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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璎一面劝用酒果,随即双目垂帘。待不一会,手指上忽有一圈慧光飞起,先是淡微微一片金霞闪过。跟着现出大片海洋,以及陈岩、李洪、苏宪祥、虞孝、狄鸣歧、归吾、南海双童、笑和尚等近些日来经历,似走马灯一般,有的竟分两三起同时出现,全都如在目前,包罗万象,纤微毕睹。后又现出易静追赶老魔赵长素,误入魔宫。刚一飞过不久,雪山上空暗云之中,突有一点火星飞坠到了危崖之上,倏地爆散,现出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五云仙衣的美少年,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腰挂金刀,头和手足各戴一枚金环,乍看也分不出是邪是正。刚一落到高崖之上,回顾西北方微微一笑,随把腰间金刀拔出,手掐法诀,回手用刀尖朝身后葫芦顶上拍了一下,再往外一甩。立有一溜黑烟随刀而出,箭也似急,射向身前雪崖之上,缩为一团,就地一溜滚,接连急转了两下,忽又爆散。现出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者,穿着一身灰白色紧身短衣,手持一根两头尖的铁钉,跪伏在地。似这样接连数十百次过去,均有同样鬼物,随同刀尖黑烟甩处,四下飞射,落地现形,环跪少年身侧。事完再将手中法诀往外一扬,立有一股黑气由葫芦中蓬勃而出,直上云霄。晃眼比电还快,展布开来,化为一片极淡的烟幕,横亘天半。少年又朝葫芦连指,手中法诀频频施为,随见数十百股黑烟飞舞而出,落在地上。这次却非鬼物,黑烟散处,化为弓箭刀矛、幡幢法器,以及各种坫坛之物。那百十个鬼物现形之后,本来在旁跪伏待命。少年把手一挥,立时争先上前,把那黑烟所化之物纷纷拾起,连插带堆,转眼之间,建成一座广约数亩的神坛。妖道原立崖前四下注视,也未见怎行动,人影微闪,便在法坛中心持刀而立。只见阴风惨惨,整座法坛全在大片黑烟笼罩之下,看去气象幽厉,阴森怖人。妖道忽然双臂一振,身上衣冠全数脱去,立即飞起一片血影,将其护住,满坛飞驰,出没于千百面妖幡之中。所到之处,烟云浮动,滚滚飞扬,变幻无穷,情势奇诡。妖道也越转越急,倏忽如电,隐现无常。似这样经过些时,血光闪处,重又穿上衣冠,在千百魔鬼、幡幢环绕之下,满面均是笑容,朝着左侧扬手飞起十余个大小光圈,分布坛上。妖道由圈中往外查看了一阵,手中刀一挥,全坛立隐,所有千百魔鬼和那隐现无常的大小幡幢全数不见。只剩妖道一人坐在一个冰崖凹中,身上装束也换了原样,看去像个游方道士,神态十分和善,与先前所见迥不相同。
待了一会,又似有什警兆,面容骤变,当时起立,将手一指,方才那片横亘天半的烟幕突转粉红色,在暗云中一闪不见。同时由远方飞来一道遁光,刚看出是上官红冲风破云而来,快要撞向烟幕之上,忽然一闪不见。跟着便见那道遁光又在法坛后面出现。那么大一片雪崖,魔网高张,上与天接,竟未看出如何飞度。妖道似因来人已快入网,无数失踪,面带惊愤之容,将手连扬,立有大蓬五色光针由手指尖上飞起,暴雨一般,朝前、左、右三面高空中飞射过去,神速已极。待了一会,光针突分三面飞回。妖道好似不曾追上来人,面带惊疑,随把双目闭上,微一寻思,忽然暴怒,奋身跃起,化为一溜黑烟,带着大蓬星火,朝先前来路飞去,也是一闪不见。约有半盏茶时,仍是一点火星,自空飞坠,现出原形,朝左侧面目射凶光,阴森森冷笑了两次,身形忽隐,更不再现。
