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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宰了狗日的!太欺负人了。”另一位营官叫道。
“大帅,宫里来了太监,说是有旨意给你。”董福祥的主要谋士邢耀祖凑到主子耳边低声道,“偶觉得,大帅最好不见。”
“不见!就说我上城墙了,你们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董福祥脸上露出狰狞,“大伙儿掌握好部队,天黑后咱们从广安门杀出去,朝廷怀疑老子,咱不干了,回甘肃去!”
这天下午,慈禧终于召集了御前会议。就常识而言,这个重要的会议开的太迟了!庆亲王奕劻没有露面,其他该来的都来了。
“战事如何?你们谁说说?”慈禧问跪了一地的王公大臣。
大家本来仰面看着高踞御座上的慈禧,发生的王府惨案,将这帮王公大臣吓得不轻。本以为慈禧召集御前会议是研究昨晚的大案。现在慈禧问及城守事宜,一个个垂下脑袋,一声不吭了。
隐约的炮声不断传来,慈禧的怒气上来了,“你们,哑巴了?”
神机营总兵载澜哆嗦着说,“好像洋兵已进城了,已经到了天坛附近。”
“不是甘肃来的回勇?”慈禧疑惑地问。
军机大臣刚毅回道,“不是。是洋兵。广渠门已经失守,洋兵进城了。”
“广渠门是甘军守卫吧?”
“是,广渠门,东便门乃至东直门,都是甘军的防区。”荣禄禀报。
这个消息让御座下跪着的王宫大臣鸦雀无声。
广渠门失守的消息严重地打击了慈禧。她匆匆结束了御前会议,只留下了荣禄和载漪。
“立即查清战况究竟如何,特别是甘军的动态,明白吗?”今儿上午,崔玉贵带着银两去劳军,却没有见到董福祥。银子被甘军留下了。崔玉贵回来的禀报,让慈禧感到了严重的不安。即使是崔玉贵保证说东便门仍在手里,甘军刚刚打退了俄军的进攻,也没有给慈禧带来安慰。
董福祥为什么不接旨?
荣禄与载漪从皇宫出来,没敢各自回家,尽管他们现在最想的就是回家部署逃跑事宜。俩人来到煤渣胡同神机营指挥部,听到了更多不利的消息,朝阳门也失守了,大批的联军已经涌入内城。
荣禄不再犹豫,再次回到皇宫,将这个消息报告了慈禧,“老佛爷,不能再犹豫了。得赶紧走了。”
往哪里走?慈禧死死地盯着荣禄。
似乎猜到了慈禧的心思,“甘军不可靠,他们一定向西回甘肃,所以不能走西面。只能向北,走德胜门先出城再说。”荣禄顿了顿,“奴才已集结了武卫中军,随时可以护驾出发。”
“嗯,做的好。李鸿章到了哪里?”
调李鸿章来京出任直隶总督的电报早已发出。在确认天津失守后慈禧就做出了这个重要的决定。打不赢,只能求和了。可是,现在必须留下几名可靠的大臣维持局面。
荣禄知道,这个差事,怕是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8月14日晚上,慈禧突然召见军机大臣,她要研究留守及撤退事宜了。但是等了很久,竟然没有一位军机前来!
性格一向刚强坚毅的慈禧绝望地落泪了!
很晚了,终于来了三位军机:刚毅、赵舒翘及王文韶。两位汉大臣与一位满人。
慈禧劈头便问。“那些军机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准备丢下我们母子不管自顾逃命了?”
