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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方醒在想着于谦的事。
于谦被威胁,那是因为对方不敢贸然对方醒下手,所以就挑了于谦出来,算是杀鸡儆猴。
不过对方敢当着方醒威胁于谦,这才是真正的跋扈,并有些警示之意。
警告方醒!
方醒笑了笑,他不准备去宽慰于谦。
大明的官场和士绅实际上是紧密相连着,就像是孪生兄弟,不过是一明一暗而已。
于谦若是能从此事中悟到这个道理,理清里面的关系和利害,那就算是没白来济南。
“让我带徒弟?有趣。”
朱瞻基看来很是看重于谦,这说明他还是没领悟到皇帝的道。
朱棣会用纪纲,会用吕震,会用一些看似声名狼藉的人。
这不是君王近小人,而是那些君子不大听话,所以君王需要一批听话的手下,最好就是能富有主动精神,察言观色就能主动替君王出手。
第1971章 给个教训
于谦走在济南的街道上,沿着一条街中河的河边缓缓的踱步。
河水很清澈,于谦蹲在河边,把手伸进河水里,顿时一股凉意沿着手臂袭来。
这是泉水。
他不禁捧水洗了把脸,而就在上游,两个男子也在洗脸。
于谦在唾弃着自己的一时胆怯,所以他出来了,他想看看朗朗乾坤之下,谁敢对他动手。
没人敢杀他,这一点于谦还是有信心的。
他是皇帝夹袋里的人,要是在济南死于非命,不说别的,方醒就敢直接拿下那位十七先生,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宽宏大量。
庞然大物啊!
于谦这几日算是窥看到了江湖的一角,那些士绅们的庞大实力颠覆了他的传统观念。
以往在他的印象中,士绅虽然占了不少便宜,可对于大明的基层稳定是有大好处,所以两厢抵消,无功无过。
可等他看到那些初步核算出来的数据之后,震惊之余,剩下的只有麻木。
这就是一头怪兽,贪婪的怪兽!渐渐生长的怪兽!
他们以田地为主食,商业为零食。坐拥良田,商贾趋之若鹜,只想求个靠山。
于谦缓缓起身,然后负手沿着小河散步。
天上的太阳依旧在散发着光热,可河边的垂柳却给了行人阴凉。
于谦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寻根问底,并拷问自己的内心。
作为儒家子弟,他也是被优待的那一群人,家人也喜不自胜。
私与公,贫与富……
那两个男子悄然跟了上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后面的那人在观察着周围,当他发现安全时,就干咳了一声。
声音就是讯号,前方的男子突然加快了脚步,快速接近于谦。
于谦依旧在低头沉思着,他已经忘记了出来的初衷,脑海中陷入了天人交战。
没有谁会真正的无私,若是有,那种人太可怕,大抵就是没有七情六欲,如同天道一般。
那个男子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本是和于谦同向,但横向相隔着三步的距离,加速之后,他的方向渐渐倾斜,最后合并的路线就是和于谦相撞。
后面的男子迅速跟进,这是准备一击不中,后续继续攻击的意思。
于谦对此却茫然不知,他依旧在思索着。
男子面色微微狰狞,在双方即将要撞到一起时,他甚至还观察了一下角度。
一个身影急速冲了过来,惊动了于谦,他抬头皱眉,想看看是谁敢大白天对自己下手,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男子的眼中刚露出喜色,身边就传来一声大喝,然后一个身影就径直撞了过来。
男子是准备去撞击于谦,力量都偏向了左侧。
而这个身影却是对着他来的,两相比较,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嘭!
两个大汉的相撞,就像是两块礁石被巨浪扑击到了一起。
男子还没来得及看看是谁,就觉得身体一震,然后就飞了出去。
“噗通!”
河水不深,可男子却是猝不及防落水,马上被呛到了。
辛老七稳住身形,回身盯着那个后面的男子。
那男子张开嘴巴,惊讶的看着河里的同伴。
“有人落水了!”
男子本想装路人,可辛老七那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此路不通。
所以他高喊一声之后,马上转身就跑。
辛老七没追,男子心中微喜,可才将回头,他就看到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男子的手中有刀。
飞刀!
“我叫小刀!”
飞刀没飞,小刀挥手,刀光闪过。
男子捂着咽喉缓缓退后,目光惊骇。
旋即鲜血从他的指缝中喷涌而出,男子嘴巴张开,嗬嗬有声。他缓缓回身,看着于谦……
于谦眯眼看着蓝色的天空,喃喃的道:“真的敢动手啊!”
河中的男子已经挣扎着起来了,他没敢回身,就仓皇往对岸去。
小河只有两米宽,男子疯狂奔逃,河面水花四溅。
他狼狈的上了岸,然后迎面就来了一把长刀。
——不要活口,全数杀了!
这是方醒的吩咐。
他需要用鲜血来告诉济南人,那些士绅在挣扎些什么,在强求些什么,在策划着什么。
血光闪过,方五收刀。
于谦低头,恰好看到了那道血光。
他微微侧脸,听到了重重的坠地声。
“他们没想杀你,也不敢杀你。”
“兴和伯。”
于谦拱手道:“下官惭愧。”
方醒指指对岸还在抽搐的男子,说道:“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只是想恐吓,想证明自己的强大,可这只是徒劳。”
血腥味渐渐弥漫过来,于谦有些不自在的道:“是,那位十七先生大抵是不会用这等手段的吧?”
