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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草闻言立即神色黯淡下来,别说了,俺是不会嫁人了。
陈淑知道,当初龙谦手下那几个女兵因为其出身,不免受人歧视。便是已经嫁人的孙娟、黄玉等人,日子也不好。孙娟因为不生育,几次与丈夫闹,龙谦还曾上门解劝过。而她们中间最漂亮的黄玉,嫁的人最好,盛光如今也算蒙山军的高级军官了,据说在外面找了人。不过没人挑明,陈淑也没有告龙谦,怕龙谦生气。因为她知道,龙谦一直对这几个他从刀口下救下来的苦命姐妹颇多关照。
“不说这个了。俺们遇上司令,这辈子就算是有了靠山了。也就是司令,不嫌俺们出身贱,当俺们个人看。现在衣食无忧,看着咱蒙山军越来越强大,心里真是高兴。哦,不说这个了,对了,俺觉得你该给孩子起个小名了,别总叫他大号。男人的大号不能轻易给人叫的。”
“他却说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嘛。”陈淑看着坐在张红草怀里的振华,带了张红草刚带来的一个手工缝制的虎头棉帽,更显得虎头虎脑的。
“那不行。他可金贵着呢,就是咱蒙山军的小主子嘛,那能轻易给人喊大号?岂不是乱了规矩?”
“你呀,还不知道他爹的性子,最烦那些规矩了。我看他和下面的士兵在一起,心情总是最好。哦,忘了问你,昨晚究竟是咋回事?俺爹和司徒也没细说。死伤了人多吗?”
“该杀的巡防营作乱。那不是找死吗?害得死了咱们一个兵,伤了好几个,有一个给截肢了……”张红草在军医院已久,见惯了死亡伤残。说起来神色自如。
“还是找个人吧。一个人总不是个事。现在咱老营都搬来省府了。不一定非找队伍上的……”
“不提这个了。俺就是过来看看你。医院离这儿不远,有空你及过去。俺倒是觉得,像你断文识字的。不应该一直呆在家里的。算了,这可不是俺该操心的事。听说司令一两天就回来了……”
陈超过来,张红草便告辞走了。
“淑儿,俺要离开华源了。”陈超接过陈淑泡好的茶,轻轻吹着水面上的浮沫。
“为啥?”
“已经大致与机器局那边谈妥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乎这件事。董事长准备让给机器局总办徐建寅担任。”
“那你做什么?”陈淑一惊。父亲离开华源,意味着每年少了大笔的进项了。
“他的意思是先在司令部挂个参议的名义。”陈超讲茶杯放下,“华源要与机器局合并,他看中了人家的技术和人才,不用求洋人,就能解决造子弹了,总要给人家一些好处嘛。下一步他准备给我配几个人,包括那位方参议,启动对全省的社会调查。所以,我待在省府的时间不多,我琢磨着是不是将你婶儿他们也搬来济南?”
陈淑思考着。陈超以为她在想自己差事的事,其实不是。陈淑是为自己惦记钱财而羞愧。确实,陈家已经不必为钱财操心了,只要龙谦军权紧握,哪里会缺钱用?略一思忖,“叔,小娴将来自然是跟叶延冰,这个不要管了。婶儿当然是来这边好。就是小志,是不是让他来济南做事?”
“他跟我说过小志的事。他的意见是让小志进山东大学堂念书去。”
“那感情好。还是他想的周到。”陈淑高兴起来,“那就这么定了,接婶儿他们来,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不过,听说那大学堂自延请了留学西洋的总办后,课程都是学的西洋教程。小志不过是私塾的底子,在沂州也不过念了点技术学校的皮毛,能考上?”陈淑又担心起来。
“无妨。据退思讲,巡抚衙门每年都有推荐名额。这点面子,周大人是会给的。另外,大学堂的学子,大都是山东本土子弟,像小志一般学问的,未必有多少。就是考,小志也未必考不上。”陈超在儿子身上用功最勤,督课最严,对儿子的学问还是有自负的,“周学熙辞掉学堂总办到沂州,便跟我提过此事,我当时未应允。觉得他年纪小,有些不放心。现在咱们举家来济南,当然要进大学堂念书去了。”
“那可太好了。小志对学西洋学问很上心,这我知道。他曾说要发明比机关枪更厉害的武器呢。”
“孩子话。”陈超笑了笑,脸色又严肃起来,“淑儿,有时候总是想,最近更是如此。想什么呢?就是觉着他这几年过于顺了些。有清一代,没有像他这样,短短两三年就升到提督的高位的。月圆则亏啊。当初曾侯是什么功绩?什么地位,还给自己的书房命名为‘求缺斋’!你要时时提醒他,千万不可志得意满。”
“嗯。可是,你不是要俺少管他的正事吗?”
“这不是干政,而是为了他的前程,也是为了全家的前程。仕途凶险哪。这次巡防营骚乱,已经查明便是直隶那边唆使。人家毕竟占着中枢,早晚能递话给帝后。他呢,几年才见太后一面。听说西太后身子骨已大不如前了。而且,无情最是帝王家,那点救驾的情分能维持多久?他更是剑走偏锋,不大理会皇上,而且总是与袁世凯对着拧。一旦太后不虞,大权归于皇帝,事情就麻烦了。”
“俺倒是听说,朝廷总是欺软怕硬。只要军权在手,谁也不敢怎么样……”
“是叶延冰说的吗?”陈超双眉一拧,“简直是胡说!叶延冰是自己人,不必说。你以为在富贵面前,都会像延冰一样?这次巡防营闹事,说不得会有人直接上书朝廷,找他的麻烦。而且,据说朝廷要派重臣前来点验第五镇了,这么大的一支军队握在他手里?朝廷会真的放心?”
