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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女子善怀,心肠又软。当双方互种情根,快要倾吐心腹,却有顾忌之时,最关紧要的是,如果不能毅然决然,当机立断,任你贞节烈女,也怕对方一味服低,死缠不已。稍微动念,立堕情网之中,终被绑紧,无法解脱。无垢此时心情,正复相同。闻言没好气答道:“我只当你至诚君子,原来是个假的,装死骗我,多么气人!”郑隐见对方轻嗔薄怒之中,口角上仍带一丝笑意,和方才冷冰冰地甩手起立神情大不相同,知有转机。表面却装作害怕已极,正在连声分辩,忽听门外有人接口道:“三姑不要冤枉好人,他才不是装死呢。亏你狠心,人家痛得这个样子,你还气他,我疯和尚先不服气。”二人闻言,全都大喜。
跟着走进一人,正是日常盼望的疯和尚,无垢固是盼他早来治伤,便郑隐平日贪与心上人常聚,最好寻他不到,以免伤愈分手,这时也因奇痛难忍,又因对方行事莫测,也许此次犯险,是他暗中主持,否则主人禁制何等厉害,一个凡人怎能从容越过?疯和尚事前又把主人所有灵药全数取走,越想越觉是在暗中撮合,亟欲向他求教,见他突然走来,不禁喜极。知他滑稽玩世,不喜客套,开口便喊:“师父救我。”疯和尚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今天痛得厉害,自然想我,如是前两天来,不遭你厌恨么?还不把这丸药吃下去,等痛止住再说。只要肯听话,大家全有好处。否则,一个在劫难逃;一个任你根骨多好,没有这一座桥渡过对岸,守到老死,也休想有什遇合。”说罢,先递过一丸灵药。又把前在申家拿去的两个玉瓶取出,还与无垢道:“你姊姊所炼丸药,我已用它不着,原数奉还,一粒不少。内中还加了一粒大还丹,留备未来之用,不可随便送人。”无垢早看出郑隐所服是一丸小还丹,一听还有一粒大还丹放在瓶内,知道此是灵药奇珍,最为难求。小还丹不过起死回生,去邪消毒,多猛恶的伤病,服下便可痊愈。大还丹却是道家奇珍,服下一丸,功能脱胎换骨,增益灵智,使人长生不老。不禁大喜,忙即拜谢。疯和尚笑道:“无须谢我,只要肯听我的话,包你仙缘不久遇合,成就也快。”
无垢见疯和尚和郑隐神情亲切,想起近数日的经历,料定事出有因,便把疯和尚请往外屋密谈。郑隐服药不久,伤痛顿止。侧耳细听,双方先似有什争论,无垢始而坚拒,后竟说服,全听不真。想起涉险经过和连日所料,心方一荡。再听外屋,语声已止。跟着便听疯和尚拖着两片破草鞋,踢踏踢踏往外走去。隔了一会,不见人来。连呼了两声姊姊,也未答应。试一起坐,周身痛苦若失,精神只有更好。再看伤处,已全结疤,残痕累累,宛如龟裂,狼藉全胸,十分丑怪。生性爱好清洁,心上人更爱干净。自己皮肤本来白如玉雪,更无微暇,忽然变成这等丑态,看神气好些地方决难复原。心正愁闷,灵鹃忽然走进,笑问:“郑叔伤好了么?三姑现陪神僧在桃林中饮酒,等你前去,同吃那夜所见长春仙桃,命我来请呢。”
第八回
长眉真人专集第八回
杭州是我国古代名城,名胜古迹甚多,西湖,更是风景优美,称绝天下。
从西湖边雇船到岳坟,由岳坟入山,曲曲折折走很长一段山路,使到灵峰寺。
这灵峰寺在杭州并不着名,也许是山高寺小的原因,游人很少。
其实这灵峰寺风景极佳,北边有座小山,山上有亭,名叫“望海”,在这亭中可鸟瞰到整个钱塘江及西湖的景色。
寺内大殿西边园中,种植密密的梅树。
时值九月霜至时节,这一日,日落西山,已是黄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园内徘徊地走着。
这少年长的天庭饱满,眉清目秀,尤其那明如晨星似的眼眸更显得神清气朗。
九月天气已甚寒冷,但他仅穿着一套单薄的白色衣裳,却无一点畏寒之态。
只见他神清略显焦急,似在等候一个人。
大殿内正是晚课时候,送来阵阵梵呗的声音,和着梅林中的暗香。
白衫少年突然眉头一展,口中轻呼:“暗影浮香!”