谢璎头上慧光跟着收去,睁眼笑道:“二位道友,看见了么?这便是前些日的经过。可惜魔法太强,小妹功力不济,只能见形,听不出老魔声音,否则还要详细。方才上官红由那雪崖上空飞过,因其来势太急,妖道想发话禁止都来不及,本来暴怒,想将来人擒住喝问来历。虽是无知触犯,照他旧例,不致受什伤害,但见了上官红这等美质仙根,必不放过,只要有丝毫可以借口,立时将人擒去。眼看危机万分,幸而家师早有准备,用无相神光将其护住,由高空中不动声色移过崖去。妖道以为来人必要入网,不料忽然不见。他那魔网横亘空中,随同主持人的心意大小隐现,来人竟会看破,当是有心为难,越发急怒,竟将魔教中的七绝魔针发将出来。此针随同主人心意以分远近,颇为神妙,阴毒无比,来人遁光稍与接触,立生感应,妖道也必跟踪赶到,势疾如电,任走何方,均非被他追上不可。妖道满拟来人不是知难而退,正面逃脱,便由左右两侧绕行飞遁,故将魔针三面发出,居然不见踪迹。又因家师佛法禁制,推算不出底细,又惊又怒,挫了锐气,未免优疑,生出戒心,特意赶回魔宫,取了两件从不轻用的异宝,二次赶回。经此一来,妖道越有防备,事更艰难。好在此时和贵派尚未正面冲突,只要将鸠盘婆残魂擒到后立时回山,暂时不致为敌。否则,易姊姊他们回山时,便非和他撞上不可了。”
余英男问道:“二位姊姊既说幻波池将有强敌上门,我们暂且回去,改日再来领教可好?”朱文知她行时未和英琼明言,一听魔宫不能前往,便想早回,方要开口,谢璎接口道:“愚姊妹原奉家师之命,挽留佳客,固是久别重逢,意欲挽留三二日,一叙渴衷,一半也为三位道友多炼一种防身法术,以便异日之用。事完回去,决来得及,包不至于误事便了。”随请三人用了一些酒果,再由谢琳陪往左近小琳宫洞内同炼佛法。
三人先想谢琳爱好天然,所居必比灵石筑还要华美,到后一看,内里竟是黑沉沉的,伸手不辨五指。金蝉慧目法眼,平日多么浓厚的妖烟邪雾均能透视,到了洞中,竟看不出丝毫景物,心方惊奇。谢琳笑道:“此是魔教中的黑地狱,千百年来只有师祖长眉真人以玄门无上大法通行过一次,使其大放光明,把对方千百年收敛的阴霆罡煞之气所炼邪雾化为乌有。小妹照着灭魔宝箓现出此景,请三位道友来此,以本身定力智慧战胜邪魔。少时如见金刀烈火由暗影中袭来,不必理它,能以本身道力消灭,自是极妙。有小妹在此,也不至于受什侵害。不过魔法也颇微妙,三位道友各有几件仙、佛两门中的至宝奇珍,防身固是有用,能否兼顾同伴,尚属难言。到时最好心超物外,一念不生,只顾自己,无须再管别人,彼此有益。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虽是依样葫芦,不致两败,虚惊仍所难免,必须小心才好。”三人本随谢琳鱼贯而入,闻言知道良友苦心,借此考验道力,并加传授,以为未来之用,所说多半谦词,此中威力必不在垦宿海魔宫埋伏之下,同声称谢。
谢琳笑道:“此洞共只数丈之地,三位道友静坐其中,虽不似峨眉火宅严关包罗万象,却也具体而微。我闻朱姊姊和蝉弟近得天心双环,英男贤妹又在月儿岛火海得一离合神圭,均是前古至宝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议。如我所料不差,仗此三宝,加上灵峤玉虎和朱姊姊天遁镜,休说照破黑雾,大放光明,只要彼此之间能够发现,互相会合,便无家师传授,仗以防身,也有余了。”随引三人去至里面坐下,说道:“小妹就要献丑。三位道友分坐在此,仍按师传太清仙法用功入定,如有警兆,能以定力战胜更好。否则便将前说诸宝取出一试,如见对面宝光,不妨与之会合。好在此是演习,不致走火入魔。将来同探西昆仑魔宫,与此大同小异,如能脱困而出,将来便可往来自如,到时再有灵符至宝隐蔽身形,成功除害无疑了。请各准备吧。”