三位大臣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现在已经无法追究责任,慈禧对三人说,明日尔等遂吾同行吧。
三人长长的舒了口气。太后总算是拿定主意了。
慈禧奇怪为何荣禄竟然不来。
这是一个漫长恐怖的夜晚。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的太后总能听到殿脊上有猫的叫声。宫殿里到处有野猫,不稀奇。但稀奇的是今晚的野猫似乎特别多,还总是拖着长长的尾音。
那其实是流弹发出的啸声。
第二天一早,慈禧做了一件千古流传的事,将光绪皇帝的宠妃珍妃处死了。
这是8月15日早晨发生的。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聆听着彻夜不息的“野猫”叫声,慈禧究竟想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她肯定想到了珍妃。不然不会一早就安排这件事。
珍妃是年二十五岁。正是一个女人的黄金年纪。她出身镶红旗,姓他他拉氏。她是官宦之后,其祖父曾任陕甘总督,伯父当过广州将军。父亲长叙当过户部右侍郎。都算官位显赫了。珍妃幼年曾与同被选为光绪妃子的姐姐随伯父长善长住广州。十岁时才返回父亲身边。她在选秀中被挑中入宫时年方十二岁,最初封嫔,五年后与姐姐一同升为妃。她的名号为珍妃,姐姐为谨妃。
珍妃是光绪最宠爱的妃子,也曾讨慈禧的喜爱。她天资聪慧,性格开朗,无拘无束,藐视一切“规矩”。这种性格的养成,除掉遗传因素外,与她小时候在风气开放的广州生活过有关。珍妃有文化,据说在广州时,曾随著名文人文廷式学习过。因为其聪慧,一度时间颇得慈禧喜爱,允许其在办公时陪侍左右。珍妃只要往慈禧面前的奏折上看上几眼,便能将内容记个七七八八,而且会猜对慈禧要下什么样的旨意,让慈禧十分惊讶。珍妃的字写的很好,慈禧赐群臣的“福、寿、龙、虎”等字,多由她代笔。这样的才情,加上不错的容貌,自然会得到皇帝的喜爱,但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冷落了慈禧为皇帝准备的那个皇后,皇后是慈禧的亲侄女,这就出了问题。
珍妃失宠于慈禧的另一个原因,并非民间传言的支持光绪变法而触怒了慈禧,而是其自身的不谨。先是由于其勾结宦官恃宠卖官——清制,皇后年俸1000两,妃子只有200两。珍妃或许因为小时候在广州长大的缘故,眼界比那些养在深闺的秀女们开阔的多,她的手面太大,那点月例连脂粉钱都不够,便联络奏事处(太监与朝官传达沟通之处)太监及其他有实权的太监干拉官纤的事(指收人钱财为其跑官)。珍妃的任务是说动光绪帝,最为关键,因此获利最厚。这种事干多了总会出问题,被两江总督刘坤一弹劾的上海道台鲁伯阳一案便扯出了珍妃,鲁伯阳为谋上海道,曾花了四万两白银,这些钱大都落入珍妃的口袋了。此事尚未完结,又出了四川盐法道一案,主犯叫王铭,竟然是个文盲。因为这个级别的官员上任,照例要见次皇帝,光绪问王铭在哪个衙门当差,居然回答说在木厂。光绪大惊。命其写出其履历,此人久不成字,因为他是文盲,当然写不出来。光绪遂另降旨将其开革,这件事包不住了。自明代起,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一条铁律,虽然逐渐成了纸面上的东西,但一旦摆在桌面上也不能不处理。为此珍妃与其姐姐谨妃被贬为贵人,幽闭于冷宫,不得与光绪见面。这是甲午年四月间的事,甲午之战尚未爆发,与戊戌年尚有四年之久。
慈禧觉得珍妃坏了规矩,慈禧很讨厌女人干男人的事,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了。戊戌变法使慈禧最后对珍妃失望,慈禧其实不反对变法,国事搞成这样,不变怎么行呢?但光绪怎么能将自己视为绊脚石,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还给袁世凯下密诏?而且,就靠着康梁那几个书生,能成什么事?他们谁比自己更懂这个老大蹒跚的帝国?
