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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大明啊!!!”
叶梦熊忽地将手中酒杯狠狠杂碎,而后又仿佛狂怒一般,一把将桌上酒菜全部扫下地面,伏于石桌上嚎啕大哭起来,酒菜连着碗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萧如薰仿佛能听到叶梦熊的心里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萧如薰默默的走到马车边,从极其凉爽的马车里拿出了一只冰冷刺骨的酒壶,重新放在了石桌之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救国之责,非一二进士而独有,大明乃天下人之大明,非进士之大明,如薰虽为武将,地位卑微,亦有救国之志存于此心,此身不毁,此志不渝。”
叶梦熊吸着鼻子抬起了头,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双眼睛虽红肿,却不失神采,他死死的看着萧如薰,似乎……似乎能从萧如薰的脸上看到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光。
萧如薰举起了这一小壶冰镇葡萄酒,对着叶梦熊。
“只一息尚存,当奋斗不息,纵死,不失为男儿也!”
说完,萧如薰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半壶酒,将剩下半壶递给了叶梦熊。
叶梦熊怔怔的看着萧如薰,良久,一把夺过这半壶酒,咕咚咕咚喝干,而后面带狠色一把将酒壶摔的粉碎,步履蹒跚的冲出亭子,对着视野中阴云笼罩的北京巨城大声咆哮。
“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武将!!这就是你们视若猪狗的武将!!一个武将尚存救国之志,你们呢!?你们的良心都去哪里了!!枉为进士!枉为翰林!枉为读书人!!一个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张口圣人曰,闭口古人云!可是背地里却做着些断子绝孙的肮脏勾当!中饱私囊!结党营私!颠倒黑白!草菅人命!你们当真以为老天看不到吗?!你们当真以为没人能收拾你们吗?!你们等着!你们瞧着!你们看着!匡扶天下者!必萧如薰也!!”
六十二岁的老人家似乎用尽毕生的力量和勇气,在辽阔的旷野里,吼出自己心中最悲愤最凄凉也是最强之音,而后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萧如薰快步上前扶起叶梦熊,看着叶梦熊满面通红的模样,心潮澎湃。
叶梦熊一把握住了萧如薰的手,很用力,萧如薰有点疼。
“此志不可忘,无论何时,此志不可忘!”
叶梦熊仿佛一个落水的苦行者,筋疲力尽绝望之际,抓住了一根稻草。
“此身不毁,此志不渝。”
萧如薰如此回答。
“好……好……大明有此志士,幸甚!幸甚……”
耗尽心力昏睡过去的叶梦熊是萧如薰驾着马车赶上家人车队送回去的,目送着叶家车队缓缓南下,萧如薰掉转马头,快速奔向了视野里阴云笼罩的北京城,良久,一缕阳光刺破深沉的阴云,笼罩在那不起眼的小亭子之上。
萧如薰在京城住了一个月,很奇怪的一个月,宁夏之役的功勋臣子们都得到了自己的赏赐,然后根据新的任命赶赴各地为官。
萧如薰也得到了自己的爵位和赏赐,但是却没有传来让萧如薰回到宁夏镇守当地的圣旨,于是前来拜托萧如薰这位战场老司机带带自己子弟的人越来越多了。
七月二十六日,辽东都司八百里加急军报入京,兵部、内阁和深宫,一起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和担忧之中,很快,满朝哗然。
一个月以来除了和各家武勋交流情感接受托付之外,萧如薰一直闷在家里和杨彩云造小人,夫妻俩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爱情的酸臭味和刺眼的光芒让以单身狗自居的老爹萧文奎都退避三舍,连着三日不入内院,避免刺伤自己的眼睛,同时也期待着自己的小孙孙早些降世。
七月二十六日下午,这份甜蜜的静谧被打破,老爹慌慌张张的回家,把辽东军祖承训战败平壤损两员大将与近千兵马的消息带了回来。
萧如薰丝毫不觉得奇怪,在杨彩云的服侍下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本请战奏折,拜托老爹给自己递上去,然后就不管了,继续抱着杨彩云黏糊,又亲又咬,然后啪啪啪啪的造小人。
七月二十七日一早,乱作一团的兵部接到了萧如薰的请战奏折,然后,被递给了兵部尚书石星,与此同时递上来的还有另外一份奏折。
石星看了这两份折子后,眉头皱作一团,不敢擅自做决定,于是带着这两本奏折来到了内阁,要与内阁阁老们商议,石星也清楚赵志皋这个糊涂先生是办不成什么正事儿的,现在只能看看比较清醒的张位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第六十四章 战与和(上)
昨天午后辽东战报传来之后,赵志皋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张位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和担忧之中,疑惑的是辽东军悍勇冠绝大明,为什么初战就败了,担忧的是此事会对大明的声誉带来不良的影响,以及另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作为朝贡体系之外突然出现的挑战老牌强国的日本,突然之间充满了存在感,让朝中群臣也相当不安。
两位阁老一夜未眠,苦思对策,然后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召见,一直惴惴不安,当然他们所一夜未眠苦思对策的根本原因不是朝鲜,和群臣一样,是另外一件事。
直到石星带来的这两份奏折,让他们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份很罕见的请战折子,对,相当罕见,因为请战的是一名武将,一名刚刚在西北立下偌大战功而被封为平虏伯的名将,萧如薰。
那个以火器大破套虏,又以火药掀翻巨城的名将,在朝臣心里并不是很有存在感,因为他并没有和任何文官有什么来往,入京以后也不曾像李成梁那样选择文官大佬投效,只在武将勋贵集团中间游走,俨然成为武勋新贵。
他的身世不清白,首先就和魏学曾还有叶梦熊的关系太深,可以看作旧部,甚至是余孽,不能相信,而且看样子他也没有加入文官集团门下走狗的打算,自然,文官集团的大家也不鸟他。
这个档口,这个家伙递上了一份请战折子。
里头详细列举了他所分析的辽东军之所以战败的原因和他知道的朝鲜信息,得出了朝鲜不适合大部骑兵入境作战的结论,而当以步卒为主力,以火器为重要武器,他提出,调宁夏火器营五千、浙江炮手五千,浙江刀盾兵一万,山东枪手一万,宣大弓弩手一万,合兵四万,辅以辽东骑兵三千,入朝讨伐日本。
本来这种折子是根本不会被文官重视,直接丢掉,因为武将有什么资格和本事讨论兵务?那是我们文官的事情,你们只要带好兵就行了,其他的我们做主!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的微妙的变化,文官们对朝鲜状况一无所知,而这个萧如薰却仿佛对朝鲜十分了解一般,细致的提出了出战必要,就连赵志皋这位糊涂先生都觉得这个计策很好。
张位和石星一起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是个帅才,要命的帅才,还是个伯爵!完美契合了大明前期率军出征的主帅要求!
