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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靳黈点点头说道。
见此,暴鸢摸着胡须轻笑道:“切莫提前打草惊蛇,惊动了魏军。”
“我明白。”靳黈轻笑着点了点头。
此后,二人又聊了片刻,随即,暴鸢便离开了泫氏,回归他的本队。
那么话说回来,暴鸢的猜测是否准确呢?
还别说,他猜的丝毫不差,赵弘润的确是打算偷袭泫氏,而且偷袭的时间也恰恰就是在次日日出前夕。
次日寅时,魏军三座军营——发鸩山商水军营寨、羊头山鄢陵军营寨、以及泫氏县西南三十里处由肃王赵弘润亲自坐镇的本营,这三座军营在留下的留守的兵力后,悄悄出兵,在黑灯瞎火中摸向泫氏县的方向。
也不晓得是不是被暴鸢看穿了心思,反正赵弘润的确是很喜欢在黎明前夕发动偷袭。
或许有人觉得,深夜是偷袭敌军的最佳时候,但事实上则不然。
因为人的心理,在漆黑的环境下会不自主地绷紧神经,尤其是在前线打仗的军队,越是身经百战的士卒,他们在黑夜里就愈发提高戒备。
而黎明,则是从黑夜转变为白昼的交界,对于值守了一夜的守卫而言,他们在看到天边出现些许初阳亮光的时候,精神会本能地松懈下来,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偷袭就应该是在夜里才会发生的事,既然太阳都升起来了,那么显然敌军就不会来偷袭了。
赵弘润就恰恰喜欢利用这种认知上的误区,趁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夜,对精神松懈下来的敌军发动突然袭击。
但是今日,似乎情况有些特殊。
因为赵弘润在率军向泫氏县进兵的时候,听到南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当时赵弘润心中一愣,因为他肃王军的南边,并没有任何友军,只有韩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
既然如此,在这寂静的五更天,南边为何会传来厮杀声?
总不至于是韩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自相残杀吧?
在足足思忖了半响后,赵弘润顿时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南边的确有他的人——即昨日派出去监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的青鸦众!
显然,这是青鸦众撞到了巡逻值夜的暴鸢军斥骑。
忽然,宗卫长卫骄拍了拍赵弘润的肩膀,指着南边的天空低声说道:“殿下,您看。”
赵弘润转头望向南方。
只见在南方那漆黑的夜空中,有十几点火光冉冉升起,但是由于相隔很远,以至于赵弘润还未看清楚,那十几点火光就消失了。
『……』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是青鸦众在夜里传递紧急军情所采用的火矢。
至于就近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那就得自行猜测了,除非发出紧急讯号的青鸦众活着返回,亲口告诉究竟。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青鸦众发出了紧急讯号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南边的暴鸢军,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动。
『难道是我的意图已被暴鸢看穿,他企图趁我军进攻泫氏县时,对我军发动偷袭?』
瞥了一眼南边,赵弘润皱了皱眉。
“卫骄,吩咐军中兵将谨防敌军骑兵的偷袭。”
“是!”
正文 第928章:火中取栗
时间缓缓地流逝,转眼到了卯时这个即将迎接黎明的时刻。
而此时,肃王军亦悄然来到了泫氏城外七八里处,准备对这座城池展开黎明前的偷袭。
但是此时的赵弘润,却在思忖着另外一桩事——韩将暴鸢,居然没有派骑兵偷袭他。
记得在一个时辰前,当注意到青鸦众在南边方向发出了紧急讯号后,赵弘润便对麾下军队下达命令,叫各军各营的将领们提高戒备,谨防暴鸢军骑兵的偷袭。
可没想到,暴鸢军似乎并没有偷袭他军队的意思,这让赵弘润不禁感觉有些诡异。
要知道,青鸦众是几乎不会发出错误的紧急讯号的。再者,昨日派往南面探查暴鸢军动静的青鸦众,至今也没有返回,很有可能是已遭遇了不测。
换而言之,南边的暴鸢军那边的确是出现了什么异动,使得对方在寅时前后出现了反常的举动,迫使派往南边的青鸦众发出了紧急讯号——若仅仅只是遭遇暴鸢军巡逻值夜的骑兵队,那些青鸦众是不至于发出紧急讯号的。
反过来说,要那些青鸦众发出紧急讯号,那么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暴鸢军的异动,而且还是关乎整个暴鸢军三万骑兵的异动。
三万骑兵,前一日辛辛苦苦急行军而来,马疲人倦,按理来说正是需要时间歇息的时候,可这帮人却在寅时出现了异动,这怎么想都应该是暴鸢军企图偷袭他们魏军的征兆。
可最终,暴鸢军并没有来偷袭。
那么,暴鸢军深更半夜的,究竟在做什么?
一开始,赵弘润也想不明白,直到他将自己代入到暴鸢的位置,扪心自问,他这才有所醒悟:换做是他赵弘润,会在这种时候偷袭魏军么?