这一切不可能瞒着珍妃,光绪实在是太宠爱珍妃了。珍妃不可能不参与,但对慈禧竟然一点口风不漏。
于是,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慈禧便将珍妃列入了“死亡”名单。光绪被囚禁于瀛台,珍妃却被囚于冷宫,地点在与慈禧寝宫不远的钟粹宫北三所,据说那里是明代皇宫里奶妈们住的地方,简陋不堪。珍妃住在那里,与世隔绝,屋门被反锁,太监每日送些冷饭残羹,每隔几天,总有太监代表太后过去“奉旨申饬”,珍妃必须跪听训斥。或许慈禧只是要这个活泼的女孩儿自然死亡,并没有想去处死她,但在确信联军已经进城的这个早上,慈禧决定处死珍妃——命大太监崔玉贵将其从屋里拖出来,塞进贞顺门边的一口井里——那口井至今犹在,被后人呼为珍妃井。
值得一提的是,一年后,慈禧终于回到了皇宫。她第一时间便将执行了珍妃死刑的崔玉贵给开革了。崔玉贵的地位仅次于李莲英,是内宫数得上的权势人物,很多重要的差事——比如出宫传旨,都是崔玉贵承担的。为什么开革崔玉贵,因为慈禧并不是真的要处死珍妃,而是说了句“不听话就将你扔到井里去”。结果崔玉贵逞能,真的将珍妃推到井里害死了。失去了生活着落的崔玉贵很不服气,留下许多关于珍妃之死的传言,因为他是当事人,他的话自然具有权威性。以他所说,是因为慈禧不准备带珍妃走——大部分妃子都不能走,包括珍妃的胞姐谨妃。珍妃说了句,您可以避一避,可以留下皇帝坐镇京师,主持大局。这句话戳到了太后的心窝子,慈禧大怒:死到临头,还敢胡说,立命自己将珍妃拖出去处死。珍妃大叫,我没有死罪!皇上没让我死!慈禧说,皇上救不了你,把她扔到井里去!
历史的真相总是被隐藏于重重的迷雾中。不过等慈禧一年后回京,以珍妃殉主,吩咐厚葬珍妃,追赠珍贵妃,还亲自为她写了祭文。
为什么讲这段与本书主线偏离的情节,主要是反映慈禧睚眦必报的性格。戊戌之变是慈禧一生的最痛,慈禧绝对不会饶恕戊戌的“罪人”们,她或许认为,导致庚子国难的根由就是戊戌变法。既然不能带哪些嫔妃们走,那就必须考虑她们万一落入联军手中的后果,别人犹可,珍妃是万万不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即使珍妃不顶慈禧的嘴,最好的结果就是一条白绫。
其实,这位给中国带来深重灾难的女人并不是不懂得报恩,比如对于官至四川总督的吴棠,因为区区二百两纹银,终身信任有加,不管言官们如何弹劾,她一概不理不睬。
做完了这件事,慈禧必须走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出城之路并不顺利。
ps:感谢sen…tiger、天剑舞飘香等一众书友的打赏月票。本书走到这里,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进入新的世界了。这也是架空历史的必然。当然,也不能完全偏离
第十九节北京九
慈禧处理了珍妃,回到自己所住的乐寿宫,传令将皇帝请来。
光绪很快来了,细声细气地向慈禧请安。这位悲情皇帝并不知道,他最爱的女人在半个时辰前已经被害死于一口水井中。
慈禧跟光绪说,洋人已经进城了,咱们必须出去避一避了。说完吩咐李莲英给皇帝换身衣裳。
光绪朝炕上瞟了一眼。炕上摊开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全套的农家妇女的服侍:汉人妇女的裤褂鞋袜,绑腿,盘头用的铜簪子和手绢。光绪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有心的李莲英让他那位住在前门外鲜鱼口的姐姐提前准备的。对于局势的判断,这个身处深宫的太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李莲英递给光绪一个包袱,不再理会皇帝了,而是为慈禧开始更衣打扮。很快,李莲英便将主子化妆成一个汉族的老年妇女:盘羊式的汉民婆婆发式,深蓝色的半新不旧的布褂子,浅蓝色的旧裤子,黑色的绑腿,白布袜子,黑布鞋。
光绪皇帝很快也打扮好了,是按照汉民跑生意的小伙计打扮的:蓝色的无领长衫,肥大的黑裤子,圆领小草帽。李莲英注意到,穿上这身衣服的皇帝在轻轻地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
慈禧绝不会留下光绪。那将意味着她的权力的彻底丧失。在这个匆忙而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