人随声起,他扭腰一折,也未看清他的身法,已如一点流星飘散飞去。
“好一招精妙的“暗影浮香”!”
声落处,现出一位灰袍赤眉高大的和尚,颔首慈笑道:“伟儿,你这一招“暗影浮香”的身法火候已胜过老衲了!”
白衫少年面向老僧打揖行礼后,赧颜道:“老伯夸奖,伟儿这路身法练了数日都练不好,刚才耳听梵音,鼻闻梅香,不知觉的使了出来,还不知使得对不对呢?”
赤眉和尚哦了一声,叹道:“这一招“暗影浮香”轻身功夫,还是当年老衲俗家时,因行了几件善事,被一位自称姓许的老侠客见到,传了老衲这一招,以示嘉勉,数年来老衲一直都练它不好,唉!想不到你才学数日,便精进如斯!”
赤眉和尚凝目注视着白衫少年,又道:“伟儿,可知老衲为什么总不肯收你为徒吗?”
白衫少年亮晶晶的大眼闪了闪,道:“老伯,伟儿一直想不透这件事,是不是伟儿资质不够,不堪……”
赤眉和尚摇头止住,道:“不是!不是!别胡思乱想,妄自菲薄,你的根骨与资质俱是上上之选,百年难得,就因此老衲才不敢轻易收你为徒,以免误了你的机遇,再者老衲,……唉!总之你以后会得到一个胜过老衲千倍的师父。”
白衫少年倔强道:“老伯,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伟儿自幼便受老伯传授玄门内功,像前几天授伟儿那招“暗影浮香”不是教了伟儿功夫吗?老伯就是不肯认伟儿这个徒弟,伟儿心里却终身认老伯为师。”
赤眉和尚长叹一声,走上前牵住伟儿的小手,慈爱地道:“老衲何尝不想收你为徒,只是老衲这几手功夫,粗浅得很,教了你,反而误了你,那招“暗影浮香”却大大不同,老衲当年若非这招轻功救命,早已死了十数次了!”
白衫少年眉头又皱了起来,显是被赤眉和尚说到“死”字触发而起。
赤眉和尚柔声问道:“伟儿是不是你母亲的病又犯了?”
白衫少年凄苦的点头道:“中午母亲还好好的,黄昏前父亲回来,不知怎地把母亲惹气,病巴发作起来,把父亲吓走了,刚才伟儿来时,母亲稍为好点,躺在床上,可是……可是……娘躺在床上直哭,口中……老……喊着“男人”!“男人”!”
赤眉和尚长眉紧蹙,沉思道:“你母亲的病也真怪,几年来都不见好转,唉!拜老衲看,你母亲当年受的刺激太大,以致迄今还不能清醒……”
白衫少年情急道:“老伯,我娘的病,到底要吃什么药才能好呢?”
赤眉和尚道:“心病仍须心药医,只要你母亲的心,一旦豁然开朗,病巴自然而愈,吃药是没有用的!”
白衫少年流泪道:“那……那……要怎样……娘才能开心呢?”
赤眉和尚轻抚伟儿手背,安慰道:“不要急,急也没有用,只要你母亲见着那个叫“男人”的人,唉,这也是妄想,若能找到此人,你父亲早找到了,除非你母亲再受一次大刺激,或许就会痊愈!”
白衫少年抹干眼泪,轻声道:“老伯,我要回去了!”
赤眉和尚从怀中掏出一包药,塞在伟儿手里,道:“这给你母亲服下,安安她的神。”
白衫少年仿佛已习惯到这俚向赤眉和尚拿药,点点头,就揣着那包药走下灵峰寺去。
在灵峰寺长长的石级下,是一方平地,左侧转向山里,面向西湖,那里倚山盖着一栋美观的连院红砖瓦房。
白衫少年走到院前,停步伸手推开院门,门才打开一侧,里面“砰”的一声冲出一个红影,一晃,躲在白衫少年身后。
里面跟着冲出一个八,九岁的男孩,长得虎目浓眉,茁壮如牛,看到白衫少年,叫道:
“大哥,二姐欺负我,抢了我的木剑!”
