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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的记忆中,环梁子湖地区的优质水稻耕地面积,是接近一百万亩的。这还不包括水植作物耕地面积的三十余万亩,以及大量的红土地、菜地。当然,眼下梁子湖连个影子都没有,可耕地面积也只有鄂州账面上的十五万亩。
想要开发鄂州,首要是还是治水,其次是移民。
治水是个笼统的概念,具体实务中,首要又是保长江大堤,然后是支流堤坝和湖口关闸的潮水倒灌;其次才是塘坝、水库之类。
但隋唐是个相当优质的朝代,尽管历经了南北朝的对立分裂,可荆楚地区针对云梦泽针对长江,也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的维护和投入。这还不算两汉四百年以及先秦时代楚国的水利设施投入。
荆楚的农业价值产出大于投入,正当此时,至于什么时候大爆发,就不是张德可以控制的。
或许会和历史上一样,在唐朝嗝屁之后,让后来者吃到福利。但又或许老张的一番折腾,让当代后代都能享受到好处。
“那老汉莫要去管他了,也莫要去撩他,这是个口无遮拦的老货,脾气上来,怕是会咬人。”
老张听幕僚说起某只带着淮南人过来观摩的黑脸老汉,浑身都不爽。
“使君,可那老汉四处打听消息。还带人说项,想要让武昌县的计吏辞了差事,跟他去江淮。”
“他妈的!魏徵这老东西!挖人挖到老子头上了!”
一听幕僚说黑脸老汉挖墙脚,老张顿时大怒,从来只有他挖别人的,没想到终年打雁,还真遇上不要脸的敢反过来挖啊。
“……”
幕僚突然懵逼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使、使君。方、方才说的魏……魏徵,是……是那个魏徵?”
“还有哪个魏徵?前任宰辅魏玄成,就那个给皇帝做人镜的老货!”
老张抖了抖袖袍,然后道,“来人!换我常服来!”
叉着腰,来回不耐烦地走动:“这老东西,让他来江汉考察,也算是给了面子。他娘的还给老子玩这套!刚直不阿,刚直不阿你老母啊刚直不阿!”
正骂娘着,武昌县内有个黑脸老汉却请了一票计吏吃饭:“你们……都是临漳山毕业的?”
“回老先生的话,俺们几个,都是临漳山毕业的。十三年毕业的,俺年长些,这几个都不到十八,不过学的日子都是差不多。”
“区区三四年,就有这等计算功力,若是在这荆楚蛮荒之地,实在是蹉跎啊。也不瞒诸位,老夫在江淮,薄有几分脸面,跟淮南行省总制魏玄成,是能说得上话的。若是几位有意,可以跟老夫一起去扬州,不敢说在行省治所谋个一官半职,但要在江口混个出路,倒也不在话下。”
几个年轻计吏顿时有些意动,江汉到底不比淮扬,更何况,淮南行省乃是新成,和长孙总制不同,淮南行省的总制权力要更大一些。因为新任魏总制,是要亲赴江淮做官,和长孙总制是不同的。
“哎,诸位也不比立刻决定。可以回去思量几日,老夫近来都会在武昌县逗留,便住在这客舍。若是有意,可同老夫随行知会,老夫得知后,自会去寻你们。”
黑脸老汉说的诚恳,风度翩翩又相当的儒雅,看他讲话很好听的样子,就是知道个人才,几个年轻计吏,顿时超喜欢和这样的老前辈聊天。
“多谢老先生宽宏,俺们回去和家人合计一番,再作回复。”
“好说,好说……”
双方别过,黑脸老汉拂须对左右道:“时下计吏分几等,最优者,乃是大河工坊所出;次优京西大讲堂;再次便是临漳山及石城王学子弟。这些计吏,精通算盘及数算,账目做的极好,若用在江淮,那些经年老吏再如何奸猾,也逃不脱着数目交待。此为人才啊。”
“总制,这阵子都在观摩工地,莫非咱们在淮南,也要这般行事?”
“治水总是要治的,老夫在京中听过都水监的人说起过,南运河以西有低洼处,若是泛滥,当成泽国。起先倒是不觉如何,但若是黄河决口,那便成人间地狱,不可挽回。所以这些年几任都水使者,多首重黄河,再次淮河,最后才是江水。”
正聊着,却听得一阵吵闹,远远地,武昌县城以西,就有一票骑士呼啸而来。
为首骑士一马当先,胯下一匹黑色神骏,黑脸老汉一瞧,顿时道:“这黑风骝落在这厮手里,当真是埋没。”
“总制,是张江汉到了。”
啪。
张德翻身下马,手里的马鞭卷成一个圆圈,攥着马鞭就进了客舍。门口几个卫士正要阻拦,却见张德喝道:“滚开。老子寻那老货评理!”
身后一帮巨汉,将那些卫士隔开。然后两边卫士都是愣了,娘的,认识的。
“淳于二郎,你怎地来了武昌?”
“郭大郎,你怎地也来这里?”
“我眼下在汉阳当差,你不是在东宫么?怎么到这地方?”
“左司御率都是闲人,某使了点钱,外放了。”
“唉,我有几个弟兄,在左清道率做事的,眼下跟废人一般,哪来甚么前程。都说东宫当差轻松,轻松是轻松了,半点油水都没有不说,想要拼个脸面出来,都没门路。出来好,出来好啊。”
护卫们都在寒暄,老张急冲冲到了这间客舍二楼,一看那黑脸老汉,顿时大怒:“郑国公,我对你家魏书玉还有魏三郎如何?!”
挖人墙角这种事情,能做但不能被人知道。
饶是魏徵脸黑,也是老脸微烫,不过还是正色道:“张操之,你既然同大郎三郎亲善,更是情同手足,也当见老夫以子侄礼。怎地这般鲁莽无礼?!”