三人先觉彼此问答相隔颇近,只谢琳一人略有一条金霞罩的淡影,余者全看不出。等到说完,一声准备,谢琳人影不见。再唤同来两人,全无回应。当时只觉微微一晕,仿佛船行大海之中,遇见浪头,略为颠簸,随即静止。金蝉正连呼文姊、余师妹,忽听暗影中起了一种异声,乍听仿佛二女似在回应,不知怎的,心旌摇摇,神魂似欲飞越,思潮起伏,万念俱来。知道不妙,忙把心神收摄,按照本门太清仙法用起功来。刚把心神宁静,异声也止。忽想起天心双环乃前古奇珍,万邪不侵,专破魔法异宝,但非合壁并用,不能发生极大威力。谢琳还说,到了危急之时取用,方才忘了和朱文商议,如今形声不见,如何能够联合并用?谢家姊妹虽非外人,被其困住,仍是难堪。心念才动,忽又瞥见暗影中似有人影闪动。先当是朱文、英男,方想三人如在一起,将各人的法宝飞剑全施出来,决可无害,还占上风。心念一动,元神又在摇动不宁,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同时瞥见另一面暗影中飞起一圈心形宝光,正是朱文的天心环,光并不强,看去不过尺许大小一圈。前见两条黑影,同样也有天心环和离合神圭等宝光出现,悬在黑影之下。金蝉近来功力大进,已不似前莽撞。匆促问真假难分,又知这类魔法专摄人的心神,忙运玄功,二次澄神定虑,潜光内视,不去理它。心神方一宁静,前见黑影宝光忽隐,只剩右侧心形宝光悬空不动,下面却不见人,只有尺许方圆,外青内白,一圈晶莹莹的光华悬空不动。暗忖:“魔法任多厉害,乃谢二姊主持,并非真遇敌人。即便双环不能合壁,试出它的妙用,事完再请谢家二姊演习一遍,请其指点也是一样。她方才曾说,应以法力战胜,胡思乱想作什?”念头一转,耳听朱文在呼蝉弟,听去颇远,仿佛有什急事,料定是幻象,好在至多两日便可相见,理它做甚?二次又把心神守住,打起坐来。谁知魔阵之中丝毫念头都转不得,虽然心神收摄得快,魔法已经发动,如非功力精纯,人甚灵警,谢琳又在暗中主持,发动较慢,金蝉身有至宝防护,虽不至于受伤,也必闹个手忙脚乱了。
金蝉这里第二次正运玄功打坐,忽听天风海涛之声起自遥空,跟着烈烈狂飙,夹着万丈黄沙,宛如亿万霹雳排山倒海一般,由暗影中狂涌而来,黑风如涛,仿佛连人都要吹化神气。金蝉道力原极坚定,除却朱文是他累生爱侣,时刻关心,遇到魔法暗算,有时虽难免于摇动,仗着夙根智慧,偶一动念也即宁止,至多受点虚惊,无关大局。事前又经主人指点,深知厉害,只是好胜心盛,上来两次动念,有了感应,便自警觉。知道事关重要,主人好心传授,还恐将来不能胜任,又假设了一处黑地狱来考验功力,用心何等周到。而魔宫的厉害也可想见,不乘此时将其学会,不特丢人,也对不起主人盛意。再想起奉命下山以前,通行火宅严关那等微妙凶险之局,尚可无事,何况这类魔法。方把方才恃强轻视,并想和朱文问答试验法宝威力之念完全丢掉。
谢琳原因金蝉等三人虽是峨眉之秀,毕竟修为年浅,经历不多,又知三人西昆仑魔宫之行必不能免。更恐三人功力不济,扫了颜面,上来并未施展全力,原是相机行事。及见三人中只余英男一人能以谨慎见长,自一开头,便照师传太清仙法运用玄功,把心神守住,慧珠自莹,一念不生,丝毫不因假设试验,不是应敌,而稍松懈,功力也极精纯,处处显得平日用功之勤。再看金、朱二人,金蝉是童心未退,又和朱文情感太厚,上来便想会合,杂念一生,魔头乘虚而入,差一点心神没有摇动。朱文又是好胜心切,虽不似金蝉那样形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