白衫少年愁眉收,含笑道:“水牛乖!大哥帮你把木剑要回来,不要闹。”
说着回手抓向身后的红衫女孩,红衫女孩被抓到,大嚷道:“不来啦!大哥帮水牛,不帮萱萱,萱萱要闹,萱萱要这……”
白衫少年眉头轻皱,望着这个最泼辣的妹妹,不知如何才好,
“萱姐!娘要给你吵醒了,娘刚睡着,醒了又要骂你……”说着,里院一个绿衫女孩轻步走出。
萱萱一儿绿衫女孩,嘴巴一撇,道:“谁要你这丫头管来着!我才不怕娘呢,娘生来就恨我一个,你们都欺负我好了,反芷萱萱没人疼!”
说罢,偷眼望着白衫少年,哭嚷起来。
白衫少年急得直摇手,劝道:“萱妹别哭!你再哭大哥不喜欢你了。”
萱萱人小表大,打蛇随棍上,立时停住鞭声,机伶的道:“好,萱萱不哭,大哥要帮萱萱,才是喜欢萱萱,不然萱萱就哭。”
白衫少年真对她没办法;转身对肤色黑黝黝的男孩道:“水牛,木剑借二姐玩一会,好吗?”
这四个孩子,唯独这个水牛最丑,完全不像他的哥哥及两个姐姐,那红衫少女及绿衫少女仿佛双胞胎似的,长的十分相像,皆是芙蓉如面的美人胎子,可是却又和这白衫少年,长的不一样了。
水牛委屈的道:“二姐老是抢我的东西,这木剑是爹昨天才给我买的,二姐玩一会就要还给我!”
萱萱撒赖道:“才不还给你这黑炭呢?爹喜欢你,什么东西都买给你,不买给我们,爹只爱你一个,我就要欺负你,不还你。”
水牛气得环眼直瞪,看看就要哭出来了。
那绿衫少女比起红衫少女文静多了,虽仅十岁多点却长得满面秀气,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花色斑烂的弹珠,递到水牛面前,道:
“水牛别哭,三姐这个弹珠给你。”
水牛拿着弹珠高兴得叫了起来,说声谢谢三姐,也不要那木剑了,就到后院自个玩去。
萱萱嘟着嘴,把木剑用力摔到墙上,砸断成两断,气道:“谁希罕这破剑!”
绿衫少女惊道:“二姐,你把它摔断,爹回来看到又要骂你!”
萱萱强硬道:“谁怕爹爹!他根本不是我爹爹,和我们一点也不像,只有水牛像他。”
白衫少年责备道:“二妹,你再乱说,小心大哥要打你!”
萱萱气苦道:“大哥也欺负萱萱,芸芸娘疼,水牛爹疼,只有萱萱没人疼。”
白衫少年气道:“谁不疼你了?你看芸芸多乖,她把最心爱的弹珠给水牛,而你呢?你一天到晚乱闹,谁会疼一个野姑娘,你呀要跟芸芸学学。”
萱萱流泪道:“大哥疼芸芸,不疼萱萱!”
话刚说完,掩面朝山下疾奔,白衫少年急叫道:“回来!来!”
芸芸也叫道:“姐姐不要跑,爹回来啦!”
只见山下走上一个中年壮汉,长得虎目浓眉,黝黑的肤色在黯淡的光线下,更显乌黑,面貌虽不英俊却也端端正正,唯两只耳朵齐着耳根被削掉,留下环状的疤痕。
中年壮汉疾步上前,正好抓着埋头奔下山的萱萱,萱萱一看是爹爹,犹倔强的挣扎着。
中年壮汉道:“好丫头!大概又淘气啦!痹乖跟我回去。”
萱萱闻到很重的酒气,知道爹喝醉了,每次爹一喝醉,打人打得特别厉害,心中不禁怕的要死,手被捉住不能动,就用脚直中年壮汉,口中惊恐道:
“放开我!放开我!”
中年壮汉被得火起,举起巴掌,“啪”的一声,打在萱萱的嫩脸上。
萱萱惊怕的有点麻木不知疼痛,仍在尖锐喊道:“放开我,你这恶汉,你不是我爹爹,我爹爹不是你!”
中年壮汉猛然推开萱萱,心中飞快忖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