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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官场手段方醒觉得有些恶心人,他想坐下去,见椅子上全是闫大建喷出的鼻血,就指指椅子。
有小吏进来更换椅子,借此时机,胡濙请了方醒出去谈话。
胡濙在大家的眼中有些神秘,从文皇帝时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后来在礼部安身,却不见峥嵘。
这样的一个人,捉摸不透的话,没人敢惹。
可在方醒的眼中却不存在什么神秘,若是有,文皇帝也会一刀把胡濙剁了,免得给子孙留麻烦。
胡濙见方醒淡然,就说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兴和伯……你知道此事只能在礼部。”
方醒反问道:“谁给你出了这些主意?不,是谁在怂恿你?”
胡濙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各部都有……兴和伯……”
方醒抬头看向他,胡濙斟酌了一下,说道:“从武学开始,文武就开始对立了,及至忠烈祠,文官退让了。可……不能老是一方退让,天下没这个道理,所以仪式必须要由礼部拟定,胡某保证不会贬低……”
他有些担忧方醒发飙。
孟瑛不足为据,没几个武勋愿意为此出头。
可方醒要是发飙的话,武勋们将会有了领头羊,然后火力十足的和礼部纠缠,弄不好就会上演全武行。
方醒微微皱眉,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礼仪无需繁杂、繁琐,那只会让人昏昏欲睡。”
胡濙不认同的道:“兴和伯,礼之大……”
“一锅煮不下?”
方醒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两锅!”
“兴和伯……”
胡濙和方醒有过几次交集,却没深交。
此刻方醒翻脸,胡濙不禁无奈的道:“这不能意气用事啊!”
方醒不以为然的道:“我这就进宫,这样吧,此事是武人的事,叫几个武勋进宫,方某提个建议,同意就弄,不同意方某就不管了。”
……
礼部原本想拖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顺便找吉时。可方醒出马,纠集了张辅等人入宫面圣,不过是半个时辰就敲定了忠烈祠的礼仪。
而闫大建被孟瑛暴打的消息也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武人跋扈的名头越发的响亮了。
“就一拳?”
安纶在烤火。
天气有些冷,但穿着棉袍的话就足够暖和。
他穿着棉袍,双手放在炭盆上,吸吸鼻子,叹息道:“保定侯鲁莽了呀!”
来禀告的档头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道:“公公,保定侯被陛下罚了爵禄呢!”
安纶再次叹息一声,然后摆摆手。
等档头走了之后,安纶到了那排柜子那里,然后取出一个卷宗,打开后,在里面修改了一笔。
——保定侯和庶兄不睦!
而原本这里写着的是:保定侯和庶兄和睦!
只是一笔,却消弭了孟瑛的一次危机。
失踪许久的孟贤依旧阴魂不散,谋逆的名头依旧挂在他的头上,而孟瑛的头上就多了一顶‘庶兄涉嫌谋逆’的帽子。
安纶把卷宗放回去,坐回炭盆边上,看着烧的红红的木炭,喃喃的道:“怎么没打断骨头呢?”
……
“老爷,您这是在求什么呢?”
回到家,闫大建的妻子见他的模样不禁就怒了。等问清楚后,就叫人去做些滋补的菜,自己就抱怨开了。
“朝中的事有的是人去做,就说礼部吧,胡濙就是头老狐狸,从文皇帝在时就在偷奸耍滑,也不知道去找什么人,不知道找着了没有,可官升的比老爷您还快呢!可见这做官啊!还是得要皇帝喜欢才好……”
闫大建麻木的任由妻子给自己脱掉衣服,然后清洗脸部。
脸上的血痂被温水泡软,然后被一一揭去,再用力的搓洗。
他的妻子搓了一阵,就抬头问道:“夫君,可疼吗?”
闫大建的眼中波澜不惊,仿佛精神已经和肉体分离了的淡然。
“准备水。”
他觉得浑身发臭,需要洗个澡才能清除那股子味道。
他的妻子很贤惠,少见的贤惠。
木桶里装满了热水,热气蒸腾。
闫大建泡在木桶里,水汽渐渐模糊了他的脸。
他在笑,笑脸看着有些狰狞。
他在笑,笑的很舒畅。
“打的好!打得好啊!”
他轻轻拍打着水面,舒坦的发出一声呻吟。
他透过水雾,目光炯炯,哪有白日的木然。
“打吧,这一拳就是老夫的青云,外面会夸赞老夫威武不能屈,陛下会觉得老夫知趣,没纠缠,不论在谁的眼中,老夫就是尽忠职守……”
“被打了就要去诉委屈……那是傻子啊!陛下到时候被逼着处置了孟瑛又如何?徒然一时爽快罢了,智者不为!”
水汽中,人脸狰狞,渐渐模糊,声音也渐渐模糊……
第2140章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国有大事,必然要求个吉日。
至于吉日的来历,这个众说纷纭,不过早已形成了一个系统的体系,只需上面提出要求,下面马上就会反馈最近的吉日是初几。
“最近没吉日,要等半个月。”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方醒的预料,因为解缙就查过了,说是最近没吉日。
民间倒是有几个小吉日,可曾经学过这东西的解缙把那几个小吉日讥讽为出门能捡到几个铜钱的日子。
“那就等等吧。”
军方重臣都聚集在五军都督府里,张辅觉得这事儿就是天意,那么就等等吧。
孟瑛丝毫没有被扣掉爵禄的心痛,皱眉道:“罢了,算那闫大建走运。”
薛禄笑道:“打也打了,礼部可是第一次被人打了左侍郎,咱们算是得了彩头,那就等等吧。”
其它几人也是这般想法,一时间其乐融融。
张辅见方醒在沉思,就问道:“德华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其他人都看向方醒,不知道这位在皇帝的面前为武人挣得了胜利的家伙要干什么。
“咱们是武人。”
方醒的第一句话就让孟瑛取笑道:“德华,你可是文武双全,不归哪一边。”
“不,我骨子里还是武人。”
室内的气氛顿时肃然。
这是方醒第一次公开说出自己的属性,而不是被文皇帝模糊的定位。
薛禄一怔,然后拍着桌子笑道:“好!这便是咱们武人的骨气。有的人啊,整日就想着往文官的身上靠,恨不能马上脱了戎装,整日之乎者也!”