武将里出现了一个帅才!能和李成梁比肩的帅才!
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石星和张位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抱着这份奏折看的连连点头的赵志皋,一起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他们选择把这份奏折递给皇帝,把这个烫手山芋递给皇帝——做官做到他们这个份上,已经不单单是一两个地方势力的代表人物了,而是一整个派系的利益代表,在这种关乎国家乃至于国际问题的大事上,他们不敢妄自做出决断。
其实张位根本不想参合这件事情,只是老糊涂赵志皋喜欢这份折子,而石星又旗帜鲜明,他根本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根本不想理睬这个武将,然而,事情有了变化。
另外一份奏折,是建州卫女真首领、建州卫都督佥事佟奴儿哈赤的奏折,他上书,说他刚刚统一了建州女真诸部,可以更好地为大明戍边,因此乞求朝廷能赐给他金顶大帽服色及龙虎将军职衔。
接下来,他又抱怨说最近朝鲜边境不安宁,他的部落已有五十多人遇难,然后他笔锋一转,拍着胸脯表示:日本人正在打朝鲜,下一步就是打我们建州,我愿意为朝廷起兵三万,等到冬天鸭绿江水一上冻,就渡江抗日去。
石星颇为意动,但是张位还是无法做出决断。
于是石星提笔写了些东西,和这两封奏折一起送上,这两封奏折就来到了正在烦心的朱翊钧的桌案上。
没错,朱翊钧正在烦心。
他烦的不是朝鲜,他和两位阁老还有群臣一模一样,烦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国本之争!
当时朱翊钧有两个儿子,老大朱常洛和老二朱常洵,按照规矩,长子立嗣,可万历宠爱朱常洵的母亲郑贵妃,一直处心积虑要把朱常洵扶上位,便一直不肯给予朱常洛名分,大臣们坚决反对,纷纷上书请求尽快确立太子之位,万历却抵死不从。
于是百官与皇帝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从万历十四年一直打到了万历二十年,问题是就在万历二十年,这场斗争刚刚有了一丝转机,在大学士张位的领导下,百官对皇帝发起了疾风怒涛般的攻击,死活要皇帝给出一个说法。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所有的大臣们都不希望节外生枝,给皇帝模糊话题的机会。对于朝鲜出兵这件事,他们反对也罢,赞同也罢,都绝不能开口,一开口,以当今皇帝的聪明劲儿,肯定会顺着话题接下去:“战事紧呐,咱们商量商量战事,太子这事回头再聊吧!”
因此,朝廷上的主和派希望能藉此把援朝战事控制在一个小范围的程度,不至于抢了“争国本”的风头。
而朱翊钧则在一心一意的想要利用这场战争给自己赢得喘息之机,为爱子的登位做铺垫,所以如何转移朝臣的视线,是他一直都在思考的。
虽然朝鲜的确重要,但是还不及太子重要,他眼瞅着辽东军战败的消息传来,朝臣居然缄默不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于是他有些无奈的翻开了萧如薰的奏折。
真给萧如薰说中了,朝鲜不适合骑兵纵横驰骋,就算获胜也是惨胜,骑兵折损过多的话,将无力维持对蒙古对建奴的压制,这绝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单单从这一点就不能让辽东骑兵大动,萧如薰的计划里,是要靠步卒为主力,以步军横扫整个朝鲜,将日人歼灭在朝鲜国内。
他提出至多只需要六万兵马,那还是建立在日人出兵二十万的基础上,而目前的情报不明,从几万到十万再到十几万再到二十万的推测都有,不一而足,根本无法统计日军的数量,这让朱翊钧很是恼怒,前日还为此斥责了前来汇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萧如薰的奏折就在此时送到了朱翊钧的面前,连带着佟奴儿哈赤的折子一起送来。
第六十五章 战与和(下)
朱翊钧一字一句慢慢品读萧如薰的奏折,他从这份折子里看到了深思熟虑的智慧和一颗将星的冉冉升起,如果说之前的宁夏之战还可以看作是取巧之战,只能看出萧如薰的智慧和胆量,那么这里,朱翊钧看到了一个军事统帅所必备的素质。
他甚至谈起了若用他策略征集起来的军队里,南兵和北兵之间固有的矛盾,以及调和的方法,包括他作为西北边将出身、从未与宁夏以外的南军北军和辽东军打交道的特殊优势。
朱翊钧打算用萧如薰为东征主将的想法越来越坚定了,他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