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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令独眼龙忽视了他手下那支军队的素质,自不量力地作出蛇吞象的举动——与本军正面会战。
这是一个典型的军不配其帅的例子。军与帅是一种双向互动的关系,强大的军队被无能的统帅指挥,就像让一只绵羊来领导一群狮子,迟早会把部队带入绝境和亡途。
同样,统帅的战略战术再精妙,如果部队能力太差,也只能面对沙场空自嗟叹。
深悉敌我双方特点的兹波林,以最简单、最明瞭的方式直击对手要害——跟自由军团比试基本功。
摆到前锋位置的苏来尔骑队则既是诱饵,又是试金石。现在,它已经检验出了结果,自由军团在这场试探中得到的成绩是——不及格!
伊萨指挥骑兵的年头比独眼龙巴维尔的年龄还要长,面对眼前这种形势,他几乎无须思考就知道如何应对。
这种局面对老骑将来说,真是太习以为常了,凭藉着手下纪律严明、经验丰富的高素质精锐骑兵,直接冲击,就能把前面那群闹哄哄倚多为胜的乌合之众碾成齑粉!
伊萨手里令旗前挥,刚刚抵达战场的三万塞尔铁骑,马不停蹄地立刻发起冲锋!
平原上的开阔地形,本就是骑兵纵横驰突的宝地,而伊萨更充分利用这一优势,竟然毫不客气地把全部兵力一次性投入战场,发起令人惊叹的全面猛攻。
塞尔骑兵同样早已见惯此等场面。
连年的征战把他们训练成铁石心肠的职业刽子手,战场上一次次尘土和鲜血的洗浴,早将他们身上软弱的人性涤荡乾净,而战胜后肆意的奸淫掳掠,更让他们异化成残忍无情的战争机器。
职业性的冷静和银白如雪的盔甲,把每一个塞尔骑兵都彷彿变成一座冰雕。一座不带半点感情,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热情的邪恶冰雕。
他们粗砺的脸庞镇定而沉着,冷酷的目光平视前方,死亡的恐惧早被置之度外,心里只念着一个声音——尽快碾碎眼前的敌军,然后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三万座这样的冰雕,组成了一片巨大的令人透心发凉的冰原。
在冰原上长有一片茂密的黑色森林,那是无数枝耸立在马背上的奇长铁矛。
没有呐喊、没有喧嚣,也听不见军号。累月经年在一起战斗,每个塞尔骑手对自己的位置和作战任务都已经非常熟悉。
一面面飘舞的战旗,默默地引导全军挺进,指挥官的军刀无声地出鞘,刀锋映耀着刺目的阳光,指示身后战士们冲击的方向。
除了马蹄隆隆的践踏声和大地沉闷的呻吟声外,三万人的大军即便在冲锋中也寂然无声,听不到其他的任何杂音。
这真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他们像冰人一样冷静、冷酷和冷血,又带着黑森林恐怖的死亡气息,如同要吞噬一切的茫茫黑夜……
黑白分明的军阵,如同雪崩一般向自由军团席卷过来,无形的杀气瀰漫扩散,给人无法形容的巨大震慑和压迫。
在这样的威势面前,不是久历兵锋、坚毅卓绝的老兵,很难避免未战先败、一触即溃的命运。
本次战役,巴维尔的情绪就如潮汐一般起落跌宕。此刻,刚刚好转的心情,又从悬崖上直坠谷底。
奥兹的不冷静引得全军不得不将战线向南平移而脱离预设的阵地,把一点微弱的地利丢失殆尽。
好像算准了本军的动向一般,包围圈内的苏来尔人尚未啃乾净,伊萨的主力骑兵就已经赶到,并立时发起全线冲锋。
此时,愚蠢的冲动和过早发动进攻,终于引来了可怕的后果。
在光秃秃毫无掩护的平原上,无险可据,面对骑兵的强力冲击,内有心腹之患、外有援敌猛攻,已投入的这六万步兵估计连立足都困难。
更可怕的是,左右两侧鸟群惊飞、风尘翕张,显然是有骑队从这两个方向进行包抄。
“全军各部人马,前进迎敌!”巴维尔拔剑前指。
身不由己之下,自由军团的巨大军阵再度向前平移。
六万主力部队离开阵地,咆哮着朝战场扑去,而身后的四万预备部队则接管了他们原来的位置,扼守各处防线。
于今之际,凭藉雄厚的兵力,使用人海战术,是挽回颓势、扭转局面的唯一办法。
第十九集 第八章
一道道金色洪流再次向前涌动,彙入前方金色的海洋。
新加入战场的自由军团战士们,把围住蓝色苏来尔礁石的兵海加宽加阔一倍,然而可怕的塞尔冰原和黑森林,也已经猛烈地撞了过来!
