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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
倒不是自信于能够击败乐弈,寿陵君景云的主要目的还是拖延时间,用楚国广阔的国土,来换取喘息的时机——这是楚国王都寿郢那边的最新命令。
至于郯城是否是乐弈围城打援的陷阱,寿陵君景云也有所防范,在他看来,他与邸阳君熊沥出兵支援郯城,最不济也无非就是重新退回彭城、下邳两地而已,终归乐弈也是人,只要他们小心防范,莫要给予乐弈偷袭他们的机会即可。
难道乐弈还能无中生有地设计赚杀他们?
抱持着这样的念头,寿陵君景云留下副将羊祐守卫彭城,自己则率领十万楚军支援彭城,而另外一边,驻军在邳县的邸阳君熊沥,亦出兵五万,响应景云的行动。
不得不说,无论是寿陵君景云还是邸阳君熊沥,他们确实足够谨慎,不给魏军丝毫偷袭他们的机会,纵使是乐弈,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但乐弈对此并不在意,在他心中,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其实早已在他瓮中。
然而其他人却不知,无论是魏军一方的曹焱、田武,还是楚军一方的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此刻都没有意识到。
就这样,魏楚两军在郯城又对峙了足足一个月。
对峙到魏将曹焱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跑到乐弈面前质问后者,却见乐弈淡然说道:“曹将军不必焦急,破敌就在这几日。”
曹焱又一次将信将疑。
但事实证明,乐弈的判断是正确的。
六月中旬前后,邸阳君熊沥收到消息,骇然得知魏将燕绉、李岌二人,竟率河间水军与湖陵水军攻打广陵,吓得他魂飞魄散。
广陵郡,位于邳郡的东南,九江郡的东边,若被魏军攻破广陵郡,非但邸阳君熊沥自身会被魏军切断后路,甚至于,魏军可以直接威胁到王都寿郢。
在大惊失色的情况下,邸阳君熊沥立刻派人通知寿陵君景云,告知后者他必须立刻撤兵,派兵支援广陵。
而与此同期,寿陵君景云亦收到了魏将田耽率军偷袭彭城的消息。
跟广陵郡的情况差不多,彭城亦位于东海郡的南边,若被田耽攻陷彭城,寿陵君景云麾下的军队,亦将陷入魏军的腹内。
在这种情况下,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只得放弃郯城,准备趁机悄然撤兵。
但很可惜,乐弈早早就在等待楚军撤兵,又岂会叫景云、熊沥二人如此轻松就撤退?
在景云、熊沥撤退那一晚,乐弈下令全面进攻,令曹焱、屈塍、韩普、田武、田恬等将领,率领麾下军队死死咬住景云、熊沥二人所率的军队。
至于郯城,乐弈根本懒得攻打。
由于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二人急着撤兵返回,无心恋战,二人麾下军队被魏军打得溃不成军。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晚,郯城守将申屠亢亦听到了城外的动静,但由于城外皆被魏军围定而没敢轻举妄动,生怕乐弈的诡计。
可没想到的是,当天亮后他登上城墙一瞧,非但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麾下十余万军队已消失无踪,就连乐弈麾下的三十余万魏军,亦不知去向,以至于原本有几十万魏楚两国军队对峙的城外,这会儿空空荡荡。
数日后,心急率军返回彭城的寿陵君景云,在彭城一带遭到了魏将田耽的伏击。
事实上那其实也不算是伏击,纯粹就是田耽挡住了彭城守将羊祐派出接应景云的军队,堵在了后者撤退的必经之路上罢了。