“都说朝廷已是日落西山了……”
“胡说!大清建政二百余年,根深蒂固,靠他手下万余兵马,就想改朝换代?淑儿,好在龙谦头脑清醒,不肯听他手下一帮虎狼之将的胡说,你身为他的妻子,与他休戚与共,千万要劝慰他时刻警惕,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晚上陈超是与女儿外孙一起用餐的,正吃饭间,有人传报司令回来了。陈超让陈淑继续吃饭,起身便去了前院。陈淑以为丈夫会过来,便让张嫂通知前面再加些饭食来。谁知张嫂回来说,龙谦只待了一刻钟,便被周抚台请走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亥时时分,龙谦才回到后院。
两个月不见,陈淑见丈夫越发清减了,一脸的疲倦。不由得心疼起来。
“喔,一路辛苦。让我看看孩子……”龙谦掩上门,先拥抱了妻子一下,然后举步往里屋走。
“振华睡了,你身上凉的很,别动他……”陈淑跟着进了卧室。龙谦却不管,低下头去亲吻熟睡的儿子。
“别,你别扎醒了他……”他大概有两天未刮胡子了,脸鬓间黑森森的。
“好亲……”
“下午红草来,说该给孩子叫个小名了。”
“这是你当妈的权力。小猫小狗的叫一个也好。”龙谦凝视着熟睡的儿子,一动不动。
“什么小猫小狗,属虎的,叫虎头吧?”陈淑从后面抱住了丈夫,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她着迷。
“虎头?好。就叫虎头。”
“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热一热。”
“嗯,真是饿了。刚才我推掉了司徒他们,有现成的,随便搞点就行。”龙谦解开外套,脱下军装挂在屋角的衣架上,转身抓住妻子的手,“想我了吗?”
“去,都当提督了,也没个正形……”
“哈哈,老婆想老公,天经地义。我可是想得你不行。”
“别老公老公的叫,像是宫里的太监……”
第二十九节重组预备役及整顿巡防营六
“退思,我知道你消息灵通。你说,日本和俄国会不会真打起来?”在龙谦所居的后院正屋会客室里,唐绍仪没有坐上席客位,而是坐在一旁矮一点的椅子上,伸手在前面的木炭火盆前烤着手。一场大雪,济南的气温骤降,外面滴水成冰,屋内却温暖如春。
“会的,会打起来。”龙谦坐在唐绍仪对面,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唐绍仪当然不知道,龙谦的心思飘到了鲁山等人的身上,自在北京见了最后一面,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友就再无消息了。东北的天气,应当比这边更冷吧?
“以你所见,战场将在哪里,我当如何应对?”
“俄国人在南满的军事部署不是很详细,这方面的情报不好弄。但是,俄国人一定不会放弃旅顺口的,因为他们霸占东北,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旅顺港。海参崴不成,全年有四五个月的冰冻期。所以,战场就在南满,从旅顺口到沈阳,怕是都要成为战场了。”
“我的天!”唐绍仪忍不住惊叹一声。自获知将出任奉天,一直收集有关资料,龙谦的这个判断与他自己所得出的倒是基本吻合。
“不用怀疑。日本人一旦动手,就会倾全国之力,海军不必说,自然是全力以赴。便是陆军,怕是现役师团全部调上去也不够用,还得动员预备兵力。对于俄国,远东不是其根本之地,它的重心在欧洲。如果输了。大不了退回国内即可。但对于日本,又是一场灭国之战,根本没有退路可言。所以,可以这样说,日本人是举全国之力来打这一仗,而俄国,最多也就出一半的力。”
“那你认为,谁会赢?”
“这个可不好说。”龙谦拨弄着木炭,目光望向北墙上那幅关公画,“而且。谁赢谁输。对于我们,差不多是一个结果吧。”
唐绍仪叹口气,“你认为朝廷当如何处置?”
“此番大人进京,太后和皇上定有交代。龙某可不敢妄言朝廷大政。”龙谦微微一笑。
“退思!你我相交多年。我可一直将你当做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就我所识之人。对于世界局势的认识。无出你上者。何苦见外如此?”
龙谦笑了笑,“少川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其实是至理名言。在野之人哓哓吠吠,自以为天下大势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过是书生论道,误国误民。吾辈身在其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自今夏以来,琐事繁杂,哪里有时间研究日俄形势?之所以判断日俄必有一战,盖因自三国干涉还辽,日本就憋了一口气。鸣皋兄在日多年,也印证了我的判断。日本和俄国不同,俄国地大物博,回旋余地极大。日本孤悬海上,资源缺乏,不谋划立足大陆,无论如何不会真正走向世界级强国。霸占朝鲜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满洲。如果驱逐俄人,独霸满蒙,日本就获得了资源补给基地,待站稳脚步,必然图谋入关,灭亡中国。”
唐绍仪一惊,“退思!之前我还希望借日人之力收回东北主权呢。如你所说,日本岂不是更危险?”
“本来嘛。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东北膏腴之地,我们却无力守护,自然招来恶邻的觊觎,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退思!依你所言,战事若起,奉天当为战场,我该当如何?”
“少川兄,我朝无力介入日俄之争,确然无疑。不过是提前预防,划定交战区,尽量减少百姓的损失而已,还能做什么?少川兄大才,这些原也不用小弟饶舌。”龙谦很想将唐绍仪拉入自己的阵营,但现在的局面,自然装不下这尊大神。若是鲁山在东北真的开创一番局面,唐绍仪还多有借重之处。所以,龙谦换了口气,“少川兄,依小弟的一孔管见,东北之重要,实在是无可比拟,若是东北为我所有,北拒俄国,东窥朝鲜,国防形势就好看多了。闻听蒙古不稳,渐有离心之势,东北若在我手中,那些分裂分子就要老实的多。换过来,若是东北不复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