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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仑说的对。”龙谦平静地说,“其实,有西沽伏击战就差不多了,但现在我们还不能撤至北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现在去了,我们无疑会被朝廷朝廷抓在手里充当守卫北京的主要力量之一,那不行。之所以守西沽,就是让朝廷知道我们仍在天津城郊拼死奋战,暂时还撤不下来。让朝廷那帮混蛋不要指望我们这点人。”
宁时俊眨着眼睛,对于龙谦现在的心思,他有些吃不准了。一方面,他觉得龙谦千方百计率军来京畿,绝对不是嘴上说的为国效力,一定有重大的图谋。图谋什么?宁时俊觉得,龙谦一定是要与朝廷建立直接的联系。因为被袁世凯招降,确实有些仓促和勉强,与袁世凯杀得血流成河,转眼便寄身其下,后果实难预料。所以,龙谦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全军,为了这帮弟兄的前程考虑,没什么不对。但是,与朝廷建立联系,以后会怎样,他又说不准。因为家世的缘故,宁时俊对朝廷是不信任的。还有,蒙山军主力将来去哪里?能不能回到山东?回到郑家庄?如果不打算回去了(宁时俊一直认为郑家庄绝非久居之地),干吗还要留下周毅、封国柱、宋晋国这些人,以及好几百兵力?从剿灭洪杨始,有兵就有一切,看看现在的督抚大员们,除掉满清贵族,哪个不是凭着手里的军队占据地盘?如果蒙山军全军出动,在京畿战事中打出威风,龙谦未必不能摆脱袁世凯的阴影,在直隶或者其他地方获得一块地盘,前途不是比现在更有可为?但龙谦却一直讲要重返山东,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尤其是给士兵们鼓劲动员时,总是强调部队会回到老家。这让宁时俊深为迷惑。
仅仅是为了安定军心?
另外,龙谦不断分兵,不断违反他强调的集中兵力的原则,也让宁时俊困惑,难道仅仅是为了保护伤员吗?盘算不知去了何处的叶延冰部,加上蒋存先的警卫连,那边的力量也不小了。为什么让他们远离战场,是准备为蒙山军留点火种吗?
还有江云,龙司令的这位心腹自三月份离开郑家庄就神神道道的,一来杨柳青就出现在司令部,然后就消失了。现在匆匆回来,马上就要再走。也不知搞什么鬼。
对于这场给蒙山军带来重大伤亡的战争,龙谦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宁时俊坚信这一点。但他作为参谋长。参与了所有作战行动的计划,却没有获悉龙谦真正的意图,这点也很反常。自蒙山军整军结束离开蒙山,所有的行动,龙谦都不隐瞒自己,为什么这次不告诉自己?是自己失去了他的信任?宁时俊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认为龙谦不对自己讲,也没有对别人讲,看看王明远的表情,就知道对于龙谦下令让他带二营跟江云先期撤退。也是一头雾水。
如果是留断后部队。也不能将主力留下断后啊。
“一切听司令的。”鲁山大声道,“是打是撤,往哪里撤,弟兄们都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司令你下令就是。”
“那好。”龙谦也没有准备征求大家意见。“明远、江云以及存先出发后。部队开始整装。以四营断后,准备三日份干粮,好好睡一觉。天黑后即刻出发。另外,炮队毁掉大炮,但不能用爆破的形式,拆掉主要的零件,彻底毁掉车架子,那些东西没用了。冯仑要抓住最后一个民夫队,他们要跟着我们走。”
会散了,大家各自忙乎自己的事。龙谦先送走迟春先的骑兵连以及伤员,然后叫了宁时俊,去了已经集合完毕准备出发的二营那里。
“明远,江云,你们来。”龙谦叫了江云和王明远往远处走,宁时俊跟了过去。
“明远,你这次的任务很重要。”龙谦看看宁时俊,“路线嘛,跟着江云就是。你们要化妆进入北京,不要穿咱们的衣服,最好是换上绿营的制服。更不能透露我们的身份。能做到吗?”
“为什么?”王明远不解地问。
龙谦看看已经列队的二营和警卫连,“不要问为什么,更不要对下面说。二营的素质很好,你要切实掌握好部队。多带银子,沿途多买些老百姓的衣服,但不要义和团的服装。进城时最后穿百姓的服装,如果不行,就穿绿营的。进京后,部队隐蔽在江云预先准备好的住宅里,不准随意行动,绝对避免与人发生冲突,养精蓄锐,具体任务等着我到北京后再说。”
王明远还是一头雾水,但出于习惯,立正喊了声“是。”
“军事行动——什么都有万一,由你为主。其余的,由江云负责。在北京还有很多事要办,我都交代江云了,由他告诉你。北京拿总的是你,但要和江云商量。另外,北京目前的局势很乱,要严控部队,禁绝逃兵。如果出现逃兵,杀无赦。”
宁时俊猛然发现,这次补充新兵,二营没有得到任何的补充,这个在西沽守卫战担纲主力遭到很大损伤的部队,虽然人数比原先一个连多不了多少,但全部是清一色的老兵。
“明白了。”王明远扭头看江云,见穿着便衣的江云低着头,正在踢脚下的石子。
“好了,出发吧。咱们北京见。”龙谦伸出手,与王明远相握。又走到部队跟前,与程二虎、胡宗玉、蒋存先等人一一拥抱。看到了队尾肃立的梁华达,特地跟梁华达握了手。这位曾见证了蒙山整军的新军辎重队官,在再次被俘后便加入了蒙山军,本来是留在根据地的,但他坚决要跟部队走,于是分入二营六连当了班长,现在已经是排长了。但他曾经的下级石大寿,已经是龙谦手下四个营长之一了。
二营整队离开了韩家塔,消失在北方的旷野里。
“时俊,你一定充满了疑问,对吧?”龙谦扭头看沉思着的宁时俊。
“是,司令。我知道你在下一盘大棋,但不知道是什么棋。”
“是啊。在下棋。但不知道能不能赢。我们和联军这样血拼,其实,我比冯仑还心疼。这都是咱们辛苦积攒的精华呀,将来回到根据地,我怎么跟那些将子弟送到我手上的乡亲们交代呀。天亮前迷糊了一觉,梦到了费宁,像是在从山东来这里的行军路上,有说有笑的﹍﹍醒来,心里很难受。当初曹锟进剿蒙山,他受伤被留在山上,自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一年后却牺牲在这儿﹍﹍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了却费宁的心愿,找到他的家人,尽量多给家里些钱。”
“呸呸。司令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那样咱们蒙山军就完了。”
“是啊。我知道。时俊,我希望咱们都活下来,娶一房或者几房漂亮的媳妇儿,生一堆孩子。等我们老了,老弟兄们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该有多惬意?每走一个蒙山老兄弟,我的心都狠抽一下。我记得跟你说过,希望看到一个新的中国,不再贫穷,愚昧,落后,不再有国无防,有海无防。除掉来咱中国做生意,留学以及定居的外国人,任何一个拿着枪的外国人都休想踏上咱们的国土。我还想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比你伯父效力的北洋舰队更强大。时俊,你愿不愿意学海军?”