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寿陵君景云遭到惨败,率领余众向南撤入九江郡。
此时,田耽这才慢悠悠地联合曹焱、屈塍几人,攻占彭城。
得知寿陵君景云战败,彭城守将羊祐长叹一声,只能趁着魏军还未彻底包围彭城,而提前撤兵。
倘若此前寿陵君景云并未率军支援郯城,那么彭城这边倒是还能支撑个几个月再退兵,可现如今,仅他麾下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在田耽、曹焱、屈塍几人的进攻下支撑许久,与其搭上麾下所有军队,被魏军围歼在此,羊祐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兵。
就这样,寿陵君景云与副将羊祐经营了一年余的彭城一郡,就这样被魏军轻松地攻陷了。
而另外一边,田武、田恬父子亦死咬着邸阳君熊沥不放,一直追入了邳郡,前前后后顺势攻克「邳县」、「取虑」、「钟吾」、「下相」等几座城池,导致半壁邳郡被魏军轻松占领。
此时,乐弈这才回头攻打郯城。
见大势已去,楚将申屠亢虽献城而降,乞求活命,于是,魏军再次轻松拿下郯城。
必须承认,乐弈做到他的承诺,虽然他在郯城故意耽搁了一个月不止,但确实是赚回了三个月的时间,让魏军轻而易举地就攻破了彭、邳这两个楚国驻扎了重兵的小郡,将战线一口气推进到了九江郡,迫近了楚国的王都寿郢。
事后,曹焱亲自来到乐弈面前,为先前的怀疑向这位主帅道歉。
乐弈虽然不是圆滑的人,不至于顺势与曹焱这位燕王赵疆的宗卫长打好关系,但这么点小事,也不至于被他放在心上。
而同样对乐弈抱有几分怀疑的田武,却出于好面子没有向乐弈道歉,倒是他的长子田恬,代父亲出面表示了歉意。
不过虽说没有道歉,但此事之后,田武对乐弈的命令倒是不再怀疑。
不夸张地说,乐弈通过他的出色的用兵,使麾下的将领们逐渐对他产生了信任,使这支由魏人、韩人、齐人组成的杂乱军队,逐渐拧成了一股绳,这使得魏军的攻势愈发凶猛。
此后,魏将田耽攻陷沛县,魏将田武联合燕绉、李岌二人的两支水军,攻取广陵郡。
在三路战场全部溃败的情况下,楚王熊拓只得正式决定放弃王都寿郢,迁都「彭蠡」。
时至八九月,似新阳君项培、寿陵君景云、邸阳君熊沥等楚国将领,其麾下的兵力被魏军的三路大军逐渐压缩到九江郡。
待等该年深秋,楚军陆陆续续退至大江南岸,主要布防于九江郡的南部,而魏军倒也没有追赶,而是致力于攻占大江以北的楚国土地。
十一月,因临近冬季,魏楚战争暂时停歇。
此时,楚国已经失去了大江以北的所有土地,就连大江以南的长沙,亦在西路魏军主将沈彧的攻击范围内,只剩下半壁九江郡。
楚国,或覆亡在即。
正文 第341章:淡淡的孤独
时间回溯到五月前后,此时正值平舆君熊琥刚刚战死平舆县,而在魏国的王都雒阳,魏王赵润亦收到了一个噩耗,即内朝大臣、前礼部尚书杜宥病重难治,将不久于人事。
此事发生于四月二十七日,就当魏王赵润正在考验太子赵卫的治国才能时,杜宥的长子、礼部郎官杜览向内侍监禀报,言老父亲体弱近几日体弱气虚,或将不久于人事。
大太监高和得知此事后不敢怠慢,立刻禀报魏王赵润。
在从高和口中听到噩耗后,魏王赵润立刻携年已十五六岁的太子赵卫,前往杜宥的府上,见这位老臣子最后一面。
杜宥有两个儿子,长子杜览,在礼部担任郎官,次子杜彰,在翰林署担任编修,皆是德才兼备的人才。
可能是猜到魏王赵润会立刻赶来,兄长杜览伺候于老父亲床榻前,而其弟杜彰,则在府门外恭候圣驾。
不多时,便有一队虎贲禁卫封锁了街道,杜彰立刻抖擞精神。
果不其然,仅片刻之后,就见魏王赵润与太子赵卫各骑乘一匹骏马,在一队虎贲禁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杜府门前。
不等赵润翻身下马,杜彰立刻迎上前去,拱手拜道:“臣杜彰,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卿不必多礼。”
赵润翻身下马,挥挥手示意杜彰不必拘束礼节,旋即立刻问道:“老爱卿的情况如何?”