答案是不会。
为何?一来是魏军的主帅肯定是防备着偷袭这件事的;二来,相比较偷袭敌军的军营,偷袭移动中的敌军,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
更何况骑兵在移动时会发出马蹄声,因此,倘若把赵弘润摆在韩将暴鸢的位置上,他会选择采用伏击的方式,即事先将麾下的骑兵埋伏在魏军的必经之路上,在魏军到来之际突然杀出。
可当时青鸦众发出紧急讯号的位置,却在南边,这意味着暴鸢并不打算伏击魏军——因为短短一两个时辰,暴鸢军骑兵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魏军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迂回到魏军前往泫氏县的必经之路上。
因此,在排除了一个个可能性后,暴鸢的真实企图也就逐渐被赵弘润给猜到了——韩将暴鸢,十有八九是打算在魏军进攻泫氏县的时候,用三万骑兵袭击魏军的后方或侧翼,使那时的魏军首尾难顾、骑虎难下,只能以一敌二,承受靳黈军、暴鸢军两支韩军的夹击。
『……』
抿了抿嘴唇,赵弘润抬头望向泫氏县的方向。
『照这么说,其实此刻身在泫氏县的韩将靳黈,他想必也已得知我军会在黎明前偷袭泫氏,因此将计就计充当一个诱敌的角色?啧啧啧……哼嗯。』
也不知想到了这里,赵弘润摸着下巴轻笑了一下,喃喃说道:“三万轻骑,当真就战无不胜?”
听闻此言,宗卫长卫骄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家殿下,问道:“殿下,怎么了?”
“不,没什么。”赵弘润摇了摇头。随即,他在思忖了一番后,沉声说道:“吕牧,速速派人知会晏墨,原定对泫氏县的偷袭……取消!”
听闻此言,宗卫们面面相觑,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赵弘润又转身唤道:“段沛?”
“卑职在。”
在赵弘润身后,青鸦众头目段沛跨坐在一匹战马上,伸手抱了抱拳:“殿下有何吩咐?”
只见赵弘润正色说道:“方才本王的话你也听到了,本王决定改变战术,原本预定黎明前对泫氏县的偷袭取消了,你即可去将青鸦众召集起来,听候本王的命令。”
段沛闻言微微一愣,因为按照先前制定的战术,今日肃王军对泫氏县的偷袭采取的是『速攻战术』,即青鸦众打头阵、干掉泫氏县一处城墙上的守卫,然后打开城门,将商水军或鄢陵军放入城内,顺利的话,只要半个时辰魏军就能全面压制在泫氏县内的韩军。
似这种速攻战术,肃王军当初只是在安城试过一次,效果绝佳,当时守卫安城的陇西魏兵,完全不是对手,以至于赵弘润不费吹灰之力便入了城,生擒了那时陇西魏氏的君父魏釐。
而今时今日,因为顾及到暴鸢军三万轻骑的存在,因此赵弘润也打算采取这种速攻战术,可他没想到的是,也不知什么原因,种种迹象表明暴鸢以及靳黈已经洞察到了他的偷袭意图。
在这种情况下,赵弘润决定改变策略,暂时先将这种速攻战术藏起来,伺机而动,给予韩军致命一击。
“卑职明白了。既然如此,卑职即刻就去通知我青鸦众的弟兄。”
见赵弘润主意已决,段沛当即点头领命,他自然不敢过多询问缘由。
此时,宗卫长卫骄在旁纳闷地问道:“殿下,您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
只见赵弘润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沉声说道:“本王怀疑,暴鸢与靳黈皆已猜到本王会在黎明前偷袭泫氏县……既然如此,索性就堂堂正正地出击!”
『暴鸢与靳黈或已猜到我军偷袭的意图?』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着实有些惊诧。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东边的天空逐渐出现些许亮光,初阳的光辉越过羊头山,播撒在大地上,驱走了泫氏一带的黑暗。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此时此刻在泫氏县内,靳黈麾下两万四千余兵力再加上泫氏本地的千余守军,总共近两万六千军队,早已被城内严正以待。
别看此时泫氏县上城墙上的值守韩军仍就不多,且一个个精神疲倦,仿佛整个城防不堪一击,可实际上,城内无数韩兵早已整装待发,且一心想要报复前几日在皮牢关时,魏军借烟雨之便的那场偷袭。
同样的亏,靳黈与他麾下的兵将,可不会吃两次。
可随着初阳渐渐升起,而魏军却至今未曾在泫氏县露面,在城楼上,韩将靳黈心中难免也有些犯嘀咕。
毕竟按照暴鸢对肃王军的估测,这支魏军在一炷香之前就应该对泫氏县展开偷袭,何以至今都没有露面呢?
『难道(暴鸢)上将军估计错了?魏军根本就没想过在今日进攻我泫氏县?……这不对啊……还是说,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靳黈揉了揉眉骨,忧心忡忡:“快来啊,怎么还不来?”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一支前来偷袭的敌军的到来。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忽然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来到他面前,叩地禀告道:“将军,西城门外,发现魏军踪迹!”
『西城门?』
靳黈微微一愣,旋即二话不说就前往泫氏县的西侧城墙,登高眺望城外的魏军。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可以说,魏军已经错失了偷袭泫氏县的最佳时刻,但不知为何,泫氏城外西郊的魏军,似乎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在那片平地上排兵布阵。
『……那魏公子姬润,究竟在搞什么鬼?』
靳黈越看越感觉迷糊。
记得昨日上将军暴鸢对魏军的行动预测,其实靳黈是觉得很有道理的:站在魏公子姬润的立场上说,只有迅速拿下泫氏县,才更有底气抗衡暴鸢的三万轻骑。
可似眼下城外那些魏军那慢吞吞的动作,却仿佛魏军根本就没有将暴鸢的三万韩国骑兵放在眼里。
更让靳黈眼皮直跳的是,没过多久,魏军的行伍阵列中,便出现了诸如投石车、连弩战车这等战争利器,虽然没有冲车、井阑车这等攻城的器械,但不得否认,魏军的投石车让靳黈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毕竟皮牢关,可以说就是败在魏军投石车的巨大威力下,还有那种一旦点燃后就无法用水扑灭的黑色的油。
“将军,魏军似乎打算正面进攻?”副将庆尧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