“司令,这些我都愿意。我发誓跟着你走到底。但是,眼下咱们怎么办?明远他们先进北京,究竟干什么?接应咱们吗?以我看,联军是一定会打北京的,咱们这几个人,能守住北京?”
“当然守不住。这是躲不过的劫难。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堂堂中国,国都竟然被人家打开两次,真是让人难过到死!时俊,我们到北京,不是为满清朝廷守城的,是去抢钱!你知道的,国家很穷,达官贵人们却富得流油。那些财富,我们不抢,八国联军也一定要抢!你这个参谋长啊,脑子里的经济观念太弱了,这方面可比不上老宋。纵观历史,没有军队,就没有真正的权力。但没有钱,咱们蒙山军就不能发展壮大。另一方面,没有政治地位,即使有钱,也守不住,没地方花。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知道不仅是冯仑,其他的人也有怨气,将来,他们会理解的。现在我们做出的牺牲,是为蒙山军崛起必须付出的代价。”
“抢钱?抢谁?”宁时俊睁大了眼睛。
“谁有钱就抢谁!过不了几天,北京就大乱啦。与其让侵略军毫不费力地抢走那些金银财宝,还不如我们替天行道。老天作证,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
当晚,蒙山军主力在龙谦的率领下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韩家塔。
随着蒙山军的主动撤离,遭遇重大损失的英日联军终于扫清了前进的道路。但这支部队似乎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停在韩家塔一线不动了。
第十五节北京五
蒙山军在西沽一带的顽强防御并不能改变大局。七月下旬,随着联军援兵的陆续抵达,联军在天津一线的兵力突破了三万人,以俄、日、德三**队实力最强,联军选出了自己的指挥机构,以德国将领瓦德西为总司令。
联军开始北进,开始攻打北仓。联军打前锋的还是日军,部队是从广岛紧急调来的第五师团主力,司令官为山口素臣少将。清军在北仓防线的兵力不比日军少,但决死的战意就不如日军了。清军前线指挥官叫周鼎臣,参加过甲午之战。日军悍不畏死的冲锋让他想起了甲午的情景,东洋兵打仗似乎除了死亡就是胜利,绝没有被俘和投降。
清军在北仓的防御应当算是顽强的,地形对于守军也算有利。日军除了决死冲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突破清军第一道阻击线后,日军被钉在了第二道阻击线前,寸步难进。但清军指挥上存在很大问题,那就是忽略纵深的防御。当日军绕行数里饶过清军两翼从防线背后发起攻击时,清军的防线便崩溃了。不到一天,日军占领了北仓,打开了继续北进的通道。
从北仓往北十八公里便是杨村。杨村是个繁华的商业大集镇,北京至天津的铁路以及大运河穿行镇中,联军如使用京津铁道或者水路,杨村都是必经之地。
因为其重要,自然成了清军防御的要点。清军在杨村的防御工事比北仓强的多,以火车站为轴心。跨运河修筑了正面长达十华里的高墙。而杨村防御线的正面,是极开阔的平地,为了扫清射界,清军将防御线正面两华里的庄稼全部砍光了。
守卫杨村的是宋庆部,兵力超过了万人。装备了相当不错的武器,比起联军来不遑多让。不仅如此,陆续抵达京畿的各地勤王军正在向杨村集结:湖北张春发部十个营,江西陈泽霖部十个营,以及来自山东登州夏辛酉部六个营——不是袁世凯的武卫右军,而是山东绿营兵。已经进抵京畿。这些部队在他们新任司令官李秉衡的统率下正在赶往战场。
这就是说。清军是有后援兵力的。
从战略上说,清军从北仓撤退,战略上不能说是个错误。处于战略守势的一方,在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后主动撤退。以空间换时间其实是正确的打法。必经清军是本土作战。给养后勤比利于速战的多国联军要方便的多。而且。杨村的地形,工事都优于北仓,既拉长了联军的补给线。又占据有利于防御的阵地,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但杨村之战成了闹剧。主攻部队是刚到天津的美军第十四步兵团,兵力约2000人,俄军和英军为其提供炮火支援。当美军开始冲击,清军炮兵开炮压制美军部队,联军炮兵以更猛烈的火力进行反压制,清军阻击线莫名其妙地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战斗尚未正在展开,两军步兵还没有出现真正的战斗伤亡,清军便开始出现逃兵,从单个