战马健硕的四腿有节奏地蜷缩、伸展、蜷缩、伸展,每一纵都有数米之远。 几万匹这样的烈马同时奋蹄撒野,把大地砸得地动山摇。
宽阔的白杨大道上,棉絮似的烟尘飞扬飘舞,追逐着马蹄。
无路可走的翠绿原野上,泥块、沙粒和草叶飞溅着搅腾在一起,茂盛的青草和半人高的麦苗一片片地倒伏在地。坚硬的蹄铁,强行践出一条又一条宽阔的土路,把绿野刮出一道又一道粗粗的伤痕。
距离敌五十步开外时,像是有一只威力惊人的无形大手在抹过冰原,竖于其上的黑森林哗啦啦地落下,笔直挺立的树干一排接一排地被扫倒在冰面上。塞尔骑手们齐刷刷地放平刺枪,紧夹腋下,锐利枪尖直指敌阵!
在他们的对面,自由军团的周边重步兵方阵,在急得满头大汗的各级指挥官怒吼和呵斥声中,刚刚跑入作战位置。
弓弩部队开始拉引弓弦,扳动机括。
狂风扑面而来,弩矢带着强劲的气流掠过耳际,眼前晃动着敌人惊惶的面容。
无穷无尽的箭枝像毒蛇的芯子一样吐动,密集的投枪成一个扇面在骑手头顶上淒厉地呼啸鸣叫。箭矢和弩枝噗噗地穿透甲片的缝隙,紮入胸口、刺进咽喉,击打在铠甲钢硬的弧面,叮咚作响。
不幸中箭的人,在马鞍上不停的跃动,发出嘶哑的叫声,像是双手拥抱蓝天,仰头摔下马去。
塞尔骑手此刻当然无法顾及身边战友的安危。他们低下身子,俯抱马首,狂踢马刺,惟有腋下的刺枪依然水平端持着,纹丝不动。
顶着冰雹般的投枪和擦身而过的箭弩,一队队的塞尔骑兵,如一股股飓风,相继沖进了自由军团的战阵。
临时变阵的自由军团重步兵方阵,慌乱间布出一片高低不平的 “荆棘丛”,被塞尔骑队卷起的飓风刮得东倒西歪。
冷峻老练的塞尔骑手,像一群闯进了玉米地的狗熊那样横冲直撞,用刺枪、重剑和斫斧肆意收割造物主辛苦创作的累累果实,把丛生的荆棘地削平砍倒,化成一马平川。
温热的血像一条条汩汩流动的小溪,在大地上蜿蜒淌洋,然后再被马蹄和军靴踩踏成暗红的泥浆……
即使在战斗中,塞尔骑兵依旧缄默无言,保持着冰山般的冷酷,只是在发力砍倒敌兵时,才间或发出一两声呐喊。银色的铠甲发射出灼目的亮光,黑黝黝的兵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无数根血线在空中交错彪溅,编织成一片红红的血瀑。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的职业杀人机器、这样一群军事技术炉火纯青的魔鬼,直令人胆寒齿冷!
