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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地说,若是陈宵当真被指认为行刺赵弘润,那么,他固然是难逃刑部的重惩,而他的父亲,那位如今已成为召陵县忠烈楷模的父亲,亦会受到牵连,失去本可青史留名的荣誉,甚至还会被儿子牵连,成为罪人。
因此,陈宵迫不及待地想要与那些行刺赵弘润的人划清界限,毕竟自己被牵连事小,倘若因此使已故的父亲的名誉受到损害,这简直就是大不孝。
而对于陈宵的讲述,赵弘润并没有怀疑,毕竟在他看来,陈宵是一个耿直到不会撒谎的人,他撒的那些谎言,无不漏洞百出。而他所说的那番事情,虽然看起来实在是巧合地离奇,但赵弘润还是相信,陈宵这家伙编不出这种条理分明的谎言来。
沉思了片刻,赵弘润皱眉问陈宵道:“你果真听到那些人说了『肃王下船了』这样的话么?”
“千真万确。”陈宵使劲地点着头,喋喋不休地赘叙道:“我当时听到脚步声,以为有人要偷我的驴,所以我也戒备着呢……”
赵弘润没有理睬陈宵后半段的赘叙,皱着眉头思忖着。
要知道他本来就有些怀疑,毕竟他们一行人是因为乌娜的关系在半途中下船的,那伙行刺他的贼子怎么就得知了他的行踪呢?
而如今听了陈宵的讲述,赵弘润愈发肯定,十有八九是那艘户部船只上,有什么人泄露了他赵弘润一行人的行踪,将消息透露给了那伙企图行刺他的贼人。
可问题是,当时赵弘润等人乘坐的那艘船,船上的人员无论官员还是船员,皆是户部本署下仓部司署的人,这是否意味着,这其中有那伙贼人的同党?
『简直是一团迷糊……罢了,还是等先到了商水,再来深思这件事吧。』
摇摇头将心中的诸多困扰抛之脑后,赵弘润一面吩咐众宗卫们提高警惕,一面多番催促加紧赶路。
因为他感觉,他们的行踪很有可能一直在某些人的监视下,虽然赵弘润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行刺他,但他可以肯定,既然那些贼人打定主意要行刺他,就应该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行刺行动。
不过让赵弘润感到意外的是,之后几日,他们并没有再遭遇什么行刺,但由于终日绷紧着神经,赵弘润一行人都感到十分疲倦,而且焦躁不安。
因为,他们不能肯定,这附近是否仍有那些贼人的同党,正伺机找寻着下手行刺赵弘润的机会。
『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那些贼人不必动手,咱们这些人就会被自己给拖垮……』
想到这里,赵弘润对沈彧说道:“走官道,今明两日,我等在附近的驿馆歇息一阵。”
沈彧闻言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般,脸上露出几许喜色。
不可否认,建在官道旁的驿馆,或许是荒郊野外唯一的安全地点。
正文 第514章 :借宿驿站
驿馆,又称驿店,隶属于兵部本署下的驾部司署,是朝廷邮驿体系的主要组成部分。
无论天子下达诏令,还是朝廷发布公文,皆是由各地驿差骑着快马来回传递,组成一个庞大的信息传送体系。
而同时,驿馆亦是公人(公职人员)在途中歇息、住宿、吃食的,仿佛客栈形式的官方建筑。
按照驿店的规模,大致可分为『亭』、『站』、『馆』三个等级。
驿亭是最小规模的驿馆,可能只有两三间泥砖房,而驻守在这边的防卫力量也不会太多,一般只会有几名退伍军卒照看着,马棚里的骏马也不会超过五匹,一般是坐落在一些不打紧的乡下地方,属于是那种『虽然有设驿处、但一年到头并不会有多少驿差经过』的地方。
相比较之下,驿站就拥有一定的防卫力量。
基本上,驿站都会设在郡、县之间官道(驿道)的旁边,它像是一座大宅院,宅院内大概会有十几个房间,而且设有箭塔(瞭望塔),驻守在这边的士卒,大概是两个什(二十人)到一屯(五十人)左右,一般也退伍的军卒,具有一定的防卫能力。
至于驿馆,那就更具档次了,它一般指建在城池内的驿站,无论规模还是建筑的档次,以及守卫力量,都要比驿站更好。
总得来说,驿亭、驿站、驿馆三者的职能与存在意义都是一样的,只是规模有所区别而已。
而赵弘润一行人沿着官道,在当日天黑前所抵达的,便是一座驿站。
因为朝廷有令,官道附近不允许私设建筑设施,因此,在这段官道上,就只有这座孤零零的驿站,周边视野相当不错。
“律律——”
勒住马缰,赵弘润一行人在这处驿站的门前停了下来。
而在驿站的门前,有一老一少两名驿站的兵丁在那值守,在瞧见赵弘润一行人后,那名老卒手持长枪走了过来。
驿亭也好,驿站也罢,这些设在荒郊野外的驿处,一般是不对平民百姓开放的,除非是特殊情况,比如某些个饥饿难耐、走投无路的平民,驿站内的兵丁瞧他可怜,有时也会给予帮助。
但通常,驿站是不对非公职人员开放的,毕竟驿站终归不是客栈。
不过面对赵弘润这一行人,那名老卒却没有急着说出让赵弘润等人去找别的地方借宿的话,原因就在赵弘润一行人所驾驭的坐骑。
要知道,赵弘润这一行人中,总共有十五匹马,而且这些马匹一看就知并非一般驮货、拉车用的驽马(劣马),但从这点,那名老卒就能看出赵弘润这一行人身份不比寻常。
毕竟在魏国的市面上,仅会流通驮货、拉车所用的驽马,而那些所谓的高头大马,都会被充当军马,若是没有一定身份,肯定是弄不到的。
而那名老卒眼中的赵弘润一行人,那十五匹马居然每匹都是马背高达七八尺的良骏。
不得不说这名老卒还是有眼力的,毕竟赵弘润这些马,皆产于三川,比起浚水军的军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位有何贵干?”老卒恭敬地询问道。