这时那些百姓才开始从边上涌过来,却慑于持刀的家丁不敢靠近,只是在边上指指点点的,一脸的兴奋。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看死人同样是。
“十七?那只是家奴罢了,地位高些的家奴,那家人不会留下手柄,因为他们没有那个勇气。”
方醒转身,于谦跟在身边,低声道:“兴和伯,落水这等把戏……下官觉得有些孩童般的顽劣,想来应当是某位士绅的手段吧。”
“你以为只是落水?”
“难道不是吗?”
于谦回身看了一眼。
嘭!
一块大石头被辛老七用力的砸进了水里,接着水面上就多了一抹血迹。
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辛老七招呼一声,带着家丁们跟了上来,那些百姓就蜂拥过来,看着水中的一句尸骸惊呼着。
“老爷,那人躲在水中,靠着管子不冒头。”
辛老七跟上来禀告道。
于谦心中一凉,方醒却笑道:“落水很平常,落水而死更是平常,不过他们大抵不敢,只会让你被淹个半死。”
于谦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侥幸都消散了,一直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也渐渐有了答案。
“兴和伯,优待确实是该取消了。”
方醒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内心斗争,就说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正如十七先生所说,失去了儒家,难道大明还能靠着现在的科学子弟来治理国家。”
于谦心中一动,说道:“千万人被取消优待,他们一旦撒手不管,地方上怕是会有些混乱。”
“而这些人会是混乱之源。”
方醒露出了冷笑:“他们不会甘心,所以会坐视,不,会怂恿,去制造问题。”
“那就必须要找到代替他们的……兴和伯,是增加官吏吗?”
于谦想起自己来此的用意,应该不只是皇帝要锻炼自己吧。
“你很聪明。”
方醒看到前方黄禄急匆匆的带人过来,就说道:“皇权不下乡,这个是美谈,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谈,可如今都要撕破脸了,为何不下乡?”
“至于官吏…。。本朝初期,那些文人不承认大明这个政权,不肯出山,太祖高皇帝就兴学,国子监出来的都敢去担任知府。”
方醒也觉得有些好笑,“现今大明的读书人有多少?有多少是非优待就不肯出仕的?所以不必担忧没人。”
第1972章 核算
大明的皇权仅仅到县,至于下面的乡村基本上就是自治。
自治靠的是什么?
乡老,里甲制度,而在此之上的是士绅。
至于有人说里长这类属于皇权下乡的明证,那真是扯淡。
士绅和官府熟稔,所以在乡村有很大的话语权,几乎就是土皇帝。
“前几年有件事,一位乡绅在河道上建了座桥,然后派了家丁守着收钱,后来被告到了陛下那里……”
黄禄看来有些八卦的趋势,对这等类似于‘趣事’的八卦了如指掌。
“人说回报乡里,最好的法子就是修桥铺路,这倒是让人觉得新奇。”
黄禄想探知皇帝对此的看法和后续应对手段,可方醒却只当是笑话。
……
“死了三人,两人被当街斩杀,另一人被石头砸死。”
室内檀香阵阵,十七先生刚午睡起来,看着精神不大好。
杨彦说完后就看到了一抹怒色在十七先生的脸上聚集。
原本慵懒的脸色变成了铁青,十七先生面无表情的问道:“不是说晚上吗,为何白天动手?”
杨彦呐呐的道:“先生,当时都已经清空了巡街的人,那些人认为机会难得,至于晚上,兴和伯的麾下全是虎狼,他们不敢……”
十七先生的胡须突然翘了一下,他本是在盯着香炉上渺渺升起的烟雾,此刻缓缓的转过头来,盯住了杨彦。
刻薄的话瞬间就喷薄而出:“老夫看你是被那雀舌给迷得神魂颠倒,语无伦次了。”
杨彦身体一抖,束手站好。
十七先生微微抬头,说道:“你等若是想自行其是,那还来问老夫作甚?”
“我等不敢。”
杨彦垂首请罪,他只是个举人,说句难听的,那家人看门的都比他尊贵,何况十七先生乃是负责外事的管事,几乎就是那家人的代表。
十七先生鄙夷的道:“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罢了,胆子还小,指望你们能成什么事?”
见杨彦更害怕了,十七先生才缓和了语气:“不管是谁坐在那张椅子上,不管是哪朝哪代,我家的地位都超然,此次也是老夫静极思动,背着家里人,想出来看看那位宽宏大量是何成色……”
“不要惧怕什么,这等紧要关头,风声都已经散播到了大明各处,方醒就算是杀机再盛,可也只能暗自筹谋,不会悍然动手,否则天下震动,谁能饶过他?”
杨彦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是,清查田亩本就让人郁郁,乃至于愤怒,方醒若是再敢拿我等动手,那就是迫害,就是打压,为科学开路,到时候天下谁能忍?怕是京城也要闹翻天了。”
十七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雀舌之事老夫已经差不多办妥了,事后你自然可以和她长相厮守。”
杨彦喜上眉梢,深深的躬身,“多谢先生。”
……
于谦在等待着。
夜色渐渐降临,方醒下午开了个玩笑,让他晚上睡觉睁着只眼睛,免得脑袋被人割掉了都不知道。
看似玩笑,可于谦知道有这个可能。
对方若是发狂,下杀手又如何。
皇帝要追究吗?
没问题,大家闹腾开,各地的读书人马上会声援,声势浩大的能让紫禁城里的那位颤抖。
关键是士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