的身后慢慢走出来,永乐帝愣了愣,他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严少康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严少康跟老家主长得太像了,他们身上那股阴冷的气质如出一辙。
永乐帝刚刚平静下去,如今如遭雷击一般,然后又突然想清楚了,他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骗我骗的好苦啊。”
一位帝王的死法也要符合自己的身份,他应该死在另外一位帝王手里,这样记载在史书上也是一代枭雄。但周衡不屑,他甚至不想让永乐帝的血沾染自己的手。他把复仇的权利递给严少康,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人比他更恨永乐帝。
严少康为了这一天付出了一切,甚至违背了自己医者的原则。严少康一步步朝着永乐帝而去,像是一个从墓穴里爬出的僵尸。
第144章 登基
永乐二十九年十二月发生了很多大事; 最大的事情有两件; 楼天道之死和永乐帝退位。
十二月二十九; 永乐帝伤心过度犯了失心疯,传位给太子周衡。
至于永乐帝本人; 被周衡软禁在皇宫里。
严少康到最后也没有动手; 面对着自己的仇人,严少康似乎一瞬间理解了很多东西; 他已经不想在杀孽的路上越走越远。严少康扔下刀,慢慢走出皇宫; 他看清楚了京都的残酷; 无情的杀戮比江湖危险百倍。那天,严少康离开了京都。
周衡没杀永乐帝; 杀他太便宜他了。永乐帝日日夜夜嘶吼自己没有疯,他被禁足在一间院子里,院子里只有两个伺候的小太监。他的吃食就是普通太监的吃食; 周衡没有刻意苛待他; 但在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永乐帝眼里,这些食物连猪食都不如。
永乐帝失去了一切; 他没了皇位没了尊贵的生活。他住在阴冷的皇宫里,没人来看过他; 他只能大喊大叫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时间久了永乐帝就知道这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