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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乡里人一边收割作物,一边放声高唱着,空气中仿佛还能闻到那种作物散发的味道,弥漫在周围久久不去,让人怀念,又让人感伤,这些,他现在无法再感受到了。
高安的十一月让他感到陌生,一切都那么遥远。
荣池子拿着宋威任给的银两,在医堂给母亲抓了药,考虑到后续还要买药,他只能省下住店的银两,背起母亲,求助于寺庙。
不知到底是上天对荣氏的温柔,还是对荣池子的残忍,六日后,荣氏离世。
高安破天荒的下起大雪。这座七十年来第一次面临降雪的诸侯国,举行了举国同欢的庆典,四处洋溢着欢乐与喜庆,孩童们在雪中嬉戏打闹,大人们在桥头河边放烟花河灯,有的举家出游,在街市上看街头杂艺,欢呼叫好。
荣池子一身白衣,头戴白巾,身上背着过世的荣氏,穿梭在这热闹的人群。他听着周遭的欢声笑语,默默地低着头,想着过去与母亲在九昭过节时的欢乐。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位公子哥,没在意默默低头走路的荣池子,“砰”一下子撞了上去,他背上的荣氏被撞倒在地,只见荣池子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死死抱住她的身体,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躲到某处。
“诶哟,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
“好了好了,免得晦气。”
缩成一团的荣池子,听着路人的冷言冷语,也不回话,只是颤抖着身体紧紧护着荣氏,一直待到那两个人走开,他才慢慢重新背起荣氏,缓缓走开。
一直走到身体麻木,手脚无感,荣池子才在太原城外找了一处偏僻之处,将背上的荣氏小心放下,跪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荣氏的脸庞。
可荣氏的脸因为僵硬而显得有些狰狞,荣池子就这样看着,从眉梢到脚尖,他想用力地记住母亲最后的尊容,用力地记住每一个细节,每一寸肌肤。
最终,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却也没有哭出声,心里仿佛哽着一块石头,压得他胸口阵阵发疼。他站起身,可因为寒冷,双腿已经站不起来,他不得不跪着拿起冰冷的铲子,一下又一下地挖着土。
深夜,他将荣氏葬后,看着墓碑久久才离去。
这个地方,他一定还会来的。
万历八年,荣池子回到九昭,破例考入陵安学府,发奋图学。于次年,因其才学出众,深受九昭王宗政瑾青睐,成为九昭第一少年学府大臣,又封为世子宗政渊之师。
万历十年,即北黎国康靖二十六年。
北黎国地处百汇以北,地势辽阔,又左有九昭长城,右有百鸟、凤鸣两座群山作为天然屏障,因此少于外界往来。
适逢北黎王姬靖凤四十大寿,天下大赦,休沐五日。而姬安君也乘此机会,想着给父君做一支竹萧当作生辰之礼,听闻凤鸣山身处有一片桂竹林,这桂竹是制萧的上等之材,于是,他便提前了几日出发。
姬安君,子元乾,乃北黎王姬靖凤第二子,封地于高平州,百鸟、凤鸣环绕之地。其母乃异族亡国的遗腹子安德公主,出于复仇之心,嫁入北黎,因其异族美貌,又德艺双馨,故深受姬靖凤所爱。
两人相处当中,安德公主越发忘却初衷,于康靖十年,诞下其子姬安君,并赐封高平州作为其封地。此后,安德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不料被帝后察觉,并被查出身份,告知姬靖凤,他对于安德欺骗他万般不可置信与伤心,又恨其接近他的本心是为了复仇,伤心与悲愤之下,姬靖凤欲将其赐死,但念在多年感情和王子姬安君之上,仅下命囚于华宫,岂料次日安德便自尽其中。姬靖凤闻其死讯,大病一月有余,后下令将其子姬安君终生禁足高平州,不得回帝都黎阳。
此事后被姬靖凤尘封,所涉及之人皆一一赐死,而帝后也被下了封锁令,再也不准提此事。世人也就不知道姬安君的真正之事,只知道高安有一位不受帝君待见的王子,被遗弃在此。
由此,姬安君从小便不在王宫中生活,连父君的面也是从未见过,当真是应了世人的那句“姬安君是被抛弃的王子”,可如此说又不对,每年,姬靖凤都会派遣使者去高平州王府探望姬安君,并送些物什,只是从来不准他入宫面见帝君。
对此,他也不放在心上,只可惜不能见父君一面,有些可惜。由于自小生活在外,再加上君命,他只能终日待在王府,不得外出,而每日与他相对的只有两个老仆人,和一个丫鬟,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殿下,再过几日便是帝君生辰了,您想好要送什么了么?”丫鬟浔岚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浔岚是从前府上一位老仆人的孙女,自小就在王府伺候姬安君。外人从来对这位王子有所偏见,可在她看来,姬安君是个很特别的人。
“竹萧吧。近日我会去一趟凤鸣山,据说那里有一片桂竹林,我想去那里看看。浔岚姐姐可帮我准备一下?”姬安君翻了一页书籍,缓缓说道。
“凤鸣山?殿下,那里丛山峻岭的,里头还有野怪,殿下怎么会想去那里呢?多危险……”浔岚嘟着嘴,皱着一副细眉,苦恼着。
姬安君转头看着闷闷不乐的浔岚,放下书籍,伸手拽住她的手,拿在掌心,细细捏着,轻轻说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听闻,浔岚才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姬安君,说道,“既然是殿下决定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只盼着殿下早些回来。”
姬安君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书籍,认真看起书来。