室内再次默然,不,是赧然!
薛禄这话一竿子扫到了两人。
张辅也难免有些尴尬,而孟瑛才将动粗,自然没脸。
别人没资格这般说,但薛禄的资格比张辅的还老,自然无需忌讳。
孟瑛也失笑道:“你阳武侯也不是被人赞为手不释卷吗?”
“扯特么的淡!”
薛禄突然一改以往的严肃,骂道:“老子当年叫做薛六,后来从了文皇帝靖难,这一路都是厮杀,手不释卷……看什么?话本?那特么的都是读书人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呢!老子不喜欢读那些书!哈哈哈哈!”
大家不禁都笑了起来,方醒也说道:“安内要文官,可我的骨子里还是想着远征,为大明去征伐不臣,直至看到天尽头,海之角!”
室内第三次沉寂。
“谁不想呢?”
张辅觉得气氛有些伤感,就说道:“刚才看你还有要说的,说吧。”
方醒收了笑意,说道:“我们是武人,武人是什么?杀伐!杀戮!”
方醒的右嘴角翘起,看着竟有些残忍和冷酷。
“方某在各处征伐,杀戮不断,京观无数,怕什么?”
他环视一周,淡淡的道:“都见血了,还怕什么吉日不吉日的,不吉……。那便杀出个吉日来!”
“杀出一个吉日来……”
薛禄一拍桌子,起身道:“好!”
“好!”
孟瑛也大声叫好,说道:“马革裹尸犹不惧,什么狗屁的吉日凶日,那么多血气在奔涌,那些魂魄都是雄魂,什么凶也得避开!”
于是军方的奏章就进了宫中。
其实这场争斗朱瞻基全程都在观看,并知之甚多,却没插手。
“不要吉日?”
朱瞻基玩味的看着奏章,恰好杨荣和杨士奇也在,就问道:“忠烈祠他们想后日就开启,你等以为如何?”
杨士奇觉得这是在儿戏:“陛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没有吉日如何能开?臣怕他们是在赌气啊!可那些魂魄乃是为国捐躯,他们赌气不打紧,惊扰了魂魄……”
杨荣却不以为然的道:“此事都督府都认可,臣以为可行。”
什么吉日都比不过认可,既然武人认可,那管他们作甚?
“他们倒是大胆,不过……这一句说的极好。”
朱瞻基拿起奏章,念了一句话:“既为鬼雄,自当无惧……”
他缓缓抬头,眼中有一道光芒闪过,说道:“此言大善。将士们为国捐躯,护佑大明,死后当为鬼雄,护佑家邦。什么吉日!大明国运灼灼,什么邪祟敢来?”
他起身道:“如此,朕从即日斋戒,诸卿亦当如此,后日开启。”
……
方醒也在吃素。
吃素……是一个听着简单,实践起来很难的事儿。
清汤寡水自然是不行的,花娘就用辣椒和蘑菇等材料混合做了一罐子酱,方醒吃饭就用这个。
舀一勺辣椒酱放在米饭上,然后缓缓搅拌。
“味道不错。”
有些熟悉的味道让方醒想起了后来的那个国民酱料,不禁心中一动,然后笑了笑,放弃了那个念头。
如今方家并不缺钱钞,什么都去干,摊子越铺越大,胃口也会越来越大,最终难免会沦为商家。
无忧看到方醒发呆,就夹了片里脊肉,刚送过去,就被张淑慧给拦截了。
“你爹要吃素,别捣乱。”
“爹,吃肉。”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丫头,真是坏透了。”
……
第三日,天上还挂着星宿的时候方醒就起床了。
沐浴,更衣。
他没有去穿那身代表着伯爵身份的服饰,而是选择了一身普通的军服。
“夫君,不穿那身行头吗?”
方醒戏称伯爵的服饰是行头,家中人习惯了,也跟着胡乱叫。
方醒摇摇头,说道:“今日那些是同袍,在战场上可以托以后背的战友,在那里没有什么伯爵,有的只是一名军士而已。”
气氛顿时肃然起来,连被吵醒起来的无忧都瘪瘪嘴,然后被引着去洗漱。
早餐方醒就喝了一碗粥,然后上马,在家丁们的簇拥下进城。
小白有些不安的道:“夫人,少爷以后会不会……”
“不会!”
张淑慧斩钉截铁的道:“此事由不得他,到时候我在我做主,我不在你做主,土豆平安他们也行,可不能让他乱来。”
两人说的心照不宣,听的准备去书院的土豆和平安一头雾水。
两人背着书包,在前院和方专会和,然后一路往书院去。
“大哥,那是什么意思?”
平安想了许久都想不到来由,觉得有些烦闷。
土豆摇摇头道:“爹今天要去忠烈祠,估摸着和这个有关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方专不懂,却知道忠烈祠是干啥的,就随口道:“老爷不会是想搬家过去吧?”
胡言乱语!
土豆和平安都笑了,然后齐齐收了笑容。
然后面面相觑。
不会吧?
他们一下就知道了张淑慧和小白的担忧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