“倒是好赖先咬一口,真不愧是郑国公。”
老张将马鞭往桌上一掷,一屁股坐魏徵对面,没好气道,“作甚来挖我的人?你莫要坏我大事!”
“你甚大事?”
挖帝国主义墙角啊!难道老子会这么说?
老张嘴角一抽:“当然是忠君爱国忠于任事,难道这不是大事吗?”
“说的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张操之。老夫此来,也是为了为君分忧。不过手头缺少精于算学的人才,就先借几个使使。”
“借?!”
老子借你闺女使使行么?
“长安没人吗?洛阳没人吗?偏来江汉挖我的人?”
“甚么你的我的,朝廷内外,老夫也算是和你同朝为官,何必分这彼此?”
“嗨呀……”
哎哟卧槽,你说的这么有道理,你怎么不跟太极宫的那位吹这个?你还有理了你!
不过魏徵也心知肚明,想要从张德这边弄人,不出点血是不行的。本来此行江汉,也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两杆,万一张德没注意呢?
眼下被抓个正着,那自然是第二套广播体操上路,魏徵于是道:“老夫和你同朝为臣,既然说了不分彼此,自然也会在你遇到难处时,伸以援手。”
“噢?什么时候刚直不阿的郑国公,还会这套了?”
老张不买账,漂亮话谁不会说?
“淮南行省多隐户逃户,你出户籍,老夫可以批复诸等隐户入籍江汉。”
不动如山的魏玄成说了一件相当有风险的事情,这事情闹出来,搞不好皇帝要砍某些人脑袋。
当然了,既然是风险,肯定也有好处,比如民部户部司账面好看了,地方的gdp增加了,人民群众的幸福感膨胀了。
任你千般手段万种道法,我只问一句:你,幸福吗?
刹那间,老张虎躯一震,猛地伸出两根食指,将嘴角一撑,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哎呀,郑国公远道而来,小侄还不曾见礼。郑国公,有礼了。”
第二十五章 无言
吭哧!
战马打了个响鼻,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浑身冒着“白气”的骑士们都贪婪地呼吸着,为首的军官抬起已经酸胀的胳膊,身旁的副官立刻喊道:“下马!”
又有两个骑着河曲马的皮甲弓手,策马朝着前方,侦查周围的情况。
很快,在给战马喂清水的同时,皮甲弓手从不同的方向返回:“校尉,安全。”
“给马卸甲”
原本是仆从的活,眼下就要骑士自己来。很快就有临时的遮风帐篷竖起来,战士一边给战马补精料和清水,更是不停地给战马按摩,让它们尽快从剧烈运动中恢复过来。
空地上,浑身都是血块的安菩吐着白气,摊开了手中的地图,手中的华润号指北针稳定之后,安菩抬头看了看天。是个晴空,夜晚的星星清晰可见。
“校尉,咱们要绕回去,不容易。”
副尉虽然眉头微皱,可也没有恐惧。不远处的战士们更是默不作声地给马儿按摩,偶有说话,也多是互相递着家什,或是炒面肉干之类。
“邱哥,拿一包石灰来。”
生石灰遇水发热,隔着一只竹筒,很快又花开了一筒雪水。
吭!
拍了拍马儿,那战士抚摸着狭长的马脸:“吃点喝点,攒点力气,一会儿兴许还要杀人呢。”
吭哧!
打了个响鼻,马儿又默默地吃着精料,马尾微微晃动,像一条狗。
“呼……”
回望了一眼士兵的气势,安菩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了指地图,“突厥人应该还有一处地方有粮草,不过,应该是那些杂胡的口粮。”
“方才烧了的那地,我看到了契骨人。”
副尉说罢,看着安菩,“要不要我走一遭。”
“契骨人耐寒,应该是被逼着来的。不过,就算是被逼着来的,未必就愿意反正。你要是去了,他们拿你去突厥人那里邀功,这不是白白送死?”
“都是冒险,一回生二回熟。长孙冲这等公子哥,都敢在这当口逗留西域,咱们怕个甚么?”
“呼……”安菩其实很想自己去,但他是一团校尉,三百号人这次出来,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他是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的,更何况,他能混到这里,全靠着张德费尽心思,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拿张德和程处弼的前程开玩笑。
“若见风向不对,立刻就逃,别拼命。”
“这是军令?”
“军令。”
“喏!”
副尉抱拳行礼,然后道:“换一匹漠北马给我!”
“锐字旅快点”
安菩吼了一声,锐字旅的士兵立刻抖擞了精神,此时距离他们冲杀突厥人暗哨、游哨、岗哨再到冲垮驼阵粮营,然后烧毁粮草突围,不过是一个时辰。上半夜他们一直在休息,直到喝完“卡瓦哈”这种又苦又涩的汤剂,才开始了这场冒险。
嗒、嗒、嗒……
朱俱波王城的大本营,程处弼扫了一眼一尺大小的时钟,眉头微皱:“寅时了。”
“都尉。”
亲卫看到程处弼推门出来,唤了一声,跟了上来。
嘎吱嘎吱嘎吱……
上好的牛皮马靴,内里用蛟龙皮反衬,上面缝着羊绒,保暖轻便又舒服。踩在积雪上,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程处弼虽然没有穿上全身甲,但却挂着一块胸甲,腰间的横刀已经换了一把。白天突厥人是攻上城头的,正如他通过城内软骨头,对朱俱波王城布置了如指掌。突厥人的吐屯,只会更加清楚。
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从东门传来的。
“墩儿!”
嘭!
仿佛是听到了有人下马摔了一跤,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本营的闸门打开。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