听闻此言,沈彧走上前去,沉声说道:“今夜,征用此地借宿一宿。”
『征用?』
老卒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沈彧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悬示于他面前。
只见那块乌木所制的令牌上,清晰雕刻着『肃王府』三个篆字。
“肃……王?”老卒惊骇地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要知道这处驿站虽然地处圉县附近,但终归也是在颍水郡,而在颍水郡,肃王弘润那可是名声赫赫的。
绝大多数居住在颍水郡的魏人都知道,肃王弘润便是两年前率军击溃了楚国前来进犯的军队,且一路反攻至楚国的皇子。
“诸位请,诸位请。”
老卒连忙将赵弘润一行人迎入驿站,口中对另外一名年轻兵丁喊道:“二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帮忙将这几位大人的坐骑带到后面的马棚。”
“记得喂些水与草料。”沈彧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到那老卒手中。
“明白、明白。……几位请。”
老卒将赵弘润一行人请入了驿站内,指引着他们来到一间大屋子里,他回头对赵弘润等人说道:“几位在此稍歇,我去请我们这里的驿长。”
所谓驿长,即驿站的负责人,是主持驿站事务的人。
“且去。”赵弘润点了点头,遂负背双手打量起这间屋子的装饰。
以往,除了出征打仗,赵弘润几乎没有离开过大梁,自然也不必提及借宿在荒郊的驿站,不过大梁的驿馆,当初楚暘城君熊拓抵达大梁的期间,赵弘润倒是去过两三回。
不可否认,与大梁的驿馆相比,这里的驿站相当破败,屋内随便可见断砖碎瓦,木具设施也相当简单,比如这间屋子,就只有一张桌子与几把椅子,而且看这些桌椅的成色,已不知在这放置了多少年。
除此以外,这间屋子四壁皆空,不比大梁的客栈,墙壁上到处都挂着山水、字帖。
不过想想也是,大梁的驿馆,一般都是接待大人物的,要么是入京的官员、王侯,要么就是其他国家的使者,岂能是地方上的驿站可比的?
片刻后,那名老卒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大概四十几年的中年人,只见这名中年人,并未穿着官服,而是穿着一身皂青锦服,头戴布冠、腰间系带,一派乡绅打扮。
虽然此人的虽然他的衣束看起来有些陈旧了,但不知为何,此人穿在身上,却显得颇为精神、挺拔,给人一种俊朗稳重的感觉。
“鄙人何之荣,乃是此间驿站的驿长,几位便是手持『肃王府』令牌的贵客?……能否将那令牌让鄙人一观?”
此人说话的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而且观他谈吐,赵弘润觉得这是一位读书人。
而听了这人的话,沈彧遂再次从怀中取出那块令牌,递给何之荣。
只见何之荣这位驿长双手接过令牌,仔细端详,认真地让赵弘润感觉有些纳闷。
于是,赵弘润忍不住问道:“这位驿长,你是怀疑这块令牌有假么?”
何之荣闻言连忙摆摆手,在将令牌恭敬地归还给沈彧后,这才笑着说道:“尊驾误会了,鄙人只是好奇肃王府的令牌究竟是怎样,是真是假,鄙人见识少,看不出来的。……不过想来,不会有人胆敢冒充肃王殿下的。”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润,有些不甚肯定地询问道:“恕鄙人眼拙,尊驾可是肃王弘润殿下?”
赵弘润觉得,反正他们的行踪都在那伙企图行刺他的贼人的见识下,也不必在意是否暴露身份了,于是,他便坦诚地点头承认了:“正是本王。”
听闻此言,何之荣面色一正,疾步走到赵弘润面前,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鄙人圉县何之荣,拜见肃王殿下。”
“何驿长免礼。”赵弘润虚扶了一记,随即上下打量着何之荣。
在他看来,看上去像是一位教书先生的何之荣,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身行伍,可此人却担任着此间驿站的驿长,那么毋庸置疑,此人必定是圉县的贵族。
“老李,你叫厨房准备一些上好的菜肴,另外,再让人打扫几间住房。”何之荣徐徐吩咐那名老卒道。
“明白明白。”
老卒连连点头,应命而去。
而与此同时,何之荣则将赵弘润请到桌旁的座椅坐下,歉意地说道:“此驿站内寒酸,还请肃王殿下多多见谅。”
赵弘润微微一笑,说道:“无妨……何驿长,你也请坐。”
“这……”何之荣犹豫半响,婉言推辞道:“尊卑有别,鄙人何德何能,岂敢在肃王殿下面前就座?”
见此,赵弘润再次请他就座,何之荣再次婉言推辞,如此反复三次后,后者这才坐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坐全,仅仅只是坐了座椅的外沿而已。
见此,赵弘润心中暗暗点头:此人虽是贵族,但显然是一位洁身自好、修养颇好的贵族。
诚然,就算同样是贵族,但彼此都是有区别的,有的贵族会让赵弘润感觉恶心、厌恶,但眼前这位,赵弘润却并不反感,相反,他觉得何之荣就像是一位教书先生似的。
“何驿长接管这间驿站多久了?”赵弘润问道。
“已有六载了。”
“以往何驿长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