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直到第四日早起,才由虎儿召集全山山民与林璇等送行。临歧握别,大家都非常难受。林、毛、余三人因为杨氏父女得罪权要,决定择山路僻径行走,由六个山民分抬着杨氏父女,出了野人山口,便转向西南,走入云岭,穿着千余里丛林密菁、绝嫩深壑,西行到云南,等到过了草海,再由青麦地山道折入云龙山去。筠玉又提议将大家称谓改过,杨宏道年高有德,林、毛二女又和丹蛛、碧娃十分投契,算是长众人一辈,连余独也跟着林,毛二女呼唤老伯,余人俱按兄姊妹称主仆呼。议定之后,众人才行上路。周齐父子与虎儿夫妻,同了本山许多首要人等直送至西南山口以外。林璇等再三催谢,两下才挥泪分别。
这道云岭山脉,在地图上原属南岭山系,西起云、贵交界草海之南,向东蜿蜒直入贵省,横卧贵阳南面,绵亘于乌、阮、盘、柳四江之间,为长江、粤江的大分水岭,野人山便是它的支脉,层峦纵翠,高峰刺天,里面尽是各寨山民杂居之地,汉入从不敢打山里经过。林璇仗着精通当地土语,又具有一身惊人本领,走这条路既可避官府耳目,比较走云、贵驿道,由贵阳图云关经平坝安顺转普定渡三岔河越过凤凰山场,再走纳雍缘六冲河、天生桥、七星关到毕节顺乌江北源至草海,要近路程三分之一,虽然爬山要劳累些,但是杨氏父女既有六个山民轮流抬走,众人又都长于蹿高纵矮,在山里头行走可以随意疾驰没有拘束,饮食一层除了所带的干粮酒铺外,因为人多,还带得有篷帐行灶,山中到处都有清泉同各种珍禽奇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丝也不用忧虑。至于路径,众人虽未来过,恰好那六个山民当中的黑蛮岑春,因为先代林璇到云南、广西探听父母下落和采收物品,曾经来往过几次,林璇又向野人山中惯于出外、熟知地理的老人间过仔细,写有路程单,只须按照以前山民经行之路行走,只消半月便可到达。
众人上了野人山后,先是沿着野人山麓樵径行走,穿过由平坝往定审去的驿路,行了半日,走到一个小村落中。因为那村未至前面官道,虽有几十家的蛮汉居民,并没有安寓客商的旅店,岑春道:“这里地名叫玉山场,拐过山脚便是云岭,山里头的人尽是土著和蛮民,虽然也可惜他们地方落脚,打尖买东西却不大方便,十凡天路程,要遇上大雨同山水,就得绕着路走,迟到好些天。这里虽然是个小村,还有一家杂货铺,主人们想想看有什么带的东西没有?”林璇一想,走了半日,也该歇息歇息吃点东西了,便叫岑春、十熊前去借地方打尖。二人得令,放下挑子,飞跑到前面去,不多一会回来说道:“主人们好造化!他们正吃晌午饭,有一家还办着吉庆事,煮得好腊肉、离笋汤、白米饭呢。”众人闻言。便叫他们引了前去。杨氏父女坐了半天山舆,也要下来舒散舒散。大家都是步行,六个山民,四个抬着两乘空山舆,两个挑着行帐,林、毛、余三人也各将身背小包袱放入空山舆内,由岑春、十熊挑着担子在前引路。