伊萨亲自指挥铁卫纵队从正面进行中央突击。铁卫纵队里的战士都是跟随兹波林征战多年的老兵,他们最大限度地继承了主将的残忍冷酷性格,是一群永远渴望着饱饮热血和撕扯鲜肉的恶狼。
除了兹波林本人外,也只有伊萨这种深孚众望的老资格骑将才能够让他们俯首帖耳、听从指挥,换作其他任何人,恐怕都难以使唤得动。
这支部队就像从山顶上泻下来的洪水那样迅猛无情,自由军团正面迎敌的将士们尚未布好阵,他们就已经沖到了跟前。
这股湍流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威势是如此之猛,能把阻在他们进攻路线上的所有挡道障碍统统冲垮。
自由军团的将士们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兵刃捅穿劈裂、被马蹄撞翻踏倒。远远看去,仿佛肆虐的洪流冲击着稀疏的树林,将一棵棵树木卷入自己的漩涡,连根拔起,再无情地淹没……
凯提南亚骑兵纵队和厚土郡骑兵纵队排成两个半月形的骑阵,护在铁卫纵队两翼,向前挺进,配合铁卫纵队进行突击。
而在东西两翼,潜伏而行的两个万骑队也已经在远处现身。他们排成两条亮闪闪的银色斜线,在阳光下疾驰。尽管外线只有五万塞尔人,但伊萨凭藉着骑兵灵活的跑位、高速的运动、猛烈的冲击力以及战士们严明的纪律和嫺熟的作战技巧,反将人数是自己两倍有余的自由军团包绕在内。整支大军如同一张系满尖刃和铁刺的大网,扑头朝对手兜去。
这种网式战术,经常被用于以骑战步,且敌军的战术素养和训练水平弱于本军时。它可以最大限度地展开兵力,充分发挥骑兵的冲击威力,造成恐怖的杀伤效能。而来自四面八方的凶狠进攻,能迫使敌人在混乱中不自觉地暴露出他们的薄弱点或者指挥中心,然后趁势加以摧毁。
一旦敌军溃败,大网依然会起极其重要的作用,或一网兜一网兜地将敌军分块吃掉,或将整张大网收拢,不让一个敌人逃脱。
与冷血的塞尔人不同,自由军团的战士们不停地咆哮、暴叫和狂吼,尽情地宣泄自己的仇恨、愤怒和恐惧。战场上超过九成的呐喊发自他们的胸膛,同样,超过九成的惨嚎也由他们所发出。
尽管将士们怀着刻骨的仇恨顽强地战斗着,但在战术水平和训练程度上的巨大差异,仍让他们在精锐塞尔骑兵的冲击下星散流离,不论何等的勇气、持久力和人力,都避免不了被屠杀的命运。
头颅被砸裂、咽喉被割破、颈椎被剁断、肩胛被敲碎、胸膛被捅穿……
碧绿的原野上,一排排的战士倒在铁蹄下呻吟、和平鸽战旗一杆接一杆地倾倒、断臂残肢淩空飞溅、鲜血在塞尔骑兵的铁矛和重剑上飘坠着花朵那样缤纷的落英……
伊萨的这一次冲击是如此的破坏性,不到半个小时,三个重步兵万人大方阵就被沖得七零八落,将近两万自由军团将士失去了战斗力,或者变成田野上的伏屍,或者躺在战场上呻吟,任由肢体遭受着马蹄的践踏,任由知觉一点一点地丧失、身体慢慢地僵硬……
然而,面前这些人恐怕也是塞尔骑手所遇见的最顽强的对手了,他们并不是优秀而老练的战士,却有着令最优秀的战士都不能不钦佩的战斗精神。
尽管敌骑的第一次冲击就让他们遭受到可怕的沈重打击,但剩下的战士们,明知道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明知道地狱敞开了大门,死神张开血盆大口在等待,他们依然无所畏惧,挺起胸膛,挥动武器,慨然赴死。
与麻木而冷血的塞尔人不同,自由军团的将士们热爱生命,他们之所以不畏死亡,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
他们的脚踩在家乡的土地上,与异国的凶残侵略者进行最后的殊死决战,只有取胜,才能避免被奴役的命运!
此役如若失败,子孙后代将永世活在漆黑的长夜中,成为征服者皮鞭下的卑贱奴隶!
奥兹,这个曾经犯下不可饶恕错误的义军将领,当他带队砍倒第一个圆环的苏来尔骑阵时,中军本阵的援兵从身后涌上,接替了他的位置,而他本人,则被骑马疾沖而来的瑞奇揪住,带到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