一听问及老父亲的病况,杜彰脸上便布满了忧容,苦涩说道:“前段时间还好,可近段时间,家父总说胸闷,每日用饭也越来越少,而近三日,家父无论吃什么都说没胃口,纵使是家兄亲手为家父熬了些肉粥,家父也只浅尝几口便……唉,或真是时限将至。”
赵润皱了皱眉,迈步便往府内走。
杜府对于他可不陌生,哪怕不谈过目不忘的才能,自杜宥抱病以来他已来探望过无数次,早已轻车熟路,根本无需杜彰来带路。
整座杜府,由主宅与东西两侧的两座别府构成,主宅乃是杜宥的府邸,是王都雒阳建成后,由朝廷代魏王赵润赐予杜氏一门的。
其实当时朝廷也赏赐了杜览、杜彰两兄弟各自一座府邸,但两个儿子不愿离开老父,毕竟杜宥的正室已故,只有妾室杜张氏照顾夫婿。
因此,兄弟二人后来分别住在杜府的东院与西院,而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住在老父亲的府邸,但兄弟二人皆认为他们二人没有资格从正门出入,遂各自在两座别院修了一座小门,一座挂上「礼部郎官杜府」字样的牌匾,而另一座则挂上「翰林学士杜府」的牌匾,每日兄长从东小门出入,弟弟从西小门出入,唯独杜宥自己才走主宅的正门。
用杜氏父子的话说,这叫礼数不可僭越。
当时赵润得知此事后,哈哈大笑,称“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固执迂腐、儿子亦固执迂腐。
这‘杜氏一府三门户’的故事,在这条街乃至在整个雒阳都颇为有名。
来到主宅的北屋内,赵润领着太子赵卫往杜宥的寝居而去,不久便来到了寝居,瞧见礼部郎官杜览正跪坐在父亲的卧榻前,神色忧虑地看着床榻上好似昏睡不醒的父亲。
“陛下。”
可能是看到了赵润,杜览立刻起身,拱手施礼。
“嘘。”
赵润将一根手指竖在唇上,做了几声噤声的动作,旋即他轻轻走上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老者。
当年初见杜宥时,赵润才一十四岁,那时的杜宥,纵使已年近四旬,亦显得英气勃发,着实是一位谦谦有礼的美男子,然而了解杜宥的人才知道,这位杜大人虽然是礼部尚书,但性格刚烈却胜过当时的兵部尚书李鬻,是一位「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君子型人物,为人处世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因此,这位大人有时对平民亦谦逊有礼,但有时,哪怕是外国的尊使,都被他怼地无地自容。
想当年嚣张跋扈的固陵君熊吾出使魏国时,曾讥讽魏国宫廷的酒水“味如马尿”,当时担任礼部尚书的杜宥立刻接口暗讽「或是君侯口中残留余味所致」,气得固陵君熊吾满脸涨红。
由此可见,这位杜大人绝非是一般的老好人,若骂起人来也端得毒辣。
然而今日所见到的杜宥,却再没有当初的风采,甚至于,当赵润看到床榻上这位面如枯槁的老人时,简直难以想象竟然是那位杜宥杜尚书。
『唉……』
坐在床榻的边沿,赵润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杜宥的病情主要还是年老体衰所致,但赵润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谁让他为了偷懒而组建了内朝,将本该由他签批的政务通通丢给了内朝呢。
内朝其余大臣倒是还好,然而杜宥确实内朝首辅,实际上行使着丞相的职务,长年累月这样下来,不累垮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