走到那家门首一看,果然门外挂得有两块红布,摆着有十几张桌子,人坐得满满的,尽是当地的农人,在那猜拳喝酒,大块地吃肥腊肉,见众人走来,俱都纷纷站起,显出惊异神气。余独首先上前,说是要借地打尖,少时再行酬谢。那为首一人听说来人不是官府,是往云岭游玩的山客,立刻非常高兴起来,笑道:“今天是我得了个儿子做满月,诸位客人来给我儿子逢大生,还说什么酬谢!这里有煮现成的两只腊猪同腊鸡、腊鸭子,点得有一大锅菜豆花,粗糙的饮食,客人们快请过来吃,等我叫他们腾两张桌子出来。”说罢,不俟余独还言,忙朝门内喊道:“幺姨妈!么毛今天满月,来了好几位逢大生的贵人。快些端一蒸笼扣肉,再煮点新鲜的腊肉,端几大碗豆花,把腊肝肠、猪头肉切几大盘来下酒,再切点萝卜干、兜兜咸菜连酥油辣子,好作相料,一齐端来!”说罢,又忙着喊:“大毛弟,王老幺!你们两个馋痨饿鬼只顾抢菜吃,快来帮我搭桌子!”言还未了,便有三四个壮年农人俱都吃得头红脸胀的,帮着擦桌子摆碗筷,主人口中还是不住地殷勤让客就座。余独、筠玉见这主人自打一见面,就未容人还过口,一个劲的张罗,仿佛吃他是万不容辞似的。虽然言语行动土头土脑,却是豪爽真诚,一丝也不作假,不由想起山居的人到底风俗淳厚得多,正在腹饥,也就不作客套,便回身招呼众人过去入座。彼时西南边省民风极好,内外之分甚严,那主人见还有四个女客,便要请女客到他屋内去饮食。余独知毛、林二人决不愿意,便用婉言谢了,当下主仆分两桌坐定。那主人姓王,不时两边敬酒散菜。
众人好生过意不去,想给他银子,知他不受,还是筠玉聪明,假说要看新生的小孩。那主人闻言,喜容满面道:“我王三才做了一辈子老实人,竟修不下一个娃娃,去年无意中在河坝救了两条人命,不久我婆子就有了喜,上月添了个男娃娃。虽然是头生,我想他易长易大,便叫他幺毛,今天满月,恰好能见天日,天幸贵客来给他逢大生。不是姑娘一提,我还忘了请这位杨老贵客给他起个名。只讨你老人家的寿,别的我也不想。”说罢,又高声唤:“么姨妈!快将幺毛抱来,请贵客给他起个好名字,易长易大。”言还未了,便听一个老妇人声音在门内说道:“三娃,我切完腊肉就想到这个,我以为你未老生糊涂了呢。我怎好出去见生客?你要陪客,大毛又粗手粗脚,还是叫王老幺来抱去吧,他还细致些。”说罢,早有一个汉子跑进门去,抱来一个婴孩,杨宏道原懂得一些星相,见这家主人纯然一片天真,心中一高兴,便问了生辰八字,一算,竟是个大贵大奇之命,暗暗惊奇,也没对主人明说,随口夸赞了几句,便给婴儿起了个名字叫做王醴,号叫芝泉,暗寓芝草无根、醛泉无源之意。取了名字以后,筠玉、林璇与碧娃丹姝见那婴儿生得天庭饱满,大耳垂轮,一双眸子黑如点漆,又大又圆,面皮又细又红润,非常喜爱,俱都抢着要抱他。那婴儿也怪,竟懂得认生,谁抱他都哭,等到一落筠玉手中,却仿佛认得似的,不但转啼现出微笑,反咿哑咿哑像要说话似的,喜得筠玉用手直推林璇,叫林璇看。因和林璇同行,她带的金银甚多,自己要银子无用,便将身上带的十几两银子取出那一个十两整锭,对主人道:“这是我们六个人给娃娃的百岁钱,请你收下。”那主人万没料来客会有这重的礼,这种添寿的钱又照理不能不收,不由面带愧色,称谢道:“诸位贵客,哪能赏他这么多的银子!够我们过两年的了,我们就领情了。”主人闻言,忙说:“那还用说!”一面吩咐抱婴儿的汉子进去,将腊货兜兜咸菜装两大篓来送给贵客,口中忙不迭地向众人称谢,将婴儿仍接抱过来,又问众人到云岭什么地方去,回来时千万到我们这里再吃一顿豆花。众人只含糊其词的答应。一会工夫,门内老妇唤人进去,抬来两篓咸货咸菜之类,足有好几十斤。