浔岚看着正在看书的姬安君,发觉他眉宇之间多了一份沉稳,他们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虽说一个是王子,一个是丫鬟,可他们却从未将对方当作是王子、丫鬟,倒是像极了亲姐弟。
当浔岚第一次见到姬安君时,他还只是一个尚未学会走路的孩子,府里人也就从未将他当作王子看待,只当是寻常家的孩子,可当王宫使者第一次上门时,他们才意识到,他们与姬安君是不同的。
可浔岚不这么认为,她还是将姬安君当作孩子,一个不受王宫争斗,不受世俗的孩子,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提笔写字,再到举刀挥剑,从幼嫩孩童,到翩翩少年。
当然,也从纯然干净,到谋志于胸。
凤鸣山深处——
有那么一座庭院坐落于桂竹林中央,四处幽静雅美,清悠干净的小溪缓缓从庭院前方淌过,上方还有一座用竹子制成的小桥,连接了溪外与庭院前院空地。庭院的左旁是一席田地,里头葱葱幽幽,还有几颗果树,种了各类瓜果蔬菜;庭院的右边是圈养的牲畜圈,几只草鸡来回走动,争相抢食。
庭院不大不小,小井筑于中央。上方制于竹,下榻制于石,石下中空,用于排积水。
郁林泽就是在这个僻静的地方成长的。
从记事起,他就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这形容是他娘亲说的,而舅舅卫七从来都说,这是个幽静美丽的好地方,是个然后娘亲就会打断他,说着,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然后再给个白眼。被白了一眼的舅舅,通常就会无奈地叹口气,默默跑出去砍柴。
他其实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就像舅舅说的那样,山清水秀,风景秀丽,当然,是在被他抱上山顶时才这么觉得。从记事起,他就看着舅舅挥剑练武,等到长大些他也可以练武了,也和舅舅一样,天还未亮,就在院子前扎起马步,练起基本功来。
“天天练这个干什么?上阵杀敌吗?”
当时娘亲每日早起后看见两个人手里拎着什么在院前半蹲,总要酸几句,后来习惯了,也就不说了。
而后来再大些的郁林泽越来越想出山去看看,却每次提出,总会被娘亲拿着竹鞭一顿打,他不明白原因,好似山外总有什么凶神恶煞等着他。
被打多了,郁林泽也就不提这事了,可心里还是会想着外面的样子,是美的,还是丑的,是好玩的,还是无趣的,是安全的,还是真如娘亲所言,凶神恶煞之地?这些,他只能靠想象,想得心里烦了,就拿起长剑,跑到院子里发泄般乱挥一通。
这么一天晚上,他看完书籍,准备早些休息,可听见娘亲房里有谈话声,他本想着,许是舅舅和娘亲在谈些什么吧。可转而一想又不对,他们能有什么谈?还这么晚,乘着他休息的时候?这样想着,便蹑手蹑脚脚地将耳朵贴在了竹门外。
“小七,我想还是告诉羿之吧。”萧玉芷淡淡地说,郑重地看着卫七。
“姐姐可想好了?主上希望羿之能够远离纷争,可若是告诉了他,我……我不知道……”卫七皱着眉头回话,他不知道萧玉芷此举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他的目的,我也想我能保全羿之一生一世,可小七可曾想过,若哪一天你我都不在了,羿之一个人要怎么过?”萧玉芷反问道。
“这……那也无需告知全部啊”卫七还是不明白。
“我希望今后的路,他自己走,所有的决定,他自己做。当然,若是知道了全部,他也能防范于未然,不是么?”萧玉芷这样回道。
如此一说,卫七便是明白了,倘若郁林泽仅仅只是知道关于自己的一部分,今后一个人的时候,遇上麻烦便无法做出应对,若是知道了全部,起码还能提前做准备。
躲在门外的郁林泽这样听着,就知道娘亲和舅舅是要告诉他什么,而且此事相当重要,还关乎了他的今后,他这样想着,悄悄回到自己的房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原来这么些年,他们两个还有事瞒着他,还是非常重要的事,为什么先前不告诉他呢?
次日,郁林泽难得起得晚了,睁开眼,就看到娘亲和舅舅一头一尾端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他,顿然间,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反射性缩到床角。
“娘……娘……舅舅啊,你们怎……怎么这么早?”郁林泽结结巴巴地说着。
萧玉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郁林泽回来,然后说道,“你呢,先去洗漱,晚些时候,我和你舅舅有些话要对你说。”
“哦……”
郁林泽瞥了几眼卫七,发现他一脸凝重,心下知道了,一定是昨晚的事儿。这样想着,他赶忙跳下床,迅速穿上衣服,跑到外头匆匆洗漱,又跑进来,在桌上胡乱吃了些东西,拿着凳子,端坐到萧玉芷和卫七面前。
看着动作如此迅速的郁林泽,萧玉芷不由得惊叹,这动作行云流水,一定是因为常常睡到练武前一刻才起,又怕练武迟到被罚,才养成的习惯吧。
“羿之,我知道昨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卫七突然开口。
郁林泽一愣,想着,真是糟糕。
“羿之,接下来,娘亲告诉你的话,你定要牢牢记住,切不可与他人说。”萧玉芷盯着郁林泽的眼睛,认真地说。
看到郁林泽点头后,萧玉芷和卫七才将有关他的身份以及萧氏与高安王的一切全盘托出。
他是高安王之子,他有父亲,他还有可这些不重要了,因为他有娘亲,有舅舅,那些与他遥远的、伤害了娘亲和舅舅的东西,他不要也罢。
“羿之,倘若你有一天出山,记得,你姓萧,名羿之,切不可对他人说你是郁林泽。但也别忘了,你终是姓郁林的,若是遇上了那边的人,小心为上,知道了么?”萧玉芷不由得提醒着。
“羿之知道了,请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