筠玉正说大多了不好带,十熊正和主人家中一个汉子跑了过来,见筠玉要推辞,忙接口道:“这肉好吃,他既好心相送,我们还是带了走吧。”筠玉还未说话,那汉子忽朝主人耳边啾咕了凡句,那主人忽然大惊失色道:“将才诸位贵客不明说往哪个地头去,差点误事。幸亏那边桌上几位大哥说了实话,不然就糟了!”余独忙问何故,主人道:“诸位到云南怎么不走官道?却走这险恶的云岭山路,还同着几位堂客。这条路从前只有采药材的人因图就便沿路采药打此来往,如今云岭出了两恶一怪,连山中生蛮都要逃出山来,无人敢打那里行走。贵客们最好另打主意,改路吧。”余独道:“我们俱喜游山玩水,又好打猎,所以才打此山抄近行走,决不换路。你且把两恶一怪是些什么,说出来我们听听,看我们可能降服得住?”主人道:“那一怪,我只知道会生吞活人,虽有山中逃难山民说起,但是其说不一,不大清楚。那两恶俱是两姓生蛮的头子,不但本领高强,行动如飞,心肠更是狠毒不过,内中一个听说是龙生的,又凶恶又爱弄婆娘,专一喜吃活人脑子。贵客们如定要从山里经过,入山四五百里还没有什么,沿途就有许多猎虎寨人,只要有本领还能打发,一过孽龙荡,再往前就难说了。且喜我去年所救的两个人正是两恶当中的一个,乃是夫妻二人,男的叫蔡野神,女的叫金花娘。当初我在无意中救的他二人,临分手时,给了我一枝断箭,说是不论是我或是我的亲友,只要拿着这枝断箭寻他,他有十分力使十二分。我留着它无用,不如送与贵客,带在身旁备个万一。不过有了此箭,这一恶虽然可以把仇人变作亲家,那一恶一怪却比他夫妻厉害十倍。依我的主意,贵客们将箭带去,见了蔡野神,叫他给诸位想法过去。他如也劝诸位休能过去时,哪怕多走些路,还是回来另打主意为是。”说罢,便命人入内取那三角小旗。
林、毛二女闻言,只笑了笑,不但不放在心上,并不愿将那断箭带走。毕竟余独久闯江湖,见多识广,素来行动谨慎,虽然看出林、毛二人心意,但是自己也不便接箭示怯,只抽空拿眼望了望杨氏父女,丹姝、碧娃惊弓之鸟,听说要走两三千里大山,虽然林、毛、余三人本领高强,因为自己一家老弱,总有些担心,又听主人如此说法,愈加害怕,再加上余独用目示意,益发着了慌。碧娃首先拉着林璇道:“姊姊还是将那断箭带了去吧。”丹蛛也跟着说:“姊姊本领虽然高强,出门还是有备无患的好。”林、毛二人还未答话,主人已将断箭取来递上。余独趁势一手接过道:“既然杨家两位妹子主张谨慎,我们就领了主人盛意吧。”林璇因余独已然接箭在手,不便再说不要,只筠玉瞪了余独一眼。众人见那支断箭仅剩头上小半截,箭镞形如小叉,当中有一个“天”字,并无什么别的奇处,因为尚要赶路,仍由余独将箭带好,和主人彼此道了谢,作别上路。转过前面山角便人云岭,仍由杨宏道独乘一架山舆,丹妹、碧娃合乘一架,由男女六个山民分抬两架山舆、两排行帐食物,林、毛、余三人仍是各背包裹兵刃步行。路上筠玉还笑余独胆小,余独对筠玉素来敬爱,由她去说,只笑不做声。林璇接道:“你也休笑余大哥,当初我也是向不服人,自从遇见你,交手之后,才想起单老世伯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句话。我倒不一定不要那箭,不过借人家力量保护,不好意思去接便了。就是我们用它不着,到底也多一处问听路的,你嫌它则甚!”筠玉才住了口。
众人行行说说,入山越深,渐渐走入丛丛密林之中。空山寂寂,并无居人,只有众人的笑语和足音与山谷相应。也不知行过多少危崖峻险、乌道羊肠,起初还有樵径可寻,走到后来,到处都是野花杂草,深可没膝,看不清脚下路”途。尤其是时当春夏之交,丛草里蛇虺甚多,不能不加一分谨慎,因此上行走便慢了些。看看走到日落黄昏,忽然走进一处山谷,两峰对立,峭壁排天,中间只有四尺宽的门户,越显得气